湘江之殇

“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曰巴陵也”。——《江记》

巴陵有一木楼,颇负盛名,其曰——岳阳楼。

楼北有一宅邸,萧氏族人世居如此,书香之家,人丁兴盛。

家主萧镇年,青年时潇洒游乐后北上求学,学成后归家;娶妻生子;极擅书画,家中常挂名师佳作,与妻子沈氏育有二子二女。

萧镇年于知命之年再获千金,喜不自胜便宴请三五好友自家中吃酒,酒过三巡,赋诗曰:“玉露琼浆宴之客,屋楹堂前壁生辉。”酒醒后便给新生孩儿取名为——玉楹。

玉楹出生时,父亲已年老,母亲尚年轻,大哥萧楷之与二姐萧毓珍已先后北上求学,家中便只有闲散贪玩的三哥萧楷时常在家中。

玉楹5岁时跟着三哥跑出去,结果掉入水沟中,吓的哇哇大哭。萧父知晓后拿粗木棍狠狠揍了萧楷时一顿。

这顿打让家中清静了几日,而后萧楷时又携玉楹攀假山掏鸟窝时摔下,将腿摔折。

萧父大怒,将萧楷时关祠堂面壁思过三日,其间不让人送水送食,让其长记性。萧母心疼儿子时常悄悄送水端食,被关祠堂萧楷时仍然不消停,燃香时不慎将一角走水,幸而逃出,并未受伤。

致此萧父再无可奈何,打也打了,骂也骂过,关也关了,便随他去了。

从那之后玉楹便跟着三哥到处顽皮淘气,倒养成了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脾气,然女子家的柔和贴心却也是少不了的。

萧父于书房木桌上摊纸作山水画,玉楹便站于身旁俯身研墨,轻手握墨锭旋转划过墨台,萧父用鼠须笔轻蘸墨,微抬臂下笔行云流水,雅致镌秀的寄情山水墨画便现于纸上。

玉楹站于一旁,望见画已作好,便出声夸赞起来,哄得萧父欢愉般“哈哈”大笑出声。

院中绿叶扇仙高舒垂荫,白墙孔形立于耳廊之下,朝颜葳蕤攀墙而出,蘠靡花开姹紫嫣红,微风拂面,清新自然之气袭来,使人身心舒展,忘却烦恼。

玉楹已到十岁,虽常随父亲研学作画,却效果不佳,不达境界,自觉并无天赋可言,遂日渐搁下。

不久之后便是仲秋节,萧楷之与萧毓珍皆会归家过节,萧母已早早叫人将食材筹备妥帖。清晨鸡打鸣前院已忙碌起来,人皆低头快步进进出出,手中有活。

玉楹清醒过来直起身坐于床头打了哈欠,小手伸出揉揉双眼,迷糊着下床,推开木窗望去小院中萼绿君,姚女花相交开放,起鼻轻嗅那清香,让人止不住的舒心愉悦,便极快穿衣洗脸后欢快跳脱朝前厅奔去。

院中人皆手忙脚乱,小声穿过木扆,见两人抬拾布袋往庖屋去,玉楹好奇布袋中是何物便悄然无声躲进屋中去,打开袋口弯腰一瞧竟是细软的白面,触感绵软,晶莹亮白,转头小心打量,几四下人皆忙无人在意,便笑意满脸蹲下将手心放入白面中,使劲揉捏,时不时偷笑出声。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玉楹慌张着起身,手中白面洒落一地,尴尬杵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做何反应。

沈氏进屋见女儿愣在原地,手上沾染白粉,地上亦有不少白色粉末,便知又是女儿顽皮淘气,轻笑出声作嗔怪状。

玉楹见被母亲逮住,顿时羞愧脸发红,笑嘻嘻低头,眼神闪躲,尴尬着摸鼻抚脸,望着母亲直发不好意思。

沈氏见女儿脸上沾有白粉,轻身弯腰蹲下,眼眸乌黑敛如秋水,温婉嫣笑,轻轻擦去粉面,又见女儿羞红小脸,心中一软,伸出胳膊抱住缓慢起身又往小脸上亲了亲,柔声哄道:“小花猫~”笑着转身往屋外走去。

仲秋佳节,家人团圆,围坐一圈,满桌美馔佳肴亮色,桌上那坛桂花酒散发醇香迷得萧父神魂颠倒,斟酌一杯又一杯。玉楹手拿若榴吃的津津有味,汁水入口甘甜解渴,清香回味,满足的直眯上杏眼,小脸舒畅。

屋内沈氏身着月纱蓝纹袄裙,低挽发髻坐于软榻之上,正弯腰整理女儿的行李衣裳。娉婷婀娜,容颜极美,眼眸乌黑如月,气韵纯和柔洁,一眼瞧去美丽娇弱让人怜惜。

萧毓珍推门进屋,见柔和月光下一美丽女子正低腰拾掇自己的衣裳,忙扑入怀中,撒娇的喊了声:“娘~”抬眸望向那女子眼中满是依恋。

沈氏俯身抱住女儿,面容柔笑,手抚向后背,温软出声道:“可是累了?”

萧毓珍起身,用手抚腰,皱眉娇声说道:“可不,和哥哥一路南下,坐了几天火车,累坏了”。说完又靠过去,讲起了在学校的经历,讲到兴起时还起身用手比划。

玉楹在旁听的起劲,二姐讲的全是之前从未听过的新鲜事,不经低头也幻想着若自己也去上学该有多好,便大声向母亲喊道也要去上学。沈氏娉婷一笑以年龄小拒绝了,又怕伤了女儿的心便忙说等日后大了再去。

这晚玉楹嚷嚷着要同二姐睡,又缠二姐问了一宿,二姐说军阀入关,清帝逊位,这些玉楹都不懂,却仍听的兴致盎然。

等二日便又缠着父亲说要同大哥二姐一起北上入学,萧父因老年得女便极为宠爱幼女,日常自是要什么便给什么,但这次却是婉言拒绝,只恐还年幼出门在外不放心,耐心讲与玉楹听,等日后大了再去。

如此玉楹在家中待到十八岁才北上,那时二姐已嫁给陈姓军阀,育有一女。玉楹见过姐夫是个能力出众容貌俊秀的男子,与姐姐很是相配。

后来啊,玉楹离家后便再未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