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千城

洞房中红烛摇曳,白祁和化名夜阑的陈宝珠并排而坐,两人脸上都满是笑意,互相对望一眼,男人解开早晨亲自为女人盘起的长发,女人解开自己熬夜为男人赶制的腰带,春宵帐暖,罗帐轻摇。

这天的夜阑刚满十六岁,白祁二十一岁。

新婚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日上三竿白祁牵着夜阑到大堂用早饭,白祁满面春风和店里伙计打招呼,夜阑却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众人,伙计们都觉得新奇皆抿嘴不敢笑出声。

客栈的伙计、掌柜和其他在北齐暗桩的人在来北齐之前都是镇远将军白兴德军中的军士,他们都是白将军从靖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家中无父母妻儿的毫无牵挂随时可以用命的忠勇之士,因此客栈长久以来都只有男子没有女眷,直到夜阑的到来。

夜阑毕竟是个新妇人,被大堂里的糙汉子们羞得没脸,不敢再在大堂呆了,最后跑回后院,白祁也十分体贴,见状说了手下伙计几句,赶忙把早膳端回屋里与自己的夫人在屋中独自用膳去了。

白祁为夜阑准备的早膳很丰富,满满一大桌子,有江南人喜欢的清粥小菜和精美糕点,有中原的炸糕蒸饺,还有鞑靼人奶茶肉饼,夜阑虽然更喜欢江南的清粥小菜,但是她最后是每样食物都只吃一口就放下。

白祁见她这样,担忧的轻声问道:“这些吃食都不和你的胃口吗?你想吃什么?我让图老大去做?”

夜阑不好意思的说道:“夫君,这么一大桌子的吃食,我一样一口就已经吃饱了,你以后不用弄这么多的,你们吃什么,我跟你们一样就行呢。”

白祁哈哈一笑,说道:“夫人昨夜辛苦,为夫自然多弄一些好吃给夫人补补。”

夜阑的脸瞬间通红,撒娇的在白祁肩上锤了一下,“祁哥原来这么不正经,哼。”

白祁见夜阑已经用完早膳,把筷子一丢,走到夜阑身边,不由分说将夜阑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夜阑一下慌了神,双手不停捶打白祁道:“祁哥你干什么,已经日上三竿,大白天的,你不能乱来啊。”

白祁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宝珠,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换件衣服,咱们出门去转转。”

夜阑羞得将脸埋进白祁怀里,放弃了挣扎。

换好衣服两人出门去德寿堂找邱郎中。

德寿堂里找邱郎中看诊的人非常多,直到晌午过后他才得了一些空可以喝口水,期间白祁夜阑两人自己动手在角落找了两个马扎在旮旯里坐下乖乖等待。

邱郎中见到二人,把他俩引到后堂,仔细打量了一番夜阑,然后向白祁询问道:“小白,新婚第二天怎么就带夫人来我这里?”

白祁见邱郎中这么问,应该是怀疑夜阑是不是有什么暗病,赶紧解释:“邱先生,我夫妻二人准备近日出趟远门,中途可能还会坐船出海,所以想先在你这里抓点要药以备不时之需。”

邱郎中撇了一眼白祁:“就这点事?”他的意思是抓药这种小事找店里的伙计过来也能做,完全不用夫妻俩一起过来。

白祁赶忙接着说道:“向你求药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们想试试走海路从江南运药材到白狼城,但是这个中关节甚多,我们都不了解,所以特地来此找先生解惑。”

邱郎中细长眼微微一睁,面露喜悦之色拍手称好,说道:“若你们能将要药材从江南运过来,那是积了大德的好事啊。这几年南边和北边战祸不断,止血疗伤的药从西边运来路途遥远,等到了白狼城已经贵的像金子,还常常不够用。前两天巴图将军才找到我,让我想办法多给他们弄些凝血散和生机丹。”

白祁知道凝血散和生机丹,以前靖北军中也常备这两种药,一到开战的时候,这两种药用得就像流水一样,但好在江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药,他们很快可以采购补齐,只是这两种成药中有几味药材只有南陈西南的十万大山里才有,如果北齐和南陈战事吃紧,所以如今北齐一药难求。

邱郎中继续说道:“现在白狼城重金求购,一两凝血散加十颗生机丹一两金子。”

夜阑和白祁听到这个价格都惊呆了,凝血散和生机丹在江南是在很常见的成药,每家每户都会常年备上一点,几个铜板就能买到,如今在这里需要一两金子来换。

邱郎中一直在悄悄观察两人的神情,见他二人在听到这里的凝血散和生机丹价值天价的时候的惊讶表情,他觉得时机到了,捋了捋他那修剪很整齐的山羊胡须继续说道:“之前有很多人都动过走海路运凝血散和生机丹的念头,但是最后都是到了琅琊郡就无功折返。”说道这里,他停顿下来看着白祁夜阑二人。

白祁笑了笑,对邱郎中说道:“老书生,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继续说吧。”

邱郎中全不在意白祁拆穿他的心思,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琅琊郡的海路被琅琊王氏封了,南边的药根本过不来,北方的药商也根本过不去。不过这对于其他药商来说天大的难事,对于白都尉来说却是非常简单,小白小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祁闻言心中大惊,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抵到了邱郎中咽喉,邱郎中面露苦笑,不等白祁问他,自己说的:“在下邱山君,曾在琅琊做过四年西席,后因一些变故只身来到了这白狼城。不才学过几年浅薄医学,所以在这里也算是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白祁追问道:“什么变故?”

邱山君面露惭色,苦笑说道:“不堪往事,不提也罢。”

白祁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冷冷的说道:“你一介王氏书馆的西席先生,不仅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和王家的渊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完,手中的匕首尖已经抵进邱郎中咽喉处的皮肤,隐隐有血渗出。

邱山君有点吃疼,伸手想将匕首扯远点,但是匕首纹丝不动。

邱山君无奈的说道:“白都尉,匕首撤了吧,在下还是怕死的,事情虽然不堪,既然白都尉想听,那我就跟白都尉讲讲,只求都尉听过以后,一定要替在下保守秘密,否则我将对不起的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人。”

白祁见邱山君这么说,缓缓将抵在邱山君咽喉处的匕首挪开,但是握住匕首的手并没有撤力,邱山君已经放回肚子的心有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