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向心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隐忍多年的温宗主再次听到这句话时,神色哀戚,话语间竟多了几分哽咽,后又带着几分嘲讽道:“温家最后的风骨也已经折在了阴谋算计中。我身处地狱,又怎期行事磊落。”

“行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女皇陛下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明知不可而为之,就是不问能不能,而问该不该。你觉得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不该杀吗?”

“该!那些人死不足惜,我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宗主姐姐狠狠地道。

“嗯,而且你已经做到了向心而行。”

南宫夫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道:“温宗主,戾气过重,伤心伤身。莫要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

“我自有分寸。”

“你确定?我看你刚刚的状态比之走火入魔的人也不差了。要不要让南宫夫人给你奏一曲清心音或来段佛经?”宇文夫人关切地问道。

“不必。我现在很清醒。”宗主姐姐揉了揉眉道。

“那姐姐现在可以和我解释了吗?为什么要去岐山打听那些消息呢?”温知宜见气氛越来越凝重,转移话题道。

“因为在我的世界,江衡就是这时候死的,死于岐山内斗。江氏五长老想要取代二长老,就在二长老夫人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导致他夫人在生产时大出血。江衡那时正好回岐山述职,被拉过去救场。可惜最后人还是没能救回来。二长老是个爱妻如命又冲动鲁莽的人,他以为是江衡之过,一怒之下不问前因后果就杀了江衡。五长老乘机把此事捅到江宗主面前,江宗主重罚了二长老,五长老因此得势。我怕你的世界和我这里有所出入,故而先让你去打听一番。”

“姐姐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这等阴私应该不会传开才对。”温知宜不解地问。

“是江情告诉我的。江情那一脉后来受我庇护,所以我和她的关系还不错。说来也是可笑,这件事的真相后来又被五长老的对手捅了出来,五长老不过风光一年又被二长老杀死了。江宗主因此对江情怀了几分愧疚,后来对她颇为照顾。”

“原来如此。此番若是能救江寮主一命,就算合作不成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不过知宜还有一事不解,听闻魏叔叔和魏姨修为不凡,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邪祟厉害到他们也无可奈何?”

几位来自修仙世家的姐姐面面相觑,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或者说因为各种原因她们对魏枫夫妇二人根本不甚了解。

“这个,我们也不大清楚。”南宫夫人惭愧地说道。

“小知宜这么说,想来是猜到什么了?”富商姐姐一言点破。

“是。江氏被百家力建看守乱葬岗,却又在三年前另在乱葬岗附近设了监察寮,莫不是乱葬岗出了什么意外。也许那邪祟就是从乱葬岗里跑出来的。所以,还请各位姐姐告诉我,日后仙门百家是否还要面对来自乱葬岗的威胁?”

“原来这么早就有预兆了吗?”宇文夫人低叹了一声,见众人皆望向她,苦笑道:“在我的世界里,乱葬岗的确暴动过一次,但是被阿凌解决了。”

阿凌?魏凌的确天赋异禀,来莲坞不过一年时间就追上了阿深学习的进度。可若是他日后真的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姐姐们提到他又怎会是这样的态度?除非……温知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但她脸上神情的变化早已经被众人看破,南宫夫人拉起她的手轻柔地道:“知宜,我不知道你猜到了多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天地浩大,非止于剑道。道无正邪,人心却有善恶。观人观物,应以心度之,而非盲从众议,流于表面。”

温知宜明白了南宫夫人的未竞之语,脸色微微发白,颤着声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吗?”

“这……我们也不知。”宇文夫人羞愧难当,这时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一旦习惯依靠某一个人,就会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救世主,可这明明是整个修仙界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扔给一个人扛呢?

从梦中醒来,温知宜思绪万千,夜不能寐,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无力感。这几年在众位姐姐的教导下,她成长了许多,但是当她窥得未来一隅时,才发现自己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若这是避免不了的命运,那她是不是要从现在开始就了解怨气呢?对,一定得拉上阿凌,他天赋高。那带不带阿深?要不要告诉爹娘……算了,还是先把相关书籍找全再说吧。

温知宜从床上爬起,点燃油灯,摊开素纸,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写下。

深夜的莲坞,寂静,幽暗,除了温知宜房中,还有一处闪着微光。

魏凌将烛台移到床头,他正趴在床上细细地查看乾坤袋里的东西。许是行动匆忙,又或是在最后的战斗中损失良多,乾坤袋里的东西并不多——几套爹娘的衣裳,一个拨浪鼓,一个风车,一本手札和几个不认识的石头。

魏凌翻开手札细细阅读。这是阿娘的手札,里面记录了她的修炼心得和日常琐事。原来他娘曾经戏弄过云老先生,他爹为了讨娘亲欢心连夜赶了几十里路就为了买一瓶酒,他娘曾经把他打扮成一个小姑娘……

鼻尖泛上一阵一阵的酸意,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魏凌合上手札,把脸埋在枕头上小声抽泣。

第二日,魏凌将那几块不认识的石头交给温思则辨认。

“这是炼剑的材料,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为你准备了。”温思则感慨道。

魏凌怔怔地拿着“石头”,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何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