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光予你清欢

06.

晚上的约会地点舒晚选了个江畔边的小酒馆,临窗而望便是水波荡漾,映着酒楼灯光嶙峋闪闪的江河,风吹过隐约传来江水的泥腥味。

酒馆内设有公共开放区域,也有独立的小包厢,私密性极好,很适合情侣约会和亲朋好友相聚,平日里生意也不错,节假日时很难预约。

今晚舒晚叫她出来也有一种婚前放纵的意味在里面,只是人菜瘾大,说的就是舒晚,最先醉的也是她。

包厢里,舒晚喝晕了,迷迷糊糊挂在洛南风身上,抱怨:“南风,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回来都不主动来找我玩,每次都是我叫你,你才出来。”

洛南风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醉鬼舒晚,虽然无奈但也笑着耐心哄她道:“哪有,我这不是事情多吗,你一叫我就出来了。”

然后,又看了眼对面一脸无奈又有些歉意的苏锦西。

苏锦西起身,“南风,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着上前去扒缠在南风身上缠得像八爪鱼的舒晚。

“没事。”她回应的同时,也帮着苏锦西将舒晚从她身上扒下来。

舒晚有一点特别的不好,就是醉酒会耍“酒疯”。

她喝醉后,简直平日里的淑女形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荡然无存,整个就是一八爪鱼。

遇到陌生人和不熟的人还好,只要是认识熟悉的人,就往人家身上粘,扒都扒不下来。

但苏锦西毕竟是男人,力气要大点,又和舒晚交往了这么久,挠挠舒晚的痒痒肉,就将粘在洛南风身上的舒晚给弄下来了。

搂着醉得已经东西南北不分的舒晚,苏锦西实在是很抱歉。

他也知道,舒晚和洛南风之间是十几年好友关系,她想让洛南风多了解他,相信他是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生活如何人又如何,又岂是简单的一顿两顿饭能看出来的,日久见人心,但同时也为自家女友的这种憨态感到无奈。

拉着洛南风来小酒馆吃饭,明明酒量就不是很好,还喝得那么猛,拦都拦不住。

一高兴,就喝高了。

拉着人就往人身上贴说胡话。

也不是第一次见她醉酒了,他也见习惯了,以往外出他都管着舒晚的,从没让她在外面喝醉过,一来伤胃,二来免得第二天醒来,宿痛,又怪他不拦着。

分明每次都是她拿着酒瓶子,怒瞪他,然后喊到,“姓苏的,你要是敢拦着,我就和你分手,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所以非一般情况下,苏锦西也不会让舒晚喝酒。

不过今天她高兴,他就纵容她一回了,他一直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南风,我先送你回去。”搂着已经睡着的舒晚,他对正在拿包的洛南风说。

毕竟现在晚了,她一个喝了酒的女孩子独自回去也不安全。

“没事,你先送晚晚回去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舒晚和她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没敢喝多少,待会晚风一吹酒就醒了。

苏锦西回想洛南风喝的是果酒饮料,也没喝多少,见她再三保证没事加上舒晚酒醉闹腾,他就抱着舒晚离开了。

洛南风在他们离开后并没有急着离去,她开窗透会儿气,看向江面的水波条纹。

她并没有喝多少,她身体不好也不敢多喝,只是被这几日事情闹的头有点胀痛,吹了风舒服点。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她抬头与包厢外的人四目相对。

迟暮……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哂笑,“你也在这?”

中午的时候情况使然,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这人饿着肚子回去上班,也不能让浓厚的油烟味沾染了这人身上那股清淡的香气。

此时此地,昏黄的灯光下,飘来一股淡淡的酒香,被窗外的暖风吹过,带着隐秘的缠绵,周围或是情侣或是亲朋好友,耳畔边仿佛能听见他们亲密而轻松的低语声。

不同于中午时分,此刻在迟暮深意而温和的注视中她只想逃离这里。

迟暮面色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还有今晚加班见客户还有额外的惊喜。

“陪客户来这吃饭,”下一秒又道:“只顾着应酬喝酒了,也没吃多少东西,南风,你陪我吃点吧。”

洛南风是个名副其实的颜控,现在回想当初已然记不清她究竟是如何和迟暮网恋的了,但是她记得两人线下见面时是在一个平常的周末,当时她还穿着学校的夏季短袖校服,这人说来学校找她。

紧张激动忐忑之余,见到迟暮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他身上带给人的那种干净如沐春风的少年感,那时迟暮才二十岁。

迟暮的长相并非是那种温和无害的绵羊,相反他五官深邃,四年过去了,这人身上的少年感还存留着几分,更多的是一种温润内敛又带着几分锋芒的成熟感,像璞玉,温和又不失锐利。

等她反应过来时迟暮已经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浑然不在意她手心的热汗,带着她去了另外一个干净的包厢。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面对而坐,洛南风表面很镇定实则放在桌下的手正擦拭着手心的热汗。

“南风,你看还需要再点什么?”

她正擦着手心的汗,对面的迟暮将点餐的手机放在她面前了。

她原本已经和舒晚她们吃过了,现下看到迟暮点餐点了两人的份,连忙道:“我刚已经和晚晚她们吃过了,你点餐不用考虑我,你自己点就可以了。”她将手机还给迟暮,生怕这人还不信,她又强调一遍:“我真的吃过了。”

迟暮接过手机,露出“这样啊”的表情,尽管有些遗憾,但还是减了几道菜,加了点水果和小蛋糕。

她单手撑着下巴,吃着迟暮特意给她点的水果蛋糕,包厢内很安静,看着迟暮慢条斯理的用食,她突然很想问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交往过别人。

这个念头一闪过,她垂眸,突然觉得自己很贱,两人之间已经结束了,是她亲自提的,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想这些。

头顶上的灯光很柔和,她坐得又有些久,体内的酒精又在此时涌上来,她有些烦闷,便所幸转身趴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背望着窗外。

十五分钟过去了,用餐结束,迟暮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嘴,起身将睡着的洛南风头枕着他胸口,拦腰抱起走了。

洛南风的酒量很差,属于一杯倒的类型,现在看来果酒也被列入她一杯倒的行列中了。

迟暮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到家附近的停车场,她都没醒。

看着她酡红安静的睡颜,他揉了揉眉心。

他打开车窗,夏日的晚风吹来,不但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凉意,反倒有那么丝丝的闷热感。

车内没开车灯,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她的面容看不清,但他却在脑海里无数次的描绘着她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一遍遍的在梦里从眼睛,鼻子,嘴唇,再到完整的五官,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洛南风是一只缩头乌龟,他曾经也是。

他的南风配得上所有最好的东西,但是绝对不能是四年前的自己,他始终是唾弃着从前的自己,那个卑鄙又懦弱的自己。

现在人在他眼前了,他也不敢肆意亵渎,蜻蜓点水的吻落在额头,一触即离。

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此。

五一假期到来,在经历了连轴转的调休后,打工族学生崽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假期,空气清新,碧水蓝天的,带着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一大早,洛南风就和洛父出去跑步了,柳兰休早班,还睡着。

洛父绕着公园跑完四公里后,和跑了两公里不到就气喘吁吁的跑去公园健身器材锻炼的洛南风汇合,两人正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爸,你这个习惯还是一直都没变,我都坚持不下来。”

“人老了,闲下来时总要有点事可做,你今天是要去晚晚丫头家?”

洛父记得她好像和自己说过来着。

“嗯,今天要去陪晚晚取婚纱,听说是拍完婚纱照后婚纱出了点问题,送去店里‘补救’,今天去取回来。”

“参加完婚礼之后剩下的时间还出去吗?”洛父问她。

“暂时不出去了,这几天出去人山人海的,我等论文答辩结束后再出去。”

她的计划里是五一这几天就在城市周边转转,等毕业后来个毕业旅行,也是为这几个月来辛苦考研上岸的自己一个奖励了。

往后的生活她也有一定的规划,至于未来的轨道会不会偏离计划,她才二十一岁,未来还很长她现在并不想去担忧这个。

洛父有一瞬间的感叹,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初了。”

“还有四个月。”洛父尽管没多说,但心里还是放轻松了许多。

“以后工作太累不想上班就回来赖着你和兰姨了,年纪轻轻就吃软饭咯。”

“养得起你。”洛父眼角的皱纹此刻都遮不住他的笑容。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家了。

洛南风一进门,进玄关就与沙发上的人视线相对了,迟暮回了她一个浅笑。

她现在已经对迟暮免疫了,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转移视线了。

兰姨在,迟暮便会经常回来,他现在只是回来吃个饭,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爸他们那里她放下了,两人和解了,迟暮可能还会留下来过夜。

这也是她喜而乐见的结果,生活瞬息万变,我们无法预知结果,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让迟暮和兰姨之间聚少离多的,兰姨想让迟暮留下过夜还要考虑到她的感受。

洛父看见迟暮,没有任何的客气,随意道:“来了,先坐着我先去冲个澡。”一楼房间有个次卫和晾衣服的阳台,洛父取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她知道兰姨在厨房,她上楼,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装。

下楼的时候,看着坐在沙发上和老爸相谈甚欢的迟暮,她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一顿。

昨晚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迟暮的车上,而车就停在家门口。

昨晚在车里,他俩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他将车门锁死。

她呼了口气,问他:“在想什么?”

她醒来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间距她在小酒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吃个饭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从小酒馆到这里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也就是说,她在车里睡了近半个小时,他也守着她坐了近半个小时。

“想这几天你回来后的事。”

他开口,还是之前的声线,之前的语气,可是,她却听出了别样的情绪,至于是什么,她说不出来。

“你不累吗?”她开口,将身子尽可能的缩在椅子上,这几天其实她心里也很烦闷,她不懂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什么,是分手了的情侣还是重组家庭的兄妹?

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南风,你成年了。”迟暮突然道。

成年了?!

她愣住,什么意思?

“成年了,就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南风。”

她看向迟暮,黑夜里,车里没开灯,迟暮的身形在黑夜中模糊起来。

是啊,她成年了。

现在她已经二十一了,的确是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我要回去了,你把车门打开。”

她试了下开门,发现锁已经开了。

“南风,你怕吗?”

男人低沉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回响在身后。

夜色中她身体顿住,终究没回答,打开门,下了车。

他也没有说话。

回到家,她开灯,洛父和柳兰已经睡了,整个客厅格外的安静。

在她鬼使神差的走到阳台,看了眼外面后,果真看见了迟暮的车还停在刚才的位置。

但是,一会儿就离开了。

她知道,他停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个阳台上的情况。

她不由得抚额叹息,离开了阳台,回到了客厅,将自己的身体深深陷进沙发中,而那个位置,此时正被迟暮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