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时维九月,秋风习习,天幕高而气清爽。江南码头,船来人往,热闹非凡。但莲坞的议事厅却仿佛笼罩在阴云下,气氛低沉。
“宗主,这都两天了,夷陵的河道还是封着的。后天我们就要交货了,这可怎么办啊?”温氏三长老满脸愁苦地道。
“什么排查不轨之人,我看就是故意和我们温家过不去。不就是一个江氏旁支吗?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温家叫板!”七长老十分不满,声音都大了好几分。
“慎言。”温思则警告地看了七长老一眼,然后才对三长老道:“去和江衡协商过了吗?”
“说了。可那江衡就是一根筋,不肯放船啊,一定要等所有船只都排查过才解封河道。”
“那……”温思则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厅外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
“谁在外面吵闹,不知道里面在议事吗!”七长老沉着脸朝外面吼道。
话音刚落,就见温知宜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满脸急色的家仆。
“宗主,小姐非要进来,小的实在拦不住啊。”
“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就硬闯!”七长老对着温知宜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气急败坏道。
“你先下去。”温思则朝着家仆挥挥手,然后神色温和地对温知宜道:“知宜,爹爹和长老们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眼看七长老就要动手赶人,温知宜急忙道:“爹爹,夷陵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有办法。”
“你真的有办法?”七长老将信将疑地问道,停下了动作。
温思则闻言亦是眼前一亮,高兴地招呼着温知宜:“知宜,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温知宜乖乖走到温思则身边,道:“爹爹,我确实有办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为家族做事还提什么条件!”七长老更不高兴了,脸色黑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在座的其他长老虽没有明说,可脸色也不大好看。温思则却对自己的女儿十分有信心,毫不介意地道:“什么条件?只要你真的有办法,爹爹一定答应你。”
“思则!”辈分最长的大长老不满他如此宠溺孩子,出言提醒道。
“大长老,还是先听知宜说说吧。”
温知宜看了看其他长老,心中明了,直言道:“爹爹,我想要温家的漕运之权。”
“荒唐!”大长老似乎被气狠了,大声训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要什么漕运之权!之前你爹纵着你办了不少产业,都是些小打小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如今还想插手漕运。难不成日后你还想继承江南温氏!”
温知宜一点儿也不怵,泰然自若道:“大长老何必如此动怒,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既与沈氏嫡长子有婚约,又怎会觊觎温氏?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温氏着想。”
“大侄女,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你插手漕运的。温家可从没有女子掌管漕运的先例。”二长老虽语气温和了些,却也持否定态度。
“前人没有能力开一个先例,不代表我不能开这个先例。”温知宜坚定地道。
“狂妄!不知所谓!”七长老气得快要跳脚了,以前他还觉得温知宜温柔文静,像温思则,现在看来,都是错觉,这分明就是另一个顾潇冉。
温思则也觉得自家女儿今日的举动有些出格了,又怕她被众长老怪罪,连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过知宜也是好心,这不都是为了温家吗?只是她年纪还小,不懂的这么多。”
可温知宜并不打算顺着温思则的台阶下,她高声道:“我懂。众位长老如此重视漕运,因为漕运是温家的财源。祖父时,因为漕运经营不善,无力培养子弟,温家险些跌出一流世家。后来有了眉山顾氏的牵线,情况才有所好转。之后每年几乎都有十万两的进账,但是近几年温氏漕运盈利一年比一年少,去年竟只有五万两。不知诸位长老可知晓这个情况?”
长老们闻言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显然对温家漕运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多少。
温思则知道的亦是不多,惊讶地问道:“三长老,漕运一直是由你掌管的,如今的情况真是如此吗?”
“怎么会!”三长老立即反驳道,“知宜这丫头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净在这儿瞎说。”
“我可没有瞎说。这都是我查阅过账簿后发现的,怕长老们不相信,我还特地把账本带过来了。当然,此事是我先斩后奏了,我在这里先给诸位长老赔个不是,待事情解决后,要打要罚,知宜绝无怨言。但现在,还是请长老们先看看账本吧。”
温知宜直接堵回了三长老想要说的话,迅速地取出账本递给温思则和长老们,三长老想拦也拦不住。
“诸位长老可得好好看看,我也不知三长老是从哪儿请来的人才,这账目做得可谓是十分漂亮。每月船只修缮支出一百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温家的船都是纸糊的呢。每月伙食支出一千两,就算顿顿药膳的云家恐怕都没花费这么多吧……”
温知宜每报一句,每解释一句,三长老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等温知宜说完,三长老已经是面白如纸了。
“三长老,这你怎么解释!”好脾气的温思则也怒了。
“宗主,我,我……”
“别说了,待会儿再收拾你。”大长老打断三长老的支支吾吾,转而对温知宜道:“丫头,就算你找出了这些,那你又怎么证明自己有本事能发展好温家漕运。”
听到这一句,温知宜笑了,她自信满满地道:“大长老不是说我手下的产业都是小打小闹吗?可就是这些小打小闹,让我一年获利了四万八千两。温氏这几年的支出大部分都是由我这边补上的。如果这点还证明不了的话,那我若是能让江寮主松口,是否能证明我的能力了呢?”
“当然可以。”温思则高声道,生怕还有长老站出来反对。
大长老不理睬温思则,继续道:“如果你真的能办成,那我们可以把漕运交给你。但是接下来一年,你如果不能让盈利多出两成,一年后,我们自会把权力收回。”
“大长老,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知宜她还小,不如多宽限几年……”
温知宜暗自扯了扯父亲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话,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人小势微,之后还望各位长老鼎力相助。”
“只要你做得好,其余的都不是问题。”大长老承诺道,其他长老亦无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