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重生了吧

闷热的空气里,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被早已锈迹斑斑的防盗网分割成大小不一的一块块。

这个时候的阳光很是柔和,但陈远却觉得刺眼,迷惑中,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时年33岁、小有成就但未婚的陈远昨晚莫名的就有些想父母,便连夜驾车回家,想给父母一个惊喜。然后在第二天,父母也礼尚往来的给了他一个惊喜——相亲。

相亲对象是个极其离谱的女人,对着自己就是一通许愿,听着她说的话,陈远都有了自己就是观音菩萨,可以让人人都心想事成的错觉。

虽然他不是观音菩萨,但身为一个33岁的红领巾,陈远还是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认真地向那女人介绍了江城本地最灵的观音庙,只是他的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受到了那个女人不识好歹的指责。

不过大人有大量的陈远并不想和她计较这些,哼着小曲自顾自的离开,然后就成了泥头车的新业绩。

所以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么大一辆泥头车碾过来,陈远不觉得自己能活,但脸上充斥着觉后的油腻,以及身上黏稠稠的汗水,都非常的真实,都在告诉他,他还没死。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红黄相间的毛巾被,沾满汗水的竹席,涂着深绿色油漆的铁架床,在晚照下“哒哒”作响的风扇……

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陈远心里慢慢有了答案,只是还不是很确定,也不是很相信。

他稍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清晰可感的疼痛传来,由不得他不相信——他重生了。

掀开薄薄的毛巾被,陈远走下床,久睡的身体有些发软无力,他膝盖一弯,差点没摔倒,好在他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墙头。

涂着棕色油漆的书桌上叠着厚厚的书,诸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类的。

陈远看到不禁头大,不是吧,阿sir?

好在他看向墙上的日历本,确定了现在是2009年7月18日,即他高考完后的那个超长暑假期间,这时他才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真要重生回高考前,陈远觉得自己可能连专科考不上了。

推开门走出房间,记忆中老木门的咿呀声在这一刻和现实重叠。

微微发黄的墙壁和天花板围着狭小但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客厅,错落的分布着划痕的沙发扶手,没有壶把的茶壶,以及晚风下墙壁上微微抖动着的奖状的一角……

这种种样样,都让陈远觉得他并没有重生,他就是那个18岁的少年。

陈远的老爸叫陈建国,是镇上中学里主管后勤的主任,兼职政治老师。

陈远一家所在的山角镇靠近江城市区,加上陈建国在学校里有一定的级别,所以陈建国的收入总的来说不算低。

在这个江城人平均工资两千块出头的年代里,陈建国一个月到手能有四千块左右。

他妈邱淑华是下岗工人,下岗后通过老爸陈建国的关系在学校饭堂里做打饭阿姨。

但邱淑华觉得做打饭阿姨可能会落身为主任的老公的面子,惹别人闲话,做了一阵子就不做了,在镇子上做起了诸如卖肥料卖衣服等小生意,但都不顺利。

后来又赶上陈远高考,索性她生意也不做了,专心在家照顾陈远,计划等陈远高考完后再做打算。

总的来说,父母赚的钱虽然不足以让陈远成为富二代,但也是衣食无忧,也是因此,养成了他大大咧咧的性格。

现下父母两人都不在家,陈远想了想,现在是暑假期间,老爸的话,要么是去学校开会了,要么就是利用假期时间去给人修电线赚外快了。

尽管现在的课外辅导行业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办得如火如荼,但也有模有样了,一些老师利用业余时间帮忙补课,往往能赚取到不错的收入。

可惜政治行业从来不是补课的热门,尤其是初中的政治,基本没有什么可补的,所以这条赚外快的路,陈建国是没份的了。

不过陈建国年轻时候跟着陈远的爷爷学过水电方面的活,闲暇时候会接些活赚钱就是了。

至于老妈邱淑华,她目前还没有工作,现在应该在邻居家串门,然后在闲聊中大概率会愁眉苦脸的说起自己高考没考好,只上了个211这种话。

刚刚睡醒有点饿,陈远摸了摸肚皮,便到厨房里找吃的,只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空的,只有米桶是满的,他要吃就只能吃生米。

吃生米是不能吃生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陈远走到阳台,东看西看了一会,准备召唤自己老妈。

楼下并没有自己老妈,陈远看向外面,在邻居黄姨家发现了自己老妈,她正和黄姨聊得起劲。

“妈、妈、”

陈远喊了没两声,就被邱淑华打断,只听见她大声回道:“饿了自己做饭,不会做饭就去外面吃,你爸今晚住学校不回家,你妈我今晚不饿,不想做饭。”

“小崽子,你妈我都伺候你一整年了,现在好不容易高考完,还想要我伺候你?想得倒挺美!”

说完,邱淑华就又掉过头去和黄姨说话了,陈远隐约能听见她念叨道:“老娘伺候了你一年,就只考了一个211,对得起我吗?”

“……”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陈远翻了个白眼。

尽管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但陈远还是能想象到黄姨难受但又不得不赔笑的表情。

老妈不管自己,陈远又不想自力更生,只能去外面觅食了。

走进卫生间,洗去身上的粘稠和油腻,陈远又仔细看了看18岁的自己。

皮肤白皙,眉毛浓厚,眼神清澈,鼻梁骨高挺……

嗯,端的是一张吃软饭的好脸蛋啊。

可惜了,当年的自己不懂事,竟然不懂得资源的合理利用。

谴责了一番曾经的自己暴殄天物后,陈远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这时,诺基亚经典铃声的响起,陈远翻了好一会,才在床头找到他的手机。

找手机的过程里,陈远在他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留着厚厚平刘海的少女正比着剪刀手,灿烂地笑着,昏黄的阳光照在上面,为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光辉,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看到照片,一些已经被陈远遗忘在岁月河流的角落里的记忆开始慢慢浮出。

照片上的是高中时期的女朋友张婉凝,在高考后的暑假里,她对陈远提了分手。

当时陈远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考上211学校后喜悦的心都冷了,那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死了,永远不会再爱了。

死去的记忆袭来,令陈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为自己当初的矫情一阵恶寒。

持续响起的铃声将他从思绪里拉回现实,陈远低头看向诺基亚那狭小的屏幕。

来电显示:莪朂嬡哋亾。

“……”

这不是我。

这是张婉凝的电话?

现在的自己还没和她分手?

带着这个疑惑,陈远接通了电话。

话筒里,张婉凝淡淡的声音传来:“晚上七点有时间吗?出来沃尔玛广场走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客气和疏离,客气得仿佛两个人不是男女朋友,疏离得给人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仿佛10086人工服务的服务员一样。

只是当时年少的陈远察觉不到这些,他心里应该只会有着和女朋友约会的欢喜吧。

所以,两人是在今天分手的?

陈远再次看向墙上的日历,上面除了印刷着粗大的18这个数字外,还有着:

宜:入宅、安门

忌:嫁娶、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