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结婚自由

一只手支在吧台上的宓雪莉,单手托着玻璃酒杯,双眼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我叫常小果。

“别,别那样瞅我,”她说,“我跟他说我爱你。真的。别这样看我。他很有风度的。明晚他要用豪车接我们出去用餐。你去吗?”

“好的东西都是暂时的,我不去。”我说。

“为什么不情愿呢?”宓雪莉说,“那我要走了。”

“怎么了?”我问。

“我只是想来瞧瞧你。我真傻。要不要你送我出去?他的豪车就停在街那头。”宓雪莉说。

“总裁?”我问。

“就他本人。还有位穿制服的司机。他要带我兜一圈,然后到万豪去吃饭。还有好多吃的喝的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成打的拉菲,你不馋?”宓雪莉不死心。

“明天我还得上班,”我说,“没法跟你比,我已经out了,追不上了,和你们玩不到一块去了。”

“工作你又不能干一辈子!”宓雪莉鼓起腮帮子说。

“雪莉嫁给我吧。”我鼓起勇气说。

“你又不买房。”宓雪莉拒绝。

“我买不起啊。”我灰心丧气。

“你可以贷款啊。”宓雪莉说,“现在谁不是贷款买房?”

我沉默了。显然,我不愿意贷款买房。宓雪莉叹口气,留下我一个人走了。看着宓雪莉离开,我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一个人喝闷酒喝到很晚。我住的地方当时属于一个三角村后来的拆迁户,以前用做过厂房。房东住在二层,其他四层由一些轻佻但十分体面的缝纫女工占用。她们这样是由于租用建筑得如此奇特、地段又这样合适的房子十分困难,这些女工必须争取房东和门房的重视和好感。看门的女人于清晨二点钟看见我奄奄一息地被一个男青年送回来。下午三点钟,她刚刚跟住在上一层的一个缝纫女工商议一些事情,那女工要去某个娱乐的场所,上车前对门房的女人表示,她对我不大放心,因为没有听见我的动静,有可能还在睡觉,但这样的睡法感觉有点儿不正常。我住在五层,门房里只有那个看门的女人,她没法去那里了解情况于是感到不踏实。她于是决定叫来这里过渡的拆迁户的儿子看守她的门房,门房的位置位于货梯旁边的唯一的那间格子间。

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靠到了门口。车里出来一个男人,从头到脚裹着一件披风,那做派显然是想遮掩他的袈裟或身份。他说他要见常小果。这样一来看门人完全放心了。那小伙子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有动静,似乎很有问题。来的这个人登上门房上方的台阶时,门房发现他的鞋上饰有金色带扣,她还眼尖地见到了僧人长袍腰带上的黑色穗子。她下楼去向司机探听消息。司机闭口不答。门房心里更多了几分猜测。僧人敲门。没人应门,只听到轻微的叹息声。他用肩头撞开门,可能是慈悲心给了他这样的力气,如果不是,那就只有常干这种事的人才有这样的劲头。他急忙走进唯一的房间,发现他要找的可怜的常小果耷拉着手,跪在坐便器前,或者说,是跌倒在地上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小伙正在咽气。一个已经熄灭的煤炉暗示给人这个早晨所发生的事故。

我悠悠醒过来,立刻迎来了僧人的教训:“好了,你现在完全可以满意了。我想即使你自己否认,谁也不会怀疑你不是在玩自杀。不过我觉得你去年已经喝进了医院,现在又喝得煤炉中毒——”

“唔,要是我还得靠一个去酒吧喝酒的和尚来告诉我什么该做或什么不该做,那可太糟糕了,”我呻吟般说着感觉有些无力,很费力地挪开僧人的手,离开了僧人的参扶。“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就是如此。另外,和尚,你披着斗篷到这儿来干什么?”

僧人看到我回避眼前的不愉快的谈话,而且是人们惯用的手法,便轻轻扶住我,一边说:“我来看看你!没想到昨天我让人送你回来,今天来看你就看到你差点就没命了。我还以为你会把她抛到脑后去公司上班了呢。差一点我的好意就完全浪费了。”……

然而,当僧人被我赶走,昨夜的酒精在我的头脑中像符号一般消失之后,我简直难以忍受这旧厂房改的破败的宿舍,而我更是贫困交加,孤独非常。这里住的房客主要以男人居多,那几个纺织女工也是抢手货。男人的年纪大多都超过了中年,多是些流浪汉和穷困潦倒的人,天桥底下便是他们的下一个去处。他们脚步蹒跚、撞撞跌跌地互相擦身而过,浑身酒气,满脸无奈地挤向走廊。那是一个狭小拥挤、油漆斑驳的所在,几乎都不能称之为走廊。房客们时不时地乘着那部破旧的货梯,大声咳嗽着慢吞吞地挤进挤出。这个秋天的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只能像隐士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我只能这么做,因为昨夜的酒钱已经花光了我最后的积蓄,我不再有钱去消遣,毕竟我是个初出社会的毛头小伙子,矜持,还有些腼腆,几乎丧失了结识新朋友的机会和情绪。我打娘胎里头一回发觉,在经过几年的学校寄宿生活后,我是多么害怕孤单,像一个重刑犯害怕被推入死寂的“大牢”。

终于,我逃离了那座“大牢”,坐上公交车去公司。公车上,黄昏的景色移动着透过玻璃窗反射进来。玻璃窗的反光中出现了一张姑娘的脸,竟然是近座的姑娘,当路边人家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美,使得我的心震颤了。

远山上的天空,晚霞的余晖淡淡地残留着。透过车窗看着景物外廓慢慢淡去,变得黯淡无光了。公交车往前继续快速行驶,在我看来,沿途原本平凡的街景变得越加平凡了。这些东西都不能吸引握的目光,我内心好像涌动着一股剧烈的感情。这种感情的根源就是浮现在玻璃窗中的那个姑娘的脸。“东方路站到了。”报站声残忍地将我从倒影中拉了出来,我不舍地舔舔嘴唇,站起身来。

公司里已经到了下班的点,还有一些同事在公司里没有离去,老板已经回家了。老板一走,赵一围拿牙把酒瓶盖咬开了,招呼我也过去喝。我不喝。

刑明说:“老板不在,你咋不来口?”

我说:“我舌头短。”

赵一围却问钱安:“我,我,我去呀,不去?”

刑明说:“你们是一个村里的,你能不去?”

赵一围说:“啊我没,没没,钱送,送礼呀!他真是,是恨不得把把全城人的份子钱,都,都收了。”

刑明说:“你不是有力气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他们喝他们的酒,我啃我的指甲,随口说:“孙峯泡了哪里的女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刑明说:“你装糊涂!”

我说:“我真不知道。”

刑明说:“人是归类的,东方路上除了宓雪莉,孙峯还能看上谁?”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满脑子里都是金星子在闪。我说:“宓雪莉结婚?宓雪莉和谁结婚啦?”

刑明捏着酒瓶喝酒,嘴突然大得塞得下个盆子,他说:“你咋啦,小果,你咋啦?”

我狼嚎般地喊:“这不可能!不可能!”哇地就鬼哭起来。

刑明赶紧制止我的哭声:“行了行了!别发神经!老板有新指示,赵一围你传达给他听。”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管不管用,心里忐忑不安。

赵一围道:“老,老,老板说……”

“行了行了,一边去,还是我来说吧。”刑明拧着眉头说,“老板去读了MBA,觉得研究生教育的导师制挺好,要在我们公司推行导师制。由部门经理担任导师,一位业绩导师,一位道德导师。普通员工每人都要指定一个导师,但是那个国外的导师制是虚有其表的:学生在街上犯了事给警察抓走,他到警局去保释,学生欠了商店的钱还不出,他替他担保,其他时候不怎么管学生。我们这种导师责任大得多了,随时随地都要了解、纠正、向老板报告员工的想法。这些都是形式主义,没啥好讲的,不过他还有自鸣得意的手段。国外导师跟学生谈话的时候可以抽烟斗,我们这里不准,跟员工谈话绝对不允许吸烟,彻底戒烟是最好的。可是他自己却不戒烟,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吸个不停,没火了还向员工借火。另外,外国老师跟学生吃饭也是分桌吃的,师生间关系疏远。这也得改改,我们以后午餐都跟员工同桌吃—-”

“干,干脆,脆,一起,起睡得了!”

刑明对我说:“说了这么多,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你只要知道会给你指派导师就好了,业绩向部门经理汇报,其他向导师汇报,午饭跟导师一起吃。”

赵一围道:“不,不是,最新新消息息,小果升升职了。”

我没心思听这些,心中正自烦恼,突然听到赵一围压低声音喊道:“有,有人来了,可,可能是,是老板—”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远远传来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的人们快速地将酒藏了起来,心情恐惧不已。

一会儿,脚步声逼近屋里来了。我看了一眼灯光,光线晃眼,似乎一层迷雾遮住了视线。

“喂!”刑明挡在了门口,大声地向黑暗里吼叫,他已经发现来的不是老板:“你是谁?快站住!这里不能随便进!”

脚步声立刻停止了,接着一个粗鲁男人的声音,从黑暗里传了过来:

“是乐世控股吗?”

“你什么事?”刑明回答。

“真的是乐世控股吗?”

“如果是,你有什么事?”刑明看了一眼墙上,原本那个位置有个牌子,现在掉下来了。

“如果是乐世控股,我要找一位先生。”

“哪一位先生?”

“常小果先生。”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向门口踏步出来。刑明、赵一围的脸上都显得不耐烦。

“我是常小果,你有什么事?”我声音中带着疑惑。

“我的委托人有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您!”他走到门口旁边,一面看着刑明,一面掏出一封对折着的信,递给了我。

我将信将疑地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令妹找到了。

我赶忙问送信人:“在哪里?”

送信人二话不说,转身为我带路……

一条手划船拉上了湖岸。两个中年人站在湖边等待着。

我和送信人跨进了船梢,两个中年人把船推下水去,其中一个跳上船去划桨。另外较瘦的一个把另外一条小船推下了水,划船到前面给我们引路。

水面上雾很浓,我听到摇桨的声响,另一条船已经到前面很远去了。两个中年人隔得很远桨声此起彼伏,不断划着,激起了两串水波。

湖面上非常凉。帮我们划船的那个中年人没少出力,但是雾里的另一条船一直划在前面,而且渐渐离我们越远了。

“上哪儿去呀?”我问道。

“上那边湘庆村去。你妹妹病情很重,如果是你妹妹的话。”

“噢,”我应道。

划到江湾的对岸,那瘦一些的中年人把船推上了沙滩。送信人给两个中年人每人一支雪茄烟。

我们两个从沙滩走上去,穿过一片沾满露水的草坪,跟在那个瘦瘦的中年人后面走,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接着我们走进了树林,沿着一条细长的小道走去,小道到头是一条大路。路边横倒的一根木头上挂着一张渔网,网眼很大。这条路拐向一座小山,到了这里就多了很多光线,关键在于这一片的树都被修剪了。到了这里,瘦瘦的中年人停了一下,收起了手电筒,四个人一块沿着修剪过的树木围着的大路往前走去。

我们拐过了一个弯,有一只狗汪汪地叫着,快速跑出来。那前面,湘庆村人住的树皮剥落的棚屋里,透出灯光来,又有几只土狗冲我们奔过来。两个中年人冲这几只土狗大呼小叫了一阵,把它们都赶回棚屋去。一个老婆婆提着灯从里面走出来。

我的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我们去看那个可能是我妹妹的女孩前,要去拜望村长。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拜望他,但是那是在看了那个女孩之后。

“常先生,这个礼物要是村长喜欢就好。”送信人说。

“我本来没打算先去拜访村长的,也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我有些怒气。我感觉自己上当了,进又不愿,退又不好。

送信人说:“这个村子比较排外,一般不接待访客,所以有事都要先经过村长的允许。”

“我不相信村长愿意行这个好。他可能只为自己打算,反正我对定下这样规矩的人没有好感。”

送信人接过话道:“我也没有好感。不过要想去看那个姑娘,就得先过了他这一关。希望他不要拒绝我们才好。”

我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感觉我心中有两个我在争吵,一个要求我愤怒地斥责那个村长,一个又主张客随主便。”

送信人说道:“我理解。我准备礼物也只是为了博他欢心而已,即使如此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但是只要事情能够办成就好了。”

“能不能想想办法?万一惊动了村长又不能见到我妹妹……”我说道。

“您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你不用怀疑。”

送信人点点头,就把两个中年人叫到一旁,看起来颇费口舌。两个中年人似乎很为难,送信人偷偷塞给他们一人一叠现金,他们就改变了态度:

“那要快一点,别让别人发现了!”其中一个中年人道。

我正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妹妹,另一个中年人插话道:“我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头。

“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去打探一下情况。”那个插话的中年人道。

他走了,留下我们三人在原地等待,我焦急地望着他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过了一会,那个中年人回来了。我已经从另一个中年人那里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做曾远征。

“曾大哥,情况怎么样?”常小果问。

“她屋里有人,除了蔡婶还有别人。”曾远征说道,“但是我没办法靠近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村长吗?”我有些担心。

“不是村长。”曾远征道,“村长啥样,我隔着老远也能认出来。”

“那我们走。”常小果迈开步子。

“等一下。”曾远征拦住了他,“我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愣了一下,他绝想不到这个中年人这么快就要向他索要回报。他问道:

“什么事?”

“我有一个外甥女刚毕业,我想让你给她介绍个工作。”曾远征道。

“什么工作都可以吗?”我问。

“最好跟你们一样是白领。”曾远征道。

“来我们公司可以吗?”我问道。

“可以,我看你的样子,工作满体面的。”曾远征道。

“好,那我们走吧。”我说着越过他而去。

我迫不及待,还没走进屋子,就喊道:“我妹妹怎么样了?我要带她走!”

屋里窜出来一男一女。女的是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蔡婶。曾远征明显认识那个男的,问道:

“冯宝强,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我想见我妹妹。今天我就要带她离开。”我开门见山。

“妹妹?”冯宝强冷笑,“刚才就是你大喊大叫?”

“冯宝强,这里不关你事。”曾远征帮腔道,“你不要为难这个小伙子。”

“真是好笑!”冯宝强道,“他说是妹妹就是妹妹啦?小琳长得那么漂亮,要是随便有人看上了都来认妹妹都可以,岂不是被人拐走了一百多次了?”

送信人开口道:“这位先生,小琳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常先生的亲妹妹。我的委托人经过调查才得到的消息,所以我带常先生过来就是确认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当然,可以的话,常先生当然希望带妹妹去城里生活。”

冯宝强说:“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的。”

他又接着说:“我倒是奇怪了。小琳在我们村子那么多年,很小就在这里了。那时候你上哪里去了?这么多年,我们村子把她养大,没见你来过问一句。对了,那时候你还小,那也没见你父母来过问一句。你们算什么亲人?到了现在,小琳出落得成了个大姑娘了,你就冒出来了。说是你的妹妹?你以为小琳肯接受你?她肯,我也不肯!”

我忍不住径直往屋里闯。曾远征上来拦着我,被曾远征和送信人挡下。蔡婶没有阻拦,另外一个中年人偷偷跑了。

一路闯到屋里,我看到了那个叫小琳的姑娘,正躺在床上看着他。显然她没有睡着,或者已经被惊醒了。

“妹妹,你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道。

小琳没有回答他。我一边往床边靠近,一边再次问道:

“小琳,我是哥哥,你怎么样了?”

小琳还是没有看我,目光仍然集中在窗外,看着纠缠着的三人。

“小琳,你要是病得严重的话要赶紧上医院。哥这就带你走。”我抓住姑娘的胳膊说。

“我得先知道你到底是谁。”

“你看这人的鹰钩鼻。就像战场上吃死尸的老鹰。你千万别被他骗了,小琳!”冯宝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候,他们三人已经不再纠缠在一起,但是,曾远征和送信人仍然站在他身前,用身体封死了他冲进来的路。

我曾听闻村里人多么朴实,但是从这个冯宝强的身上一点也想象不到那些优点。我害怕这里的动静会招来村长,不过村长似乎并没有被惊动。

“不,我真的是来找妹妹的。小琳,你相信我!”我着急道。

“可以说说你的妹妹是什么样吗?”小琳终于正式回应我了。

冯宝强也不知为何安静了,可能是他发觉他的挑拨没有起到效果,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阻挠。

“我妹妹也叫小琳。”我说道,“走失的时候才三岁。”

“也叫小琳吗?”小琳在思考这句话。

“是的。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被村里人收养的时候是五岁,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这些也是村里的人告诉我的。”

“不会错的。都叫一个名字,而且时间也能说得上。”

“一个是三岁,一个是五岁,这也叫时间说得上吗?”冯宝强讽刺道。

“不管怎么样,我就认定你是我妹妹了。跟哥走吧,哥带你上医院。”我不理会冯宝强,自顾对小琳说道。

“你真是个好人!”小琳说,“我这是上山的时候摔的,应该不碍事。”

“哪儿的话!这更要上医院了,要是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要带她上医院也可以,但是去完了还得回来。”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村长。”冯宝强和曾远征让开了道。

村长看了一眼小琳,转过头对我说:“你说带她上医院,但是我们凭什么信你?”

“那你说怎么办?”

“留下一万块现金。”村长说道,“一万块现金不管如何都是不退还的。但是你可以去请医生来给小琳看伤。不管怎么说,小琳不可以离开这个村子。”

我顿时气得胸口起伏,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一言为定。”

“你也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你再来的时候,我们就不让你见她。在这个村子里,还没人能够插手我的安排。”村长警告道。

我与送信人跟着曾远征出了村子。我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道:

“我要去报案!我就不信小琳愿意跟我们走,他一个村长还能阻拦了?”

“常先生,先不说这样的村子跟政府部门可能有些联系。”送信人道,“单说如果他们把小琳藏起来,警察来了也是没用的。”

“什么?”我震惊道,“那怎么办?”

“我们还是先按照村长说的办,先把您妹妹的伤治好了再说。至于医生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了。”

“真是谢谢您!”

“不用谢!谁让我的委托人跟您是朋友呢。”

“很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委托人到底是谁?”

“常先生,我的委托人知道您会有此一问。他让我告诉您他是酒吧遇见的大师。”

“原来是他!”

送信人微笑着。村长的蛮横留在人心中的痕迹得到了中和,但没有完全散去。想想村长难见寸草的头顶,我总算找到了发泄之处。我还未得舒畅之时,医生已经来了,坐的直升飞机。接下来,医生就忙碌起来。看过小琳的伤势,医生安慰我们放心,这个伤不会有后遗症。村长没待多久就走了。见村长走了,蔡婶坐在灶头一边摆弄烧火棍一边说:

“常先生,小琳要是不演戏了,说不定村长就放她走了。”

医生正在忙碌,我们几人焦急地看着。小琳住的棚屋外面,之前那个提着灯的老婆婆劝说着冯宝强让小琳跟她哥离去。

“不行,她走了谁来演戏?”冯宝强说:“我才当上团长,调走了她我这个团长还怎么当?”

蔡婶说:“你现在是团长了?”

冯宝强说:“是村剧团的团长。”

蔡婶说:“好事呀,那你不照顾下小琳了?他们兄妹俩一个在城里,一个在村里,长了怎么行?”

冯宝强说:“团里有团里的规定,蔡婶!”

蔡婶说:“这不是还可以开后门嘛,你县政府的工作不也是你叔走的后门,你就不会给小琳开个后门?”

冯宝强说:“我才去,我不敢开这个先例,要是这事开了头,那要走的人就多了!”

蔡婶一脸不高兴,拿起烧火棍捅那灶口,三下两下,火就熄了。她低下头去吹,黑烟直往上冒,蔡婶咳嗽起来,冯宝强也跟着咳嗽。

“哥,算了。”小琳的腿已经打上了石膏,“我就待在这里吧!你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

“医生也请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冯宝强下了逐客令。

我不理会他,拿出一包茶叶递给小琳:“小琳,这是我们家乡的龙井茶。凡事来到江南的人,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样一杯清香的茶的。”

“谢谢哥。”小琳接过茶叶,温柔地抱在胸口。

“行了,你们快走吧。这是村长的意思。以后要来看小琳也要先跟村长打招呼。”冯宝强又催促道。

我皱皱眉,又跟小琳告别一番,这才不舍地离开了。我感觉到我的美好、善良、朴实的心遭到了欺侮,但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去网络里吐槽,或许,任由它们像石子扔下深潭,毫无回应。

我感觉彻底被击倒了,疲惫软弱,无力又无趣。我还喝了一点酒,这会儿酒劲好像要上来了,头很晕。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像是个教训,不过来得太迟了。

火车在浙江乡间飞快地奔驰,我望着窗外。我并不关心是什么样的人在那里耕种,赶着黄牛缓行在不大的黄色田野。或者是谁在那坚硬的土地抡起锄头,种下稻谷。大白天的他们中有谁会喝上这么多的白酒?但是他们永远不会跟那个全夏国最可恶的村长达成妥协。我想着要睡一会。我被火车的无聊的声响弄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一条微信。

是小琳发来的:

哥哥我想你。这些年了,我很多次想过我的家人,我也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个哥哥或者姐姐,你总算来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太高兴了。

这并没有使我高兴起来。我应该很感动的,但是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让我对自己的感觉更坏了。我是一个哥哥,可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我觉得自己很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在那个村子里面受苦。一想到母亲如果知道妹妹在外面受苦,还要抛头露面的唱戏,她一定会惊慌失措的。没错,虽然早已不是女子要在家里不出门的时代了,但是戏子还是要受到很多男人的骚扰的,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只能安慰自己,父母离这里那么远,并不知道妹妹的情况,等到我把妹妹接回来就好了。

“哥哥快看,大雁。”邻座的小女孩稚嫩的手指指着窗外兴奋地叫道。

“看到灰雁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候,它们当然会迁徙到这里。现在,如果你看到雪雁,那就值得一说了。”小女孩的哥哥说道。

“雪雁?是从冰岛飞过来吗?”小女孩问。

“不是。它们来自加拿大北极地区,格陵兰岛一带。”哥哥颇为认真地说。

两个孩子的妈妈吃惊地看着小男孩,不过没有尝试去纠正他北极离这里其实很远,只是微微笑了笑。我也吃了一惊,随后就被小男孩的认真劲逗乐了。笼罩着我的阴郁心情仿佛透出一丝阳光。怎么可能从格林兰岛飞过来呢?起码我是不相信的。不过无所谓了,那个小女孩正是喜爱幻想的年纪:豪华的马车,雪白的马。我忽然想起来了,这正是小琳还没丢的时候的年龄,那时的她喜欢随便哪里听到的音乐,爱吃家乡的美食。现在我只想设法把妹妹接回来,见见父母,让父母将来为她办婚礼,不用特别盛大,但是一定特别温馨。到时候一定要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到位,让他们为我的妹妹送上祝福。我还要组织几场家庭旅行,拎着大帆布袋,推着大行李箱搞个自助游什么的。

这时候,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走进这节车厢,他是个算命的,时不时有人伸出手让他摸摸,然后他吹上一通,从那些人手里拿过一些钱。我顿时从美好的想象中跌落下来,我记得小琳丢失的那几日,家里就是来了这样的算命先生。后来听人说,这样的人拐卖小孩。我赶紧跟两个小孩的妈妈耳语了几句,然后跟小孩的妈妈一起把两个小孩拦在了座位里面,警惕地望着那个算命先生。

很快,我坐不住了,去找来列车长对他说:“列车长,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个给人算命的。他很有可能是个人贩子,请你把他看管起来,或者把他撵下火车。”

列车长皱了皱眉说道:“先生,我不能凭你的猜测就认定某个人是人贩子。那位先生也是我们的乘客,拥有跟你一样的乘坐列车的权利。”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叫嚷起来,“他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我妹妹就是被他这样的人贩子拐走的。”

“真的很抱歉先生。”列车长认真地看着我说,“请不要说这样无凭无据的话。如果你还要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我只能请你下一站下车。”

“先生,我们跟你一起下车。”两个小孩的妈妈说道。

我点点头,没有再理会列车长。很快,我就被请下了列车,两个小孩的妈妈也带着那对兄妹一起跟了下来。我们坐后面一趟列车继续赶路,所幸没有再遇到看着像人贩子的人。

“先生,谢谢你!要是我的孩子被那样的人拐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用谢。我看到他们两个,就想起了我和我妹妹小时候的记忆。也谢谢你相信我,让我能够保护他们。”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谢谢你,再见。”

妈妈带着两个小孩与我告别。我独自回到家中,心里还在回响今天火车上发生的事件。我感觉我内疚的心稍稍得到些宽恕。

我现在住的地方从我还没毕业就租下了。那时候我还在学校认真读书,想拿到毕业证,但也能被宓雪莉说服,一起出去看看电影,或者沿着江边骑车兜风。关于宓雪莉这个女孩子,我倒是瞒着父母了。宓雪莉说她自己是猫,是一只无论到哪里都不愁吃喝的可爱的猫。的确,我们在一起时总是我给她做饭,带她去吃好吃的。其实当时追求宓雪莉的人当中,有的住的房子要比我租的这个小单间大得多,但是宓雪莉还是跟了我。那时候她说:“混账,房子那能当饭吃吗?”可是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这一段爱情经历已经变成了我的老掉牙的“光荣史”了。只不过我没有逢人就说,见人就讲。我只是说给自己听听,回味着其中的快乐。我有时会想起邓小平的名言: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可是如今的猫女都把住大房子看得头等重要了,哪还看得上抓耗子那么老掉牙的猫男?记得我们去超市买菜,看着我在超市里摸一摸掐一掐地挑选菜品,宓雪莉就笑我,说我像个买菜的大妈。有一段时间,我们过得挺欢乐。后来话题开始变成毕业后去哪里工作。宓雪莉一度要到上海去,我为了她也决心一起去上海闯荡,结果阴差阳错,宓雪莉留了下来,我于是就住在原来租的小房子里,也留了下来。只是我没想到,当势利眼披上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外衣的时候,全夏国没有哪个女子还不沦陷的了。

几个月来,我一直在过同一种生活。五点钟离开商会大厦,在金城路搭乘地铁再步行来到三角村,在拐角处的一个熟食店买点东西。如果钱有的多,就再买三罐哈尔滨啤酒,然后直接返回住处,舒舒服服地躺在床垫上,虽然床垫已经有些坑坑洼洼了。洗得发白的床单,飘散着一股肥皂香。我一边喝啤酒一边看书,直到把三罐啤酒喝完,差不多要用一个小时三十分钟或更长一些。在我这个年纪,手不释卷地阅读好比恋爱,已经是我对抗孤独的最好的办法。在那些夜晚,我只能这样消磨时光。但是,我又是一个不上进的读者,尽捡那些言语刺激或者能够激发性冲动的文字来读。毫不过分地讲,我相信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有跟我一样的经历,我丝毫不因为这些想法而感到羞耻。我至今依然有印象,那时看看电话本也能排解寂寞,我那东西就这样看着一个个名字而变得略微而难抑的冲动。突然门外有人说道:

“小哥哥出来玩吗?”

“谁?”我立马推门出去,却见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昏暗的灯光微弱地闪烁着。我突然觉得是不是被书中说的狐仙迷惑了。我沉默了。走廊的窗开着,只有风呼呼的声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心中充满的是怨恨,怨恨很多人,还有我怨恨的人所组成的世界。

我终于入睡,但却睡得不沉,总在睡梦中翻身,醒来时头痛不已、昏昏沉沉。我给宓雪莉去了电话,我本不想的,却又忍不住。宓雪莉似乎很兴奋,有好多新鲜事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

“他邀请我去他家了。他们用英语交谈。他有一条十分漂亮的西伯利亚雪橇犬。我总是一边和这条狗玩,一边听他们谈话。他们甚至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他们总是提到旅游胜地—-希腊、罗马和卡尔代夫,但谈得最多的是阿尔卑斯山。有时,我和他们的小孩一起玩,或跟那条大狗玩,要么就唱着歌边听他们谈话。知道吗,小果,我的梦正跟放的那音乐有关。”

我打断小鸟一般说个没完的宓雪莉:“雪莉,我就是问问你好吗。我现在还有别的事,回头再聊。”

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我刚挂掉电话,电话又打了进来。我摇摇头,无奈地接通电话:

“雪莉,我真的有事。”

“什么?常先生,我是曾远征。”

“曾大哥?哦,你好!”

“常先生,你妹妹让我跟你说不用担心她,她现在恢复得很好。”

“是吗?那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谢!常先生,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我外甥女工作的事情—”

“哦,我明天就去联系,弄好了以后给你电话。就这个电话就可以找到你吧。”

“是的。我敢打赌,那些公司的人事部完全不懂得欣赏人才。她们说不定一个人才也没招到,只找到一些会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了……”

“好的,我会给你消息的,你再耐心等待一下吧!”我果断地从曾远征的喋喋不休中抽身而出,我搞不清楚这一大早是怎么了,人们都有那么多话要跟人分享。我点上一根烟解闷,我的抽烟本领可以把一根烟吸到灰飞烟灭。

我正头疼怎么去打听公司招不招新人的事。原本是想抽支烟苟且一番,结果抽烟抽出了灵感:“乘今天星期天,叫几个同事出来玩玩,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于是我叫上赵一围和邢明去一家棋牌室玩。我们用三个很高的皮制骰子筒来玩大话骰。第一轮邢明赢了。接着我赢了,就递给棋牌室服务生一张百元大钞。我们每人又各要了一杯酒。赵一围又输了,他每次都给服务生很多小费。棋牌室里这个时候人不多,播放着很好的爵士乐。我看大家酒喝了不少,觉得机会合适就问道:

“我们公司最近有没什么新鲜事啊?”

“说,说说,邢明你,你看上的那个姑娘,娘,怎,怎么样了?”

“你别瞎说,不允许导师和普通员工谈恋爱。”

“只,只要不,不公开,能,能咋样?”

“哪个姑娘啊?邢明,隐藏得够深的。”

“没有的事!别听他瞎说。”

“你要不老实交代,万一我们撞车了可别怪哥们啊。”

“行了吧。公司里的姑娘都是有主的,你没戏。”

“这公司什么时候招新员工啊,我也好有点机会。”

我发现那两人不理自己,又说道:“说正经的,公司招不招人?我有个朋友想到咋们公司来。”

“没听说。”

“不,不知道。”

这时候,有一伙人走了进来,棋牌室的老板出来迎接。过了一会,棋牌室的老板来到常小果三人的牌桌,抱歉地说道:

“三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这里有人包场,之前我不在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你看这样,我给你们打个折怎么样?”

赵一围给我、邢明使个眼色,我们三人就悻悻地散了去。

按理说,有困难这忙不帮也罢。但是我感情过剩,死心眼,就这样为了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姑娘的事热心起来。我也想过拖一拖就算了,可是我的良心立刻跳出来指控他,我又完全受不了那样的指控。为了摆脱这莫须有的指控,我拿起了电话:

“梁家燕,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在不在招人?”

“常小果,我可听说你是要在新员工里找妹子。”

“你听谁说的?”

“这可不能告诉你,要不然我的线人不就暴露了吗?”

“没有的事。我是想介绍人进来。”

“介绍人?男的女的?”

“女的。”

“哈哈哈,女的你自己留着就好了,我们公司可是狼多肉少,你不怕别人惦记?”

“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那么你是无事献殷勤。想着人家像小狗一样回舔你作为回报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

挂掉电话,我又问了几个同事,都说不知道招不招人。我想:“我真是死脑筋,不一定非要进我们公司,去别的公司问问也一样呀。”于是,我翻出电话号码本,逐个给我的朋友和熟人打电话。一轮电话打下来,多数是告诉我没有在招人,也有两三个说去帮我问一问,还问介绍的人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实话实说,是普通朋友。实际上这样说也已经有了些虚构的成分。

我决定先去公司,然后乘有空的时候再给那两三个朋友打电话问问具体情

况。不过,我快到公司的时候被人拦住了。我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你是常小果吧?”

“是的,你是谁?”

“我叫孙峯。”

我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在某个角落找到了蛛丝马迹:这个孙峯好像听人说过,是个富二代,不过似乎没有过交集。

“我说—,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孙峯一连开了好几个头,没人知道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的富二代欲言又止。不过他还是说下去了:

“兄弟,你挣得不多吧?”

“不太多。”

“你看—,我想既然你挣得不多—,你可能会感兴趣的—,这不会耗费你太多的时间,而你可以得到可观的收入,只是这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

如果当时的情况不同,或许这次相遇将会成为我人生的一次转折点,但是当时我认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我拒绝了。

“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考虑了。”

“我冒昧的问一句,是什么给你的自信来拒绝我的好意?”

“我想是夏国文化给我的自信!”

见到我来公司了,赵一围找了个机会与我单独谈话,并且递了一支烟给我。

“谢谢我不会抽烟!”

“不,不抽吗,自从,从我离开之后江大的变化很大,大吧。我点,点火没事吧?”

“不要客气。”

“谢谢谢。我,我听到你很,很多事。听,听说你女朋朋友很漂,漂亮。”

“谢谢,不过我们现在有些问题。”

“你,你真的不,不抽烟吗?”

“我是不会抽烟的。”

“我这可是黄黄金叶,不不,不凶的,细,细烟。不不过,你真真不抽就算,算了。我想,想江大大肯定,定是有,有什么变化。我离离不开乐世,在在学校的时候,有人出于某种种原因做做了些学生认,认为不,不体面的事。你你,你明白吗?告诉我,江,江大有什么么消息?”

我听说过这个赵一围在学校的时候考试作弊过,猜想他可能是怕我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点事。”

“不,不会告诉,哈,这,这可是你,你说的。我可,可不在乎你,你说还是不,不说。这又不是是什么犯罪,我,我不是头,头一个,也不是最,最后一个。我只是运运气不好,你可,可能比我运气好。”

“你瞎说八道!”

“好,好,别生气。我,我听说你想介绍,绍个人进来。你,你可以去钱,钱安那里试试。”

“但是你,你可不要,要太直接了。”赵一围继续说道,“钱,钱安是个细,细腻的人,人。你,你要是太,太直接,他可,可能会,会生气。”

“这样啊。”我一边思索着赵一围的话,一边走回工位。

“常小果,你问到招不招人了吗?”梁家燕看到他似乎有心事一般。

“我听说钱安可能有办法。来这边,别那么大声。”

“看你紧张的,好吧。”

“可是我听说钱安比较细腻,最好不要太直接了。”

“那是。这就好像一个不懂画的人随便对别人的画指手画脚地发表评论,那是会惹人生气的。你这种粗线条的人是不懂这些的。”

“那怎么办呀?”

“投其所好呗。告诉你呀,钱安这人喜欢看外国小说,什么安娜卡列尼娜啦,说不定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你总得迂回前进,曲线救国吧。那就跟他聊点他感兴趣的。”

“啥?安娜—”

“你不会只看网络仙侠吧?这都什么时代了,要睁眼看世界明白吗?”梁家燕诡秘一笑,说道,“觉得有难度吧。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告诉你吧,你这样的男人都不喜欢较真,看你平时话那么少就知道,好像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你这样,当然懂得少,而且什么都不关心,自然跟别人话就少了咯。你要想跟钱安这种人套近乎,那可悬。”

“可是我听说人跟人是差不多的,虽然有些差别,但是总体上还是相近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相近,但是人们是可以为了细微的差别争得头破血流的。”

我好不容易鼓起的自信心,像一个被刺破的气泡一样很快又被瓦解掉了。

我像所有别的人一样,受挫了自然地就转向他处。我如释重负地拿起电话,期盼着电话那头的人接起电话。

“李阳,这么久才接电话呀。我朋友的事你帮我问了没?”

“我问了。你那朋友有什么技术呀?我们公司现在只招技术人员。”

“那好吧。我想她应该不会什么技术。”

别说对方不需要,我也不想把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介绍去跟一群只知道‘机器统治人’的技术男做同事,没准将来还要被她埋怨。一个不成,那就再换下一个。

“韩丹,在做什么?我朋友的事怎么样啊?”

“常小果啊。你的事我上心着呢!不过还没有回音,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你别急哈,等我问到了我告诉你。”

“可不得上心着点嘛—-”

“行啦,我这还忙着呐,有消息了我给你电话。”

“行嘞。”

韩丹这里看着挺有希望,再看看王德君那边怎么样。

“常小果呀。就知道你急了。那是你什么人呀,这么上心?”

“普通朋友吧。”

“普通朋友你这么上心?骗我的吧!”

“别开玩笑了,情况怎么样?”

“人事部目前没有招聘,我给你问问我们部门经理,有没有哪个部门有纳新的计划。”

“那你快点吧!”

“还说没什么关系,你这么急呀?”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我又分别给韩丹和王德君去了电话,他们仍然劝我再等等。我觉得有些不踏实,想着试试钱安这条路,又不知道怎么去做。我决定找好哥们邢明商量商量。

“邢明,今晚有空吗?”

“今晚不行,我有约会。”

“谁会跟你约会,别端架子!”

“我还真有约会,约了人听邹田的音乐会。”

“你说那个得了格莱美奖的旅美华人音乐家?你可真舍得。哦,不会是上次说的那个姑娘吧。”

“嗯嗯。”

“这可不行,哥们有事找你商量,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

邢明皱起眉头道:“这样吧,你就现在说吧,音乐会还要过一会。”

“这—-好吧。还是我朋友要来我们公司的事。我也托了其他朋友,但是他们那边都没回音,我有点没底。听说钱安可能有路子,但是都说不好太直接。”

“就这事?谁跟你说的不能太直接?直接去说就行了呀!”

“真的不能太直接。梁家燕分析得挺有道理的。”

“好吧。要我说就单刀直入。你要是真的觉得有问题,那么谁给你出的主意,你找她好人做到底啊!”

“你说去找梁家燕?”

“当然咯。她既然那么了解钱安,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给邢明这一说,心里升起了一团火,可是想起之前梁家燕的那番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心头,火熄灭了。我退缩了,毕竟还有一条路,就是等几天再看看韩丹和王德军那边有没有消息。实际上,只要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有消息就好了。这才50%的概率,随机事件的假设不就是50%成功,50%不成功吗?这么想想,我有理由说服自己再等等。

又是一连等了五天,我的电话安静了五天,我的心里可是焦急了五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去了电话询问,回答跟上一次一样:

“你不要着急。我有消息了会告诉你的。”

我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期,仿佛再也等不到好的结果了。于是我硬着头皮去找梁家燕,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梁家燕,我有点事想找你出出主意。”

“什么事啊?说吧。”

“我不是有个朋友想到我们公司来么—-”

“你是想找钱安帮忙对吧?”

“是的,我就是想你给我出出主意。”

“哈哈,你早点这般虚心求教,我不就教你了么。”

我完全没料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这完全打破了我的想象。我感激地道:

“那太谢谢你啦!”

“这事实际上不难。钱安是那种有诗和远方的人,他的心里住了一个小孩,而这个小孩就像常年困在烟囱里一样,始终没有长大。所以,要想钱安帮你,你就必须要这个小孩肯帮你……”

“好了,现在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了。”梁家燕继续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这叫等价交换。”

“我同意这可以是等价交换。但是,事情还没有成,我还没有欠下你一个人情。”

“为了这事,你胡思乱想,彻夜不眠,难道这还不够你欠下我一个人情?”

“你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但是我还没有验证你说的有没有用。”

“好吧,那就依你的,要是事情成功了,你就欠下我一个人情。”

梁家燕建议我对钱安好一点。我知道这一点的重要性,每天早上,我都为钱安泡一壶茶,给他送到被他称作“阳光台”的办公桌上。同时,我也为他整理桌上的办公用品。

钱安是个老古董,人挺好的,虽然说满脑子的西洋文化,还有神仙菩萨、精灵鬼怪,但他本身绝对无害。他对什么都感兴趣,会给我讲些长得望不到头的故事,说的都是过去他哥哥们还活着的故事。老小伙们应该很乐意有个游泳池,但是从来就没有那么多闲钱去建个泳池。

这天钱安故事讲到一半,突然问我:“小果,你最近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一脸不好意思:“那个,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个朋友想到我们公司来,不知道……”

“哦,这样啊—-我回头打个报告,申请一个名额下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一直在等待开口的机会,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顺利。我真想跟钱安抱在一起,转上几圈,以平衡现在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作一首诗,来抒发自己的愉悦,或者唱首歌吧。可惜他既不会作诗也不会唱歌,他选择朴实的表现,问问钱安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来表达他的谢意。

“钱安你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要怎样感谢你,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

“施工队那边挺辛苦的,我们想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你去那边帮忙吧。安排好了,你就去接你的朋友,回来就安排在那边工作。”

“好嘞!”

我很高兴,本能地动用了所有的想象力向着最好的方向去想象。那还用说吗?钱安无疑是个大好人,不仅同意了申请招新的名额,而且还特意安排出工作来。也就是说,我去把施工队伙食的问题安排好,之后我要介绍进来的姑娘就顶替我临时的位置,而且那将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还是一个有点小权力的美差。我给曾远征打电话:

“曾大哥,你外甥女的工作我搞定了。我这边安排一下就去接你的外甥女。”

“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啦!这个孩子毕业后找工作一直不顺利,可是我觉得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遇。可不是吗?在这个炉子里冒烟的那根木头在另一个炉子里没准就火苗四起。常先生,您真是我们的贵人呀!”

曾远征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那么顺利,就像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政府部门总喜欢用服务态度很差的人来气他一样。他能理解的就是遇到贵人了。现在他又要回到日常的热脸贴冷屁股的跟政府部门打交道中去,他很郁闷,但是好在总算心里的一件事踏实了。在与政府部门的磨砺中,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硬汉,精神上的硬汉,每回都要在心里披上厚厚的铠甲,这铠甲是心被磨破后起得茧子制成的。现在他遇到贵人了,他认为是老天对他这个硬汉的奖赏。要不是这样,他的日子就太苦了,他又不是作家可以向读者诉诉苦,哪怕是像老娘们一样随便找个人嚼嚼舌头他也干不出来,打落门牙了也只能往肚里咽。

曾远征的夸奖,我觉得特别的受用。我现在一副刚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后那种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已经来到工地,看到工人散布在硬硬的土地上,他们在布置节水灌溉的设备。我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工头:

“师傅,我是公司派来的,你把工人们召集起来,我有事情宣布。”

“没看到我们正在忙吗?别捣乱!”工头翻了个白眼就不理他了。

我追上去喊道:“师傅,你别走啊。我真是公司派来的,有事情宣布。”

“公司派来的?哪个公司?”

“乐世控股,你们在做这个项目的甲方。”

“嗯,那有什么事你说吧,活有很多要做,没工夫开会。”

我一脸难色,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我说:“是这样的,公司想改善施工队的伙食,派我来给大家安排。”

“还有这好事?那你安排吧,我会跟他们说的。”

“可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大家都得交一些费用—-一顿5块,其他的公司补贴。”

工头冷冷一笑道:“小伙子,要交钱我是没问题。但是我这帮弟兄可就不一定愿意了。”

“那师傅你看,能不能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一下?”

“行,你等吧,等中午吃饭的时候让你说。”

我暗松了一口气,仿佛一扇即将关闭的大门在他面前停滞了,还留下一条缝。这多少给我留下了心理的安慰,虽然我接下来面对的是漫长而又无聊的等待。我的愚想需要这样的心理暗示,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奇迹”。不过我并不觉得工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兄弟”,或许不昂贵的改善伙食对工头个人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当阳光的倾斜角度超过90度的时候,工人们陆陆续续地聚拢了来。他们在衣服上蹭了蹭沾了泥的手,然后拿出干粮和水壶开始用餐。吃的东西各不相同,大多是饼子、馒头或者麦饼。我没有心思去观看这些施工队的工人们是如何用餐的,我找到工头说了几句话。工头嘴角弯成一个弧度,站起来对他的“兄弟们”说:

“兄弟们,公司里来了人,就是这位常先生,他有话要跟大家说。大家聚拢一些。”

我等到还站着的人拿出食物靠近我席地而坐之后,就开始说话:

“各位工人师傅,你们好!我是乐世控股公司里面的人,就是这个项目的甲方,公司委派我来给各位师傅改善一下伙食。”

谁说:“还有这好事?真是不错啊!”

我继续说:“是真的。公司会补贴一部分,大家也要交一点费用—-”

谁说:“啥?还要交钱?”

“费用不高的,一顿只要五块钱。”我赶紧解释道。

谁说:“五块也是钱啊,我这一个饼子才多少钱!”

我没想到有意见的声音那么多,一时间失了计较,想不出该怎么办好。

工头这时候说话了:“兄弟们,我们也不要太在乎这五块钱了。公司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么,到底给我们吃什么样的东西倒是要考虑的。总不能花了钱,吃的也不过如此吧!”

说着,他看向了我。工头一发话,工人们虽然有些不情愿,这时候也不说了,只是整整齐齐地把目光都投向了我。

常小果感动地瞧了工头一眼,我心里这时候早已不计较工头有没有私心的成分,要是没有工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我吞了口口水说道:

“各位师傅们尽管放心,我们会去挑选附近菜做得好的大婶来为大家做午餐。我们会让她们做几个菜,然后请工头和工人代表来品尝,选出一位大婶来为大家做午餐。”

工人们不做声,工头发话了:“我看就那么办吧。我们也不要为难这个小伙子,只要他按照他说的做到了,我们就不要再有意见了。”

说完,工头就让大家伙解散。我非常感动,一个劲谢谢工头。工头说:

“你不用感谢我。品评食物的时候,我可不会降低标准的。”

我心想:原来工头这人外冷内热,我真是遇到好人啦!我打起全部精神去给施工队挑选做午餐的大婶。没想到的是,别看这些工人们平常吃的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干粮,挑剔起菜品来也是全力以赴的,特别是工头,完全不肯降低标准的架势。我这时候才知道工头说的话不是虚言,是我自己太会幻想了。我真是希望这些工人师傅们,还有工头,不要太挑剔了,可是这些我都只能在心里想想,实在是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一直挑选到第二十三位大婶的时候,工人师傅们终于不再那么挑剔了,连工头也没有批评的话语。原来这位大婶年轻的时候去广东学过厨师,还在那边掌了二十年的勺,总算是把这些工人品评家的舌头给满足了。

一想到那位大婶的高超厨艺,工人师傅们就满脸笑容,劲头十足。十二点钟,我把食物安顿在现场临时餐桌上,然后十二点半,施工队工人们又都心满意足地去干活了。原本带饼子到工地吃是多数工人的习惯,现在这顿美味的午餐就变成他们整天中最期待的生活内容。回家后,他们甚至告诉妻子,同样的土豆炖牛肉或者红烧大排,在工地厨房那里吃到的,完全不是家里做出来的能比的,这么一来就引起了很多太太们的不满和口角。

万事俱备,我给曾远征去了电话:“曾大哥,我这里安排得差不多了,可以去接你外甥女了。”

曾远征很高兴:“太好了。一会我把地址发你手机里。我外甥女叫宋薇,她可是你们这些小伙子的意中人啊。”

我突然觉得一阵脸红,道:“曾大哥,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打你外甥女的主意?”

“哈哈,不怕,只要她愿意,我还巴不得呢!不过你不懂,家庭就像一座独木桥,两个人都要拼命往对岸冲,而桥上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我是过来人,这都是经验之谈—–”

我一言不发地听着,我已经从现代思想中学到了足够多的怀疑精神。我不是不相信曾远征的生活经验,我只是不相信会有人轻易地将自家的外甥女许配给他。

我等放工后和梁家燕一起走,她今天刚到,过来顶替我几天,方便我去接新人。接下来我要去做的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心里有鬼,于是觉得身边都是眼睛,只好迂回进军。路上说:“梁家燕啊,你知道吗,同事们好像都知道了。”

她问:“知道什么?”

我支吾着说:“就是—-那个。”

她淡淡地道:“你很在乎那些话吗?”

我忙说:“在乎那些干什么!”

梁家燕怀疑地笑了。适当地撒一些谎是十分必要的,我很认同这个观点,即使别人不信也没有关系。我以前或许很少撒谎,但是这一次的事,我可是没少撒谎,尤其是在梁家燕面前,什么“才貌双全博览群书”、“慈心冰美人”,撒得自己都习以为常了,不经意漏出一句实话,反而觉得是失了水准。

梁家燕诡秘一笑,道:“听说你介绍来的是一个很很很漂亮的女孩子,对吗?不准撒谎!”

我心里一惊,莫非自己跟曾远征打电话的内容让她听到了?这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否则岂不是成了自己别有用心?于是搪塞道:“你听谁瞎说的?”

“哼!跟我还不说实话。”

“真的没有!而且我们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些话要是乱传让老板听到,以后我的日子可不好过。”

“总算说实话了,刚才你还说不在乎的哦。”

“我—–”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在这边干得不错,使唤工人的时候还跟人家道歉,结果人人都喜欢你。你确定要把这一摊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丫头?”

“你过奖了。不过我来这里做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安排那个丫头进来,总不至于事到临头了我又反悔了吧。”

“真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的亲戚帮过我,所以我也帮她亲戚一个忙。”

“她亲戚帮过你的忙,结果他又有忙需要你帮?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明明地球是圆的,可是到哪儿都有走不通的路。’”

“这不是帮上忙了吗?”

“应该说正因为有路走不通才需要人帮忙。”

“是啊,现在连大学食堂里排队买饭都是谁有路子谁插队吃饭,要不然什么时候轮到你还真说不准—-所以嘛,我也是结个善缘。”

“看来你在大学里就没少插队!”

“冤枉啊—-可是谁不插队呢?其实人的忍耐力都是很差的,旧社会屈打成招受不了会认罪,现在老吃亏也就没人坚持那些个没用的原则了。”

“现在的学校都在培养什么样的人呀。老祖宗说的‘不争’呢?”

“别傻了,现在哪有不争能够生存的人?”

“有啊,巴菲特就是不争,别人都抛售的时候他才买进—-”

“好吧,我承认少数才智很高的人的确是可以不争,但是我们一般人不都是相信‘争争就有了’的吗?”

“谁说的?我就相信‘上战伐谋,其次伐交’,而伐谋往往是不争而争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看来你不是一般人。”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梁家燕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想了想还是放过了我,毕竟我也没有利用完了别人就扔开,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也不算什么。

我独自一人坐车转车去接宋薇。

“常小果—”

宓雪莉呼唤我的背影。

我正在火车站等车,这一呼唤出乎了我的意料。

“雪莉,你的呼唤真是让我惊喜哪!”

宓雪莉吸上一口女士香烟,把烟喷我,然后咯咯笑着向我说些自以为诙谐有趣的怪话,如“你多么丑!”“还不躲起来!”这类的话。我似乎习惯了的样子,也不见我有多么愁眉苦脸,当然也没有回嘴。

“说说,这么神神秘秘的是去哪儿呀?”宓雪莉逗弄够了我,终于把她的疑问摆到台面上来。

“我去东北接一个新员工。”

“哦?”宓雪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道,“新员工不会自己来报道,还要你去接?”

“怎么说呢?这个新员工是我介绍的,她的亲戚帮过我。”

“你介绍的?男的女的?”

“这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

“好哇!是女的对不对?说!你们什么关系?”

“雪莉你别闹。就是我刚才说的,她的亲戚帮过我,所以我也帮他一个忙。”

“他的亲戚还帮过你。怎么帮你了?”

“我的妹妹可能找到了。虽然并不是很确定,但是真的有可能是我的妹妹。而她的亲戚,也就是曾大哥,那时候帮过我。”

“那你也不用自己去接她。告诉她地址不就得了?”

“我这不是知恩图报嘛。”

“不许去!我不许你去。让她自己来!”

“雪莉别闹!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你吃什么醋啊。”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