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虫之七月流火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李德福迎了上去,镇上到这里有三四公里,路上也没什么路灯,没事高盛不会这么晚过来。

两人嘀咕了几句,一起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舒小舍和张维在石阶那边坐着聊了会,看见李德福和高盛又回来。舒小舍问李德福:“是不是刘海燕回来了?”

“不是,我打了电话叫张雨博出来有事。”李德福说。

过了一会儿,张雨博果然下楼来,她到近旁,先看了舒小舍半天,也许是因为天黑,一时没瞧出来。

“怎么?不认识了?”舒小舍笑着说。

李德福对张雨博朝远处的高盛一指,张雨博走过去,和高盛说了几句话。李德福也跟着过去,三人一起出了厂门而去。

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舒小舍思绪一时之间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就听到张维突然对自己说:“你其实可以在厂里面找个女孩追追,谈谈恋爱。先下手为强嘛,我要是在厂里,一定会的。”

舒小舍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只是笑笑:“这厂里哪有什么女孩子,像你在学校里,女孩子一定多,再说大学生谈恋爱的才不少呢。”

“这倒是啊!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不想被谈恋爱给束缚。”张维仍是一副事业心至上的口吻。

舒小舍明白他的想法:“你说的也是,大学谈恋爱,一毕业了在两地工作的话,十有八九就要吹。好像很多都是这样。”

张维淡淡的说:“你说的对,学生谈恋爱成功的很少,许多其实就是玩玩,聊以寂寞吧。”

玩玩?舒小舍好像听李德福和赵勇就说过这种话。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都是这样吗?

两人没坐多久,终究耐不住暑热和蚊虫,就去舒小舍家玩了会。张维走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把舒小舍小时候玩的变形金刚带回去,说要把玩把玩。舒小舍心里暗笑张维现在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呢。

后面已经晚班改成日班,上午舒小舍在车间围墙内就看到李德福在围墙外晃悠,就招呼他到围墙下,不算高的围墙,舒小舍蹲在墙边问李德福干嘛,心里却想着问那晚他们带着张雨博干嘛去了。

围墙下李德福说他那儿现在有很多磁带,问舒小舍要不要听。舒小舍当然说好,并问:“哪儿来的那么多磁带?”

“高盛的,他要走了,就全搬我家来了。”李德福转口又说,“前天我说我搭上刘海燕了,那是骗你的,我还没能和她说上话。”

舒小舍听了反而对他这句话表示怀疑,但也不关心这件事,就随口说了几句,隔着一道围墙,也不好去问那晚高盛过来叫他们去干嘛了,想来可能是高盛要走了来告别吧。

晚上李德福楼下喊舒小舍,舒小舍心想是借他磁带,就下楼来。

“带我去拿磁带吗?”

“我妈还在家洗澡呢,回头再拿吧,我们先下去晃晃。”

舒小舍就和李德福出了大门,这几天天气依旧暴热,傍晚的空气也充满了热能量。

舒小舍奇怪的问:“你怎么不去刘海燕那里?跑来跟我晃马路干嘛?”

“她坐车回家了。这三天她天天坐车回去市里,也真不怕花钱。”李德福感叹道。

“坐个车也没多少钱,一天来回四块钱,一个月也就一百二。”去市里的班车最后一班六点就发车了,舒小舍知道二分厂也在如火如荼的生产着,不过刘海燕做为出纳,工作相比不会那么紧张,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

李德福叫道:“一百二?我现在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我和高盛上次约张雨博出去照相,单子交给了我,要我去领洗出来的相片。高盛只押了十块钱,还差十五块,可我一分钱也没有。要是找我妈要的话,她肯定要看相片,有不少相片我都叼着烟呢。张雨博这个月就要走了,得快点弄钱去领了。”

“这个月就走?”舒小舍心想这就要走了吗?那以后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是呀,她姐说十二号发了工资就走,我估计她姐是骗她的。你们是不是十二号发工资?”

“一般是十五号以后吧。”这个舒小舍其实也不清楚。

“她姐姐一直不让她走,要依着她,估计早就走了。”

李德福又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根烟来,舒小舍怀疑他每次拉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偷偷抽烟。

舒小舍又问:“她姐姐为什么不让她走呢?”

“她姐想让她在这里扎下根啊,毕竟嫁的离家这么远,身边有个姐妹陪着当然好。”李德福真是什么事情都清楚。

“是应该走了。”舒小舍望着平静的河水,隐隐的青山,还有天边红红的晚霞,“厂里人这样说她,要是换做我,早就走了。”

李德福继续说:“她说她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以后她姐是要在市里买房子的,就算再来,也是去市里。”

舒小舍一时无语,盘算着还剩下多少天,一个星期?就算到月底又怎样,也不过二十来天。就算不走了又能怎样?自己说不定下个月就要去省城上学了,她就算来市里,也肯定不会去省城吧。可这里的环境又这么差,流言满天飞的,她又怎么能待得下去,自己又能在流言下做得了什么呢?靠的越近,也许就伤害越大。

折回去的路上,李德福继续说:“唉,她要是走了,待这里就不好玩了,我就还去广市,高盛说他要去杭市。”

舒小舍诧异道:“你不是要追刘海燕吗?我知道你上午是骗我的,我已经问过她了。”

“你问过她?”李德福叫了起来。

舒小舍被吓一跳:“大惊小怪的干嘛?不能问吗?你不是说跟她无话不谈了吗?”

李德福叹气道:“没有了,只是刚认识,怕你乱说,才骗你的。”

舒小舍对李德福的张嘴胡说早已经司空见惯,继续将军:“你不是说你很会追女孩,两个月一定能追上。”

“现在还没有到两个月呢,才几天啊!我这话是八一那天说的吧?”李德福倒也不糊涂。

“就算是八一吧,那你得在国庆节之前追上咯。”

“你那次当着张雨博的面说我追别的女孩,弄的张雨博后来还问那个女孩是谁。”李德福又旧事重提。

“我说的是事实啊,不像你说我的,还是胡编乱造。”

李德福继续说:“后来高盛说也要追刘海燕,只是比刘海燕小一岁。张雨博就说,小一岁有什么关系,就算小三岁也有很多。听了这话,把我高兴死了。”

“你高兴什么,人家说的是小三岁,你可比张雨博小四岁。”舒小舍打击他。

“怎么是小四岁?你会不会算啊?小三岁嘛!”李德福不服。

“人家报周岁,你报虚岁。我来给你算算,你是哪一年的……”舒小舍笑着掰指头给李德福算岁数。

路上,碰见一个厂里青工骑个摩托,李德福叫着要他带着回去。那人却装作没听见,一溜烟的跑了。李德福嘴里骂着,说这人是个色鬼。

舒小舍问怎么了?李德福说是张雨博说的,却又不说具体是什么事,说张雨博不让说,上次就因为到处说事挨骂。

舒小舍笑着说:“那你要看什么人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明儿我就去和张雨博说去,说怎么怎么,都是你说的,看她骂不骂你。”

“唉,你可知道,上次张雨博还说我老奸巨猾么,又说高盛坏的吃人不吐骨头。真把我给气死了,也就是那次我和高盛互相揭底。”李德福叹气道。

“不会吧,这个我没听她说过,只听她说赵勇滑头滑脑,说你和高盛都挺好的。”舒小舍心里想笑,奸猾也许吧,这个“老”字哪儿来的。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哎,我们就是说着玩吧。那次我还问她觉得你怎么样,她说你人挺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从李德福家拿了磁带,李德福说起赵勇来,说他这家伙太差劲,有次没带他去张雨博家玩牌,结果赵勇就去和李德福妈妈告状。所以,李德福说再也不想和赵勇玩了。最近李德福确实没有和赵勇一起,不过自从赵勇家买了那台破仪征车,赵勇就天天忙着跑车拉客,乐不可支,想必也没有时间跟李德福厮混。

李德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说张雨博不想再待在这里,厂里人太喜欢议论是非。比如老韩老婆,老詹老婆,都在叶明秋家同一单元住,就喜欢说三道四。张雨博就说过,她和姐夫叶明秋走一起,都会有人说他们有一腿。张雨博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去舞厅玩,如果在这里敢去舞厅,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李德福又说起照相的事情,最后问舒小舍有没有钱,借十五块钱给他,过几天就还。舒小舍笑了:“怪不得你今天这么积极要借磁带给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行吧,我拿十五块给你。”

李德福有点不好意思,又扯了一些不着边的话。说“老奸巨猾”也不算坏话,现在的人不就要滑头一点才混得开嘛。至于“吃人不吐骨头”,那不就是冷酷无情,女孩子就喜欢“酷酷”的男生。不过很多不是真酷,是装酷,那就会被女生说,你好酷啊,不过是裤子的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