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千城
夜阑在白狼城的第一晚还是照旧白祁陪着她睡的,她睡床上,白祁倚门坐了一晚上。这一晚夜阑难得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早上醒来的时候,白祁已经给她把洗脸水备好,对她说道∶“起来洗脸,等会儿婆子就把饭端过来了。”
夜阑已经起身,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咱们不去大堂吃?”
白祁说道∶“你想在大堂吃?不怕那里人多扰你?”
夜阑给白祁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在大堂多看些此地人的迎来送往,可以尽快融入这里。白祁一是担心夜阑现在还沉浸在灭门之痛中,二是担心皇家贵女接受不了普通人的生活方式,所以安排她住在这个最清净的院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
夜阑挽起白祁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语气轻快的说道∶“祁哥,咱们一路从安阳走到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泥水里打滚也是常事,这次能逃出生天,除了老天爷眷顾,更是你一路拼死相护,那个娇弱的安阳郡主从开始逃命那天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夜阑,我要好好活下去,父母的冤情我要自己帮他们洗刷,所以我必须振作,”说着悄悄捏了捏白祁的手心,低声说道,“我不尽快振作,也对不起。。。”说到这里,她又使劲捏了一下白祁的手心,随即松开白祁的胳膊,朗声说道,“祁哥,去大堂的路怎么走来着?昨天晚上走太急我好像忘记了。”说完,她恢复了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模样,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夜阑最后捏的那一下,着实让白祁像被点了定身穴,僵在原地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直到夜阑再次唤他。
客栈大堂里人来人往很热闹,多数是过往的商旅,本地人来的并不多,夜阑向伙计询问价格发现,肉食价格比中原便宜不少,在中原最平常的米饭、面食和蔬菜在这里却贵了不少。
伙计给夜阑端上一壶奶茶,奶香四溢,新鲜的牛奶或羊奶熬好以后加入特别的茶水,配上当地的炒米,别有一番滋味,夜阑忍不住多尝了两口。
白祁一直担心吃惯了南陈珍馐的夜阑会不习惯这些塞外的食物,住不了几天就会思乡情切,闹着让自己带她回中原,看到夜阑对这些塞外美食大快朵颐,没有丝毫没有不习惯,他的一颗心也就放回肚子了。
夜阑看着窗外完全陌生的人和物,缓缓说道:“祁哥,你们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一定很艰难吧。这里的人和咱们完全不一样呢,他们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他们穿衣也和咱们完全不同,吃的住的用的也和中原差别很大,更别说咱们南陈了。”
白祁惊讶了,这才是到白狼城的第一天,她这么快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吗?她应该是想尽快熟悉这里吧,她应该已经做好长期住在这里的打算了,然后他很认真的回答夜阑道:“说不艰难也没有人会相信的,记得当时我们刚进城,因为怕暴露身份所以只做普通逃难汉人打扮,结果差点被个盐贩子骗的睡大街,哈哈。”说完,回忆起当年和黄二叔几人初入白狼城的囧况,尴尬又自嘲的哈哈笑了,就是笑声有些干瘪。
“然后呢?”夜阑手托着下巴,问道。
“我们可都是上阵砍过敌人首级的兵汉,怎么可能轻饶了那个盐贩子。那个盐贩子被我们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钻狗洞跑了。”说道这里,白祁应该是想起了当年那个落荒而逃的盐贩子的惨状,不仅脸上多了笑意。
白祁继续回忆当年初到白狼城的情形向夜阑娓娓道来。
当年白祁和黄二叔等几人受靖北军统领白兴德之命深入北齐到白狼城设立暗桩,进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根本听不懂本地人说话,就算外貌可以伪装,身份可以掩盖,语言问题很难办,总不能几个人都装作有聋哑残疾吧,幸亏遇到为了躲避仇家从定州逃过来的邱郎中,他把我们当成从南陈偷跑过来的逃兵,给他们在现在这间客栈里找了差事,说起来他们现在也算是鸠占鹊巢,当初客栈的东家家里突逢巨变,不得已准备把客栈出手,白祁等人顺势低价自己盘下了这间客栈,自此几人终于算是在白狼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幽州以北的北齐暗桩基本都是从白狼城发展出去的。不过因为时日尚短,幽州以北的暗桩还不多,所以消息传递还是比在关内要慢些。这次白兴德千里加急命白祁从白狼城去安阳接夜阑走的是琅琊王氏的路子,否则可能真就来不及将夜阑从安阳城安全带出了。
夜阑听完白祁的讲述,说道:“祁哥,我应该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吧。”
白祁想了一会儿,答道:“嗯,至少要等王爷沉冤得雪,咱们才能重回南陈。”
夜阑了然的点头,然后冲着白祁莞尔一笑,说道:“祁哥放心,我想我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我会安心在这里住下的,帮我也转告他们,请他们放心,陈宝珠定当重新振作,安心呆在北齐直到父王沉冤得雪那天。”夜阑最后几句说得掷地有声,仿佛是给所有人都吃了定心丸。
白祁听罢,起身行礼然后说道:“微臣领命!”回答的同样干脆利落。
过后几日,每天夜阑都让白祁陪她在白狼城里转悠,白狼城并不大,走完整座白狼城,只需要半天时间。
在第七天的时候,夜阑私下悄悄问白祁,能不能借给她一些银钱,白祁没有问夜阑要银钱的用处,反而告诉她,白家在整个北齐暗桩消息网的产业的银子她都可以随意支取,只需要报出她夜阑的名字外加一个宝珠挂坠作为信物即可,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绦素雅的珍珠挂坠递给夜阑。
夜阑年幼时常与母亲进宫拜谒皇后,皇后沈氏腰间经常佩戴的一个珍珠挂坠就和眼前这个差不多,唯一差别就是皇后沈氏的吊坠配色更偏华丽一些,但是用的珍珠都是比拇指还大的上好南珠。
白祁欲言又止踌躇半天,最后还是告诉夜阑道:“郡主,您手中的珍珠挂坠是王妃托我叔叔让转交给您的。”
夜阑听罢,怀疑的说道:“我母。。。亲的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夜阑硬是将母妃咽了回去,生生改成了母亲,只有割舍掉一些无用繁文缛节才能更专注为父母洗刷冤屈。
白祁解释道:“因为皇后也有一个相似的,王妃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想遭人非议所以把它藏得非常严实,这次忽生变故,王妃临行前才把它找出来,交给叔叔带给你,也算是王妃留给您的一个念想。”
夜阑拇指摩挲着珍珠,泪珠也不停的砸在珍珠上,然后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