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小娘不好惹
新县令姓徐名瑞,三十有八,属于大器未成,至今连当五任小县县令,未有建树。
听说徐县令当年恃才傲物,考中探花之后更是「视权贵如无物」,由此得罪不少有权有势之人。
哪怕外派到地方也会被人施以暗手,不是穷乡僻囊,就是豪强富绅盘踞之地,根本不给他一展抱负的机会,即便做出了成绩,也被想方设法的给打压了下去。
是以他常常感怀风月,伤春悲秋,哀叹壮志难酬乌呼哉。
宁秀娥一行人边走边呼告,“县令大人今日为民办案,大家都去看看,都去看看吧!”
无知民众是最喜欢热闹的,不怕事大,因为当今皇帝广开言路,特意说明百姓不因言获罪,鼓励良言益谏。
所以许多手里没活什的小老百姓纷纷跟在了他们身后,他们对国家大事不大上心,只关心身边的贴身小事,像县老爷审案办事这种他们就很乐意去看热闹,因为很多事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看县老爷判案,也能知道这个新来的县老爷为不为百姓做好事,不少心里有主意的老百姓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队伍越发庞大,等到了县衙的时候,门口已经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人声嘈杂,有相熟的也不介意挤的,就说,“你也是来看新老爷的?”
另一个人也说,“是啊,这种机会可不多,回去显摆也威风!”
于是整个人群更嘈杂了,大家都唠嗑起来,也不管地方是不是在县衙大门口。
宁秀娥看了眼身后,满意地笑了。
县衙敲打堂鼓一般是在一天的卯时至巳时,卯时击鼓,召集官吏点卯「上班」,辰时起击鼓,县令老爷开始坐堂判案,有冤屈的老百姓这时候可以去排队申诉了。
一般来讲,县衙门口的堂鼓是不能随便敲的,除非有涉及敌国军情、土匪私兵、奇冤异惨,其他鸡毛蒜皮类的小事普通老百姓主动敲鼓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宁秀娥不能去敲堂鼓,因为宁父涉及的事属于钱财纠纷,是「小事」。
还好古人一般早起,她也起得早,正好能赶上排队,她看了一下,现在已经辰时过半,前面也没有多少人了。
一般县衙是允许老百姓旁听的,不少人已经主动凑了过去,虽然有衙役觉得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有点奇怪,但也在规则范围内,于是就没有驱赶。
此时堂前跪着一位耄耋老人,背脊早已佝偻,眼周密纹遍布,他的眼角一滴滴泪滑落。
他的声音老迈沙哑,诉说的经历更令闻者悲伤。
“老朽家门不幸啊,育有两子一女,早年间老妻病去,老朽一人将儿女拉扯大,可现如今竟得了个孤寡无依的结果,”老汉接着哭诉。
“老朽已七十有二,不求富贵,也早已经看清世事,竟也没想到自己临老前,却要拖着这年迈之躯前来状告亲子无侍奉赡养之力”。
此话一出,民众一片哗然。
“怎么这样啊?”
“是啊,养恩大过天,不管怎么样也得侍养终老吧。”
“太不应该了,是亲生的吧”?
“……”
……
“嘭!”一声醒堂木重重拍下,“旁人肃静!”
堂上的徐瑞县令面目凄苦,眉毛囧起,向下微撇,留着胡须,正值壮年的他居然看起来与四五十岁的人无异。
徐瑞一声厉喝之下,满堂寂静,毕竟县令大人还是很有官威的。
“老丈,你且仔细说来。”徐瑞看了眼旁边衙役,“给老丈看座。”
于是下面立马有人将老汉扶起坐下,“老朽姓季,家住太安县浏河湾的刘家村,大儿季孟仁今年四十六,近三十年未曾尽赡养之责,老二季仲义今年四十一,近十年未曾有过服侍尽孝。”
“唯独老三季叔礼,今年三十有五,嫁出多年,虽常有照拂,但亲家阻挠,老朽一孤寡,若再不想法,怕是老死在河沟里也未尝不知啊~”
老汉情到深处,悲怮大哭,堂下百姓似乎也被感动,不少人似乎想到如果是自己老年被这样对待,就狠狠地拍了旁边的臭小子一下,引起阵阵痛呼。
徐瑞无奈,这类的家庭纠纷其实县衙是不管的,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知县还是很难做的,要考虑当地人文,宗族,人情与环境之类多方面因素。
但是这季老丈,孤寡七十余,他的家里在太安县刘家村是个户,比他大的估计没有,能帮他做主的怕是只有县衙了。
“堂下季家儿女可在?”
“在、在、”底下一下子冒出十多个人来,男女老少皆有。
这些人一上来就扑通跪下了,“青天老爷啊,我们错了啊,我们认罪,还请大老爷不要治我们的罪。”
为首之人应是季孟仁,他面目忠厚,实在不像不孝之人。
季孟仁知道,既然事情已经爆出,就不要做无谓的掩饰推辞,因为怎么样都是他们的不对,百善孝为先,知道真相的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还不如及早认罪,争取谅解,从宽处理。
“我们不是不愿意赡养父亲,实在是家里有难处啊,但我们也知道错了,我们三姊妹经过商量,愿意共同赡养老父,父亲所需我们兄妹几人共同承担。”季孟仁说出解决方案,话语掷地有声。
徐县令正好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见他主动解决,就顺水推舟,“行了,既然你们有主意,就这样吧,不过可不要阳奉阴违,本官会定时抽看的”。
他知道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不过这个老汉的确可怜,还是顺口帮了一下。
他们连忙感恩戴德,连连应“是”,最后才扶着老人慢慢退下。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唾弃之声。
徐瑞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嘭!下一位~上堂~”。
宁秀娥这才走上前去,她解下眼带,主动跪伏下去,“民女状告本地富绅石家,与我父宁德真合作是假,企图谋夺我宁府家资才是真”。
徐瑞简直头大,“乃父可是昨晚上被石老爷状告的宁德真?可本官看了那契书并没有问题,你可有证据?要知道诽谤同样有罪!”
宁秀娥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想与石家起冲突么,那我就偏偏要让你们对上!
徐大人,这送上来的功绩就看你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