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记
朱璟川被皇上厌弃,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他的处境变得有些艰难。
偌大的和硕殿就只有我们二人。
我知道是李贵妃在暗中使坏,但我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她难不倒我。
朱璟川不再是太子,每日就去上书房和其他皇家子弟们一起读书。
我就没他那么清闲了。
他的笔墨纸砚被克扣了,我得想法子讨回来;我们的吃食被克扣了,我就得想办法去御膳房偷一点回来。
最不好对付的是冬天,没有炭。我体寒,夜里躺在床上冷得直打哆嗦。朱璟川就会爬到我的床上抱住我。
“殿下,使不得。”我每次都想拒绝,“这不合礼数。”
他抱我抱的更紧了,热气喷到我脸上,低语道:“姐姐,你不是我的贴身宫女吗?”
最冷的那几天,我见朱璟川也冷得直发抖,我就拿出我娘留给我钱偷偷的去找相熟的小太监买点火炭,晚上就和他一起窝在被子里。
他问我哪来的火炭。
我就说骗他说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少年眉眼清冽如画,看着我说:“你娘留给你的钱都花光了吧。”
原来他都知道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少年眉眼清冽如画,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株白玉兰,美得惊心动魄。
我13岁那年,皇后娘娘薨了。
朱璟川和我一样,在10岁这个年纪成了没娘的孩子。
我看着他坐在黑夜里,脑袋埋在两腿间独自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没有去安慰他。
死了娘,他一定很伤心,那滋味我知道,就让他哭一会儿吧。
皇上念及皇后娘娘是他的结发之妻,以皇后之礼安葬了她,埋入了皇陵。
朱璟川的外公杨将军从边关回来进宫谢恩,来和硕殿探望他。见我们过得颇为寒酸,他就偷偷塞了一大把银票给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他。他还说,终有一日他会再坐回太子之位的,到时候他让朱璟川许我一个良娣之位。
我相信他说的话。但,良娣之位就算了,做个小妾哪有宫外自由自在的好。
皇后娘娘去世前曾差人让我去冷宫见了她一面。她说皇上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儿子了,他死后皇位只能由她的儿子继承。她还说,让我好好照顾璟川弟弟。她欠我的,到了地下她去向我的父母请罪。
宫中几位嫔妃陆续怀孕,诞下的都是公主。
那一刻,我信了皇后娘娘的话。
有了杨将军给的银票,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冬天也能天天用上上好的火炭了。
阮璟川在12岁以一首七言律诗展露出他的才华。
他俊美的容貌更是让世家大族把他列为最佳女婿的候选人。
世人皆说璟王殿下是偏偏有礼的少年郎。
可他在我眼里就是个不讲理的小屁孩,一日见不到我,他就发狂。
这日,皇上突然给和硕殿派了一个管事的嬷嬷和八个小太监、四个宫女。
阮璟川却想把他们都退了,说人多影响他学习。
我阴郁的看着他:“殿下,和硕殿这么大,奴婢一个人打扫不过来。”
于是,他勉强留下了两个小太监丁一和丁二,专职打扫。还警告他们,不许对我笑。
一次,他的同窗璃王府的世子朱慕白来和硕殿做客。
见到我,他对阮璟川夸了一句:“你宫里的这个宫女长得真好看!”
朱慕白走后,他把我逼到墙角:“你刚才为什么要对朱世子笑?”
我辩解道:“奴婢哪有?”
“你还不承认?”他直接把我摔到床上压住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肚子突然一阵巨痛。
我用力推他:“殿下,你快放开奴婢!奴婢…肚子好痛!”
见我一头冷汗,他急忙松开我。
我捂着肚子从床上站起身。
他突然惊呼道:“姐姐,你怎么流血了?”然后急急忙忙的去太医院请了一个老太医来。
老太医说,我这是来了葵水。
我顿时羞的满脸通红,一旁的朱璟川脸也红了。
太医还说,在民间,我这个年纪可以议亲了。
送走了老太医,朱璟川让我在床上躺着,还给
我端来一碗热糖水,命令道:“喝了。”
喝了红糖水,我好受多了。
朱璟川静静的看了我片刻,低声说道:“姐姐,你长大了。”
我浅笑道:“殿下,你也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娶媳妇了。”而我,也能出宫了。
接下来的日子,朱璟川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他常常和他的同窗们出宫。
14岁,他以一篇《国策论》受到京城的才子们追捧。
这日,皇上又派了两个小太监和四个宫女来和硕殿。
这次朱璟川没有拒绝,还命我做了和硕殿的管事。
加上之前的丁一,丁二两个小太监,和硕殿共增加了8个人。
我美滋滋的让他给他们赐名。
他就给四个小太监赐名舒春,舒夏,舒秋和舒冬。四个宫女赐名安琴,安棋,安书,安画。
我虽年纪不大,却是宫里的老人,他们就称我一声初雪姑姑。
和硕殿比之前热闹多了,我们十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相处着,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皇上微服私巡突然带回来一个姓梅的女子,被封为梅昭仪。
宫里的人都说她长得与我娘有几分相像。
皇上很是宠爱她,夜夜歇在她的宫殿里。
没多久就传出了她怀孕的消息。
太医诊脉后说可能是个皇子。
皇上大喜,升梅昭仪为梅贵妃,还特赦天下。
我的祖父和伯父也在特赦之列。
二月的天还有些凉意,加之数日的连绵细雨显的到处都阴沉沉的,令人提不起精神,我窝在软榻上盯着手中书信有些怔怔出神。
书信是我祖父让人传给我的,他约我去宫外我父母的墓前一见。
小太监舒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我说道:“初雪姑姑,舒夏被梅贵妃的人抓起来了。”
我一惊:“为何?”
舒春道:“梅贵妃的人说舒夏在她喝的安胎药里下毒。”
我冷笑一声,这根本就是构想陷朱璟川的把戏!
说来也可笑,这梅贵妃娘家根基弱,不过是仗着容貌有几分像我娘得了宠,就敢在宫里搞事了!
我算好时间来到她住的披香殿。
我对她虚虚行了个礼,笑吟吟的说道:“参见贵妃娘娘。”
梅贵妃挺着肚子坐在软椅上,俯视着我:“你就是和硕殿的初雪?”
我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我抬起头。
梅贵妃扫了我几眼:“果然有几分姿色。”
见我不答话,她又道:“你来找本宫是为了舒夏那个奴才吧。”
“是。”我不卑不亢的说道:“不知他犯了何事,娘娘要抓他?”
她冷笑一声:“他在本宫的保胎药里下毒!”
我淡淡的说道:“他一个小太监为何要在娘娘的药里下毒?娘娘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他是受人指使,而那个人就是璟王殿下?至于理由嘛,自然是娘娘肚子里怀的是位皇子,他欲除之而后快?”
梅贵妃被我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的说道:“大胆,你一个奴婢,竟然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来人,掌嘴!”
几个嬷嬷冲上去要按住我。
我用力推开她们:“怎么?娘娘的心思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殊不知构陷皇子是大罪吗?”
梅贵妃气急败坏的喊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重打30大板!”
我被拖到披香殿外,“啪啪”板子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
真的很疼啊!
我被打了十几个板子后就听见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一个嬷嬷扶着梅贵妃走了出来,一见到皇上她就娇滴滴的哭了起来。
我没等她开口,就大喊一声:“皇上,救救奴婢,奴婢是初雪啊,奴婢冤枉啊!璟王殿下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