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温知宜无声地陪着他一道欢喜,直到他缓过高兴的劲儿,才问道:“清河的事,你处理得怎么样?可还顺利?”

魏凌便将石堡一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末了还不忘遗憾道:“只可惜我现在给出的方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你既已尽力,便不必太过于介怀。更何况,孤独家面临的本就是死局。”温知宜安慰道。

这一点,魏凌心里也十分清楚,因为孤独家的根本问题在于功法。但孤独氏刀功法又是孤独氏的根基,孤独家的人是不可能改修他途的。因为在这个世道,舍弃根基就意味着没落,一旦没落就会陷入被打压蚕食的境地。

不过,现在他面前正站着一位治宗的行家,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抱着这样的念头,魏凌问道:“师姐,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温知宜摇摇头,叹道:“阿凌,世家已经走至末路了。”

“怎么会?”魏凌不假思索,脱口问道,可是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昔日,家族兴而门派衰,如今,不过是历史轮回罢了。

耳边响起温知宜的解释:“怎地不会?先不说其他世家,就说四大家族,清河孤独氏的危机已现端倪,兰陵沈氏就更不用说了,那灼灼牡丹花下,是肮脏不堪的一堆烂泥。就连家风清正的幽洲云氏不也养出了不少那种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吗?至于江南温氏……温氏本来就不是纯粹的世家,之后是衰败还是壮大,就看它选哪一条路了。”

的确,正如师姐所言,眼下,各个世家已是日薄西山,所谓的四大家族也不过是落日残阳,散发着最后的光芒。魏凌心里十分矛盾,不知该是悲叹一个时代的即将落幕,还是该欢喜新生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他看到窗外枝叶轻摇,目光微闪,沉默片刻,方道:“那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不是更应该留在温家吗?师姐为何……”

“因为阿深才是江南温氏的宗主,温氏的未来得靠他撑起来,有我和你在,他永远不会真正长大。而且,”温知宜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道,“阿凌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自你鬼道大成的那天起,你就再没有机会长长久久地留在温家了。”

温知宜的话就像一根尖针戳破了魏凌幻想出来的美梦,他被伐江之征后的安逸蒙蔽太久,久到自己都不愿再回想起这个可怕的事实。然而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承认,以剑道为尊的仙门是容不下鬼道的。

魏凌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间空气都冷凝了。

“为什么没有机会?难道我就连自己的师兄都护不住吗?”温念深大步跨进厨房,高声质问,一下打破了两人间沉默的氛围。

魏凌和温知宜闻声抬头望他,似乎并不惊讶他的突然出现。

温知宜轻叹一声,答道:“阿深,你不是护不住,而是不能护。阿凌现在之所以能和温氏众人相处融洽,那是因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大家深知阿凌的秉性,但这不代表他们不畏惧鬼道,不代表他们对鬼道一点意见都没有。”

“可是,阿姐你不是已经在想办法让大家对鬼道改观了吗?”

“那以后呢?”温知宜看着温念深一脸茫然的样子,叹道,“我且问你,阿凌之后若是收徒,他是教温氏剑法呢还是教鬼道呢?你觉得日后拜入温氏的弟子,是想学温氏剑法的多一点呢还是想学鬼道的多一点呢?你又如何保证学剑法的和学鬼道的不起争端?”

温念深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几番张嘴想作答,又被下一个问题困住。这思来想去,他干脆答道:“那就跟所有人说明白,魏凌以后不教鬼道。”

“可是阿深,鬼道既已现世,就再无人能阻挡它的传世。你以为沈家人不想学?其他世家的人不想学吗?那些散修就不想学吗?天下之大,有鬼道天赋的绝不止阿凌一人。阿凌已经给出了思路,自然也会有其他人顺着这个思路琢磨出一点鬼道术法。若是有心术不正的人以此作恶,你觉得那些厚颜无耻的世家最终会怪在谁头上?所以,阿深,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但只有做事的人是我,才能给温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温念深的脑子很乱,他知道温知宜说的都是对的,理智上,他应该权衡利弊,痛快地放人离开,但情感上,他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阿姐和师兄退出江南温氏,从此和他分处两地。

“我要好好想一想。”说完,温念深头也不回地跑了。

“温念深——”

魏凌刚想追上去,就被温知宜拦下了:“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他会想明白的。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去做。”

“什么事?”

“沈夫人那边,需要我们的帮忙。”

兰陵,沈宗主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传信,大为震惊。惊讶之后又是狂喜——原来魏凌用不了灵力了,这真是天助我也啊!若是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魏凌就死定了。沈宗主美滋滋地想。

不过——

沈宗主看到夹杂在其中的药方,药方上罗列的皆是珍贵的灵药,乔晚清甚至贴心地附上了说明。有些药,就是寻常修士用了,也是大有裨益的。他不禁有些心动。

不如,就先下手为强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