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结婚自由
“我问过啦。我朋友说，黄汉家里去年的时候破产了，欠了银行一大笔钱，被限制消费，飞机高铁都不能坐。他觉得小琳跟他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就没有再找小琳。他并不知道小琳怀了他的孩子。”
“原来如此。找到就好！那我马上去找小琳！”
“我们还是先去见黄汉吧。总要确认是不是小琳找的人啊。要不然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对，就听你的。”
“你有小琳照片吧？”
“有的。”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到时候让黄汉认一下照片就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说着，两人就订票启程。
“范哥，我真佩服你。我现在才算服气，做人就是要讲究个开放合作。”
“哈哈，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啦！我就是比较喜欢跟人东拉西扯，偶尔的能够帮上朋友已经超过我的预期咯。”
“嗯，什么声音？”
“好像有小孩在哭。那边！”
只见路边有一辆白色奥迪，后车窗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头从车窗里探出来，被车窗夹住了。小男孩惊恐万分，哭喊着妈妈。
“这是开什么玩笑？”范正义道。
我们两人快速靠近白色奥迪，上去使劲把车窗向下按，试图解救被卡住的小男孩。
“范哥，你看，车里还有一个！……”
在副驾驶位置的婴儿椅上，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也在哇哇直哭。
“别怕，别怕，你们的妈妈马上就来了！”范正义一边安慰两个小男孩，一边跟我商量如何解救他们。
“把车窗砸了吧。”我提议道。
“不行！万一玻璃破了划到小孩的脸上，我们可负不起责任。”
“这可怎么办啊？”
“小果，你去前面看看有没有电话留下。”
我赶紧往前挡风玻璃那边去查看，果然找到了一个联系电话。
“有电话，太好了，我马上打电话。”
范正义心里一松，继续安慰两个小男孩不要惊慌。
“糟了，打不通。”我焦急地说。
“什么？你是不是拨错号了？我来看。”
范正义亲自尝试了几遍，也是打不通。
“范哥，怎么办？”
“这样，你先报警，我来拍个视频发朋友圈寻找车主。”
范正义立刻拍起了视频，把小男孩被车窗卡住的情况和车牌号都拍摄了进去，随即发布了朋友圈的寻人启示。
这时候，有一个女士小跑过来，喊着：“怎么会这样？”
范正义大喜，赶紧迎了上去。我报警电话打了一半，于是说：“车主来了，警官你们不用过来了。”随即挂掉了电话。
“快快，发动车子把车窗放下来！”范正义急道。
“我是路过的，不是小孩的妈妈。”那个女士说。
范正义又和那名女士一起安慰两个小男孩，我重新拨打电话报警。
“我们想办法打开车门，看看车里面有没有钥匙吧。”女士建议道。
范正义和女士一起一边安慰被卡住的小男孩，一边让他把车门打开。很快，车门打开了，警报声震天响。范正义和那位女士完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赶紧在车上搜索钥匙。可惜的是，车上并没有钥匙。他们心里十分焦急，但是又不得不安慰小男孩不要惊慌。这时候，路上的行人也围过来很多，都在七嘴八舌地想办法，转发范正义的朋友圈视频。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又一名女士跑过来，惊叫：“天哪！”
经询问，原来她是小男孩的妈妈，听到车子警报声回来了。在众人的催促下，她放下了车窗，小男孩总算脱险了。范正义和我一转头的功夫，那位妈妈就开着车不见了。范正义问我：
“她有跟我们说谢谢吗？”
“没有。现在的人真是—–”
“咳—–真是长见识了！算了，我们赶紧去车站吧。”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事有些作妖，但是所幸小男孩是得救了，而且我们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完全不会耽误我们的事。我们两人在火车站一边刷手机，一边闲聊，等待乘车。
突然间，范正义发现有人加他为好友，通过后，对方谢谢他救了自己的小孩。
“原来是小男孩的妈妈呀！”范正义心里一暖。
接着，那个女人就要求范正义把视频删了。
“为什么呀？”范正义叫了起来。
“怎么了？”
“那个小男孩的妈妈要我把视频删了。她说我侵犯了她的隐私。”
“什么？”
“更过分的是，之前我们救了她儿子，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现在上来要我删视频，倒是会说谢谢了。”
“她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就是，目的性这么明确的谢谢我可接受不了！”
“那你准备删吗？”
“不删！我要留着这个视频警示其他家长，不要粗心大意了。”
“嗯，对。那她怎么说？”
“她说来说去就是说我侵犯她隐私了。气死我了。我把她拉黑。”
“范哥，别生气。这种人不值得！”
“真是的！我们不管她了，火车就要来了。”
我觉得有满肚子的不满，不过看范正义不准备计较，我也只好作罢。检票开始的时候，范正义的电话响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接听。随后只见他皱起了眉头。
“谁啊？”我问道。
“是警察。那个女人报警了。”
“什么？那个女人竟然还有脸报警！”
“嗯，警察正赶过来。我走不了了，要不小果你先走吧。”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我倒要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范正义忍不住问候那女人的祖宗。我诅咒她突然之间肚子疼。等到火车发车离站之后又等了十几分钟，那个女人和四个警官朝这边走过来。
“就是他们！快抓住他们！”那个女人大叫。
周围候车的旅客都往这边看过来，几个警官不由皱了一下眉，我对她怒目而视。这一声喊，也刺激得范正义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删视频。
一个警官说：“范先生，这位钱女士报警说你侵犯她的隐私—–”
“就是他们！”钱女士打断警官抢着大声说，“他们严重侵犯我的隐私，你们赶紧让他把视频删了，不然我要起诉！”
“钱女士你先别急。让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另一个警官劝道。
“好吧，不过快点。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钱女士说完去打电话了。
第一个警官问范正义：“范先生，你能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范正义强忍怒气，向警官们讲述今天早些时候他和我如何发现一个小男孩被车窗卡住头，如何施救并且联系车主未果，因此才拍的视频，为的是解救小男孩。
警官们耐心地听完，一个警官说：
“那么范先生，钱女士要求你删去视频，你愿意协商解决吗？”
范正义这时候犹豫了，想着要不就给删了吧。哪想到钱女士挂了电话愤愤地说道：
“不用问他。什么都不用他做。我要起诉他，明天就起诉，你等着！”
这时候，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警官说道：
“删不删视频是你的自由，起不起诉是你的权利。”
钱女士一听，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四个警官跟范正义和我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小果，没想到说走就走的行程也会出意外。”范正义说。
“哎呀，范哥，你就别说这个了。先想想她要是起诉你怎么办吧！”
“大不了，我把视频删了不就得了？”
“就怕她无理取闹，还要什么赔偿什么的——”
“也是，赔点钱也没什么，关键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咋办呢？我也不认识律师，也不能问问。”
“我给你问问朋友看。”说着我开始打电话问朋友。
我问了几个朋友都没有律师朋友认识，突然他想到了梁家燕，曾经听人在我面前窃窃私语过说她家里似乎挺有路道的。于是我给梁家燕去了电话。
“小果啊，什么事啊？是不是要姐给你介绍女朋友啊？”梁家燕接起电话就说。
“姐你别开我玩笑了。是这样，我有个事想找个律师朋友问问，你有认识的律师吗？”
“哦，我表哥就是学法律的。”
“太好了，你表哥是律师啊！”
“不是，他以前当过律师，但是觉得做律师太复杂就不做了，现在挂职法务在做金融。不过你放心，他法律界的朋友很多的，自己也比较懂。”
“太好了，是这么个事—–”我连忙把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梁家燕。
“行啦，我知道了。我这就帮你问问。”梁家燕很热心地答应了。
“小果，你这朋友关系好吗？这么贸贸然麻烦人家会不会不太好。”范正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范哥你就放心吧。梁姐是我同事。以前她家里的亲戚朋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总是不成功。不是她要求高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看不上她。就是没有两全其美的。结果弄得她后来一有相亲，就暗示自己这事会如何如何从满怀期望发展到大失所望。她说这是痛得多了学会的自我保护，总比倾注了感情事到临头又失落透顶的好。后来我给她介绍到我朋友的舞会去，她竟然找到了合适可以谈一谈的人，现在正交往着呢！所以啊，你尽管放心，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一定会帮我们的。”
“看来你这同事总算是快要修成正果了。”
“是啊，她还跟我开玩笑说，她一直等不到送她钻戒的人，结果自己在家庭的热切期望和现实的不尽人意的高温高压下，自己都差不多变成钻石了。”
“这人有点意思。”
“是吧，改天介绍你认识。哦，对了，范哥你也可以跟她试试。”
“试试什么？”
“处对象啊。你好歹也是个富二代，跟她门当户对的。”
“她不是有人在谈了么。”
“有人在谈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说不定你们有缘呢？”
“行啦，你看我像个富二代吗？人家能看得上我？”
“说起来你老妈也真是的，限制你的零花钱，连住的地方也那么接地气。”
“她说男人有钱就会学坏，像我爸似的，所以不让我手头太宽裕，连房子都是走楼梯的。”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那房子可不是像我们穷人住的那种，那可是独门独户，专门找人设计的，就是不用电梯，保留楼梯的样式。”
“她说怕我不运动，让我走走楼梯，我去！”
“那你说你妈的新任老公，那个外国人，是不是也被你妈限制花销？”我坏笑道。
“这谁知道？”
“他叫啥名字来着？”
“行了，别提他了，提起来就心烦！”
“那我跟你说说梁家燕吧。她爱好文学，也喜欢看畅销小说，挑小说的时候就像买化妆品，很重视风评，特别关注有没有什么缺陷是她忍受不了了，有的话直接放弃—–”
“畅销小说——我只看网络小说，更不要说文学了，别到时候一聊天，她说的我都没听说过。”
“男人怎么可能跟女人爱好一个样？求同存异嘛——”
两人正聊着，梁家燕的电话回过来了。
“姐，我们正聊你呢！”
“说我办事慢吧。”
“哪能啊？”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真没有啊！”
“好吧，先说正事。我表哥说他这个一般是不构成侵犯隐私的，但是他现在具体案子也没在做了，所以他给介绍了一个以前的哥们，现在还在律所做律师，帮你们约了明天聊聊具体情况。回头我把他电子名片发你，你们去聊聊吧。”说完梁家燕把电话挂了。
“哎，姐，我还要给你介绍—–”
我歉意地转头对范正义笑笑，然后把梁家燕说的情况告诉范正义。
范正义听了说道：“这样的话，小果，你不要等我了，你先去深圳找黄汉。”
“我还是陪你一起去见律师吧。”我建议道。
“不用了，不是都说了一般没事的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去深圳吧。”
“那好吧，那我明早出发。”
“呀，糟了，今天晚上跟黄汉见面的事赶不上了。我这就让我朋友跟他带个话，然后再约个时间。”
“行的，今天赶过去也不可能见面了，等明天吧。”
“你管你出发，我朋友那边联系好了我通知你见面时间和地点。”
“好。”
我们两人就此各自为政。我等到第二天又去坐火车。这一次无论是路上还是车站候车，都非常顺利，再没有遇到意外。在火车上跟陌生人闲聊消磨时间，一路也不觉得无聊就到了深圳。这里天气晴朗，我的心情也格外靓丽，想着不久之后妹妹见到黄汉的喜悦我觉得人生在这一刻似乎圆满了。于是一下车，我就就近找了个便宜的旅店，然后就发信息问范正义会面时间和地点。
范正义回复：“去问j”
我一下子懵了。这啥意思？去问介绍人吗？我哪有介绍人联系方式，这到底是说的啥？我绝不相信范正义会临时撂挑子。但是工作这几年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坏事太多了，已经动摇到了我判断事物的自信。“算了，反正最多也就是白跑一趟，除了空欢喜一场又能有多大损失？”我自我安慰着给范正义去了电话。电话打了几个都没接。“或许范哥正在忙吧。肯定是的。”我努力劝自己耐心，但是一颗心已经不再平静。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范正义又来了信息：“介绍人说黄汉因为我们没有按照约定碰面，对我们产生怀疑，现在不肯再出来见面。介绍人正在劝说他。”
我读完信息，并没有因为这个坏消息而感到沮丧。我反而感到开心：原来范哥是说他自己去问介绍人啊！我甚至都不愿去想这个坏消息所预示的后果，因为我不愿意它干扰到自己现在的好心情。用一句话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就是——别处冬寒我花开，我觉得脚后跟都充斥着喜悦：我也不是那么差么，起码我还能交到堪比珍宝的朋友；这说明什么？我有人格魅力啊！
我自我欣赏到晚上，范正义又发来信息：“介绍人劝说不成，但是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她让你去黄汉买早点的地方去找他。过会我把位置发给你。我觉得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想到黄汉对人的抗拒心理这么重。你先去试试看，不行的话等我这边忙完了过来跟你一起想办法。”
看过信息，我小心地设定好闹钟，一连设了三个，每个间隔五分钟，然后就直接睡了。我心情很好，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做个好梦。夜晚就这样度过了，清晨被闹钟惊醒的时候，我完全不记得昨夜是否做了好梦。不过这不重要，今天早上的事才是此行的目的。
我感觉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我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充沛，心思活跃，不期而至地，我与一个好计划相遇了。有了这个计划，我顿时觉得信心很足，大有吃了一块定胜糕的效果。
我早早地赶到定位上的地址，左右一询问，很快找到了一家名叫小样生煎的早点铺。店铺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从头到尾一个个对照照片比较了一番，确定黄汉还没有来，心下总算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黄汉来了。我仍然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心情却不由地紧张起来。我表现得很耐心，实际上却很紧张，反复对照照片比较了好几次，确认完之后又在心里默默重复他的计划。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黄汉排到了，他点了三份生煎，正准备付钱，突然有一只手拿着手机从侧面伸出来，紧接着店铺里面传来一声“支付宝到账……”
黄汉一愣，看向这只手的主人。这个人就是我，只听我说：
“黄汉，我们可以聊聊吗？”
黄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你有什么事？”
“走吧，我们到旁边聊一下。”
黄汉看了一眼我示意的地方，离人群不远，他同意了，拿走了一份生煎，吩咐店主另两份过会来取，就跟着去那边的石凳子上谈话。
“我们是哪里认识的？”黄汉有很好的交流习惯。
“我是小琳的哥哥。”我笑着说。
“什么？是你们？”
“对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黄汉，之前我们失约了很抱歉，但是我们临时—–”
“算了，我看你这人挺不错的。但是我还是先要确认你所说的身份。”
“这个——-”我之前的计划只是在他购买早点时献殷勤，现在我发现了这个计划的不足。我还需要一个补充计划，这也是临门一脚了，以至于我认真地调动每一个脑细胞来搜索可能证明我和小琳关系的证据。
“你看这个。”我拿出一张小琳的近照。
黄汉看到照片显然激动了许多，他试图让自己冷静思考：
“是她！但是只有这张照片似乎——”
“我真的是小琳的哥哥！”
黄汉又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他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说：
“这样吧，还是那句话，我看你这人不像坏人。我决定暂且相信你。”
“太好了，”我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现在过得不好吧？”
“我很好。我有一域快乐痴狂。”
“一域——-？”
“哈哈，说了你也不明白。”黄汉把一个生煎包塞进嘴里道，“小琳现在怎么样？”
“她刚生了一个女孩。她一直都很想你。”
“她生了一个女孩？”
“是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那是你们的孩子。”
“哈哈，太开心了。”
“你跟我去看看她吧！”
“我现在被消费限制。哥，我也叫你哥吧。但是我还有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有一域快乐痴狂。”
我表示不明白。
“我可不想小琳母女俩跟着我过穷日子。我虽然经济受困，但是只要还有一台手机，我就还有机会。我的眼光和脑筋还在。”
我被他的热情所感染，惊讶于他在这样的困境中竟然还有夏日般的热情，我决定耐心听下去。
“哥，我绝不是空想。我现在手上有三个项目。一个是开发一个APP解决EXCEL子表一键自动打印。第二个是开发一个APP监测并消除打印机多印和漏印的问题。还有第三个，我手上有资源可以参股长租公寓项目。”
他给我带来的印象是——-君子言之有物，这使得我觉得他必非久困之人。
黄汉继续说：“我现在主要是缺资金，要是以前，我自己家里出钱就做了。不过不要紧，只要再等等，等我拉到投资，我就可以一飞冲天，到时候我就去接小琳和女儿。”
“只要你们好就好了。”
“哥，其实你也可以投资点，肯定大赚的。”
“我没什么钱。”
“哦，不，我是说你可以跟你老板建议，让他投资。哥你结婚了没？”
“还没有。”
“那就是了。你也需要赚点钱。要不怎么追求喜欢的女人？”
我想了想，说：“我们公司倒是正在找项目。我可以跟我老板说说看。”
“哈哈，太好了。哥，全靠你啦。你放心，这肯定是好机会！”
“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们老板一定感兴趣。”我谨慎地说。
“没事的，我的项目只是给人提供一种可能，不需要人人都能看好，只要这种可能存在就好了，有缘的人自然会感兴趣的。”
黄汉继续说道：“我的经验是，压迫你的，或许很强大，但是也做不到坚持不懈，这就是我的机会。”
“看得出你很有阅历。”我有些羡慕他。
“哥，所以说会动脑筋的人总是饿不死的。你要学习，了解国家的政策。比如说以前，国家是采用政府开支拉动经济。讲简单了就是花钱让人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再填上。”
我笑了。
“哥，你别笑。这可是经济学。你想，这挖一个坑，就要给工人发工资，给企业工程款，这些企业和工人拿了钱就要消费和投资，然后其他从他们这里得到钱的人和企业又要消费和投资，这样钱就流动了，创造出的生产值也增加了，这就叫刺激经济。”
“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哈哈。”
“等等，你让我想想，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从头到尾把黄汉的话想了几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毛病，说道：
“这还真是跟变戏法一样。”
“哈哈，你懂的。但是这就跟针灸一样，只能刺激，治标不治本。”
“哦？还有这说法？”
“当然，挖个坑就不用说了，所带动的消费和投资能够选择的商品和项目几乎没什么变化。说得极端一点，大闸蟹还是用避孕药养殖，空气中还是有PM2.5。所以嘛！现在国家开始搞供给侧改革了。”
“这又是什么？”
“就是增加一种好的产品的供给。好的产品出来了，人们就会去买，然后商家和其员工得了钱，又要去消费和投资，之后就跟挖坑的效果一样，钱流通了，生产值增加了。”
“那不是差不多？”
“不一样。关键就在增加好的产品上，增加了好的产品，社会上好的产品就多了，同时还要淘汰相关的竞争性的产品，于是产能也就更新换代了，这样社会的生产力就更新了，就好像更年轻了一样。”
“这么好？”
“当然，要不然国家干嘛要改革？我想通了。以前我们是什么赚钱做什么，现在我就想要做好的产品，这样才能生存。”
“我记得以前我在一家外资银行里面做理财的时候，产品很烂但是照样有人买。这么看来，是要被新陈代谢了去了。”
“对呀，有些公司的销售理念认为，销售是可以脱离产品而存在的。他们认为只要销售做得好，无论什么产品都能卖得出去。我以前也以为这样，现在我知道我败就败在这里。”
“看来你真的学到很多。”
“当然。不过现在新东西很多，主要还是看眼光。这样，哥，我们先聊到这里。你去跟你们老板谈谈，有问题随时问我。”
我同意了，就此开启回程，准备回去第一时间把项目推荐给老板，并且用满腔的热情说服他。当我想到黄汉的时候，我想到一句话：人活一口气。看到黄汉在这样的困境下竟然还是没有泄了那一口气，我不由得为我的妹妹高兴。路上我给母亲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妹妹小琳的现状，还有她和黄汉的情况。母亲很高兴，立刻询问了小琳的地址，说是要去看小琳，还不要我陪着怕影响我的工作。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母亲开始念叨催促我快快找对象结婚。我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不过想到母亲年龄大了觉得应该对她的想法多一些包容，也就默默地听着唠叨。
挂了电话，我又被邻座的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大谈特谈他们公司的幸运数字13而塞满了耳朵。我完全不感兴趣，甚至有些不屑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讲究这样的迷信。等到火车快要到站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与我想当然的样子是不同的。不然在这个时代，这种迷信的人要怎样生存？而且实际上他们看上去过得不错的样子。起码比我自己的精神状态要好得多。考虑到这些我决定先联系钱安，幸好时间上还来得及，商量一下黄汉手中的几个项目，以免自己毛毛糙糙地碰一鼻子灰。
钱安提议去酒吧看杰森戴伊的高尔夫球赛。我自然欣然答应。于是我们两人一边欣赏着杰森戴伊的精彩比赛，一边讨论着黄汉手上的项目。
钱安听完我的介绍后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惜墨如金地说：
“算了吧。”
“为什么？”我自然不解。
钱安似乎在思考措辞，一阵沉默之后，他道：
“为无为。”
“什么意思？你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么？不应该有为吗？”我急道。
“是的。不过我最近在读《道德经》，很有些启发。为无为就是做别人不做的事。这在西方也有类似的理念，不是有人说西方人如果有人开个汽车4S店，其他的人就会去开个加油站，而不是像我们夏国人全都扎堆去开4S店或者加油站么？这讲的就跟为无为没什么差别。”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全公司的人都在找关系找项目，这时候最好不要掺和的好。”
“这——-”我犹豫之后，决定告诉钱安黄汉的情况，“这个人是我的妹夫，现在经济上有些困境。这些项目对他和我妹妹都很重要。”
钱安沉思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看来我也拦不住你了。”
接下来，钱安帮我针对老板的喜好提了一些建议并和我讨论如何去谈这件事。
等到看完杰森戴伊的高尔夫球赛，我和钱安同坐一辆出租车回去。
“你小时候看过绘本没有，小果？”钱安问。“我老婆让我找点绘本给我小儿子读。”
“没有，我小时候只有看过小人书。”
“哦，那跟我们小时候差不多。绘本挺不错的，有空你也可以看看的。”
“是的。我也听说挺好的，”我有些心虚地说。“可是我连老婆还没有呢！”
“你知道飞机机翼里有什么吗？”钱安问。
“哦，不知道，”我说，“飞机机翼里能有什么，还有东西吗？”
“我一直以为那里是实心的。”我接着说。
“我也是给小儿子读绘本才知道，”钱安说。“哦，我跟你说吧。飞机用的油就在飞机机翼里面。”
“这么奇妙吗？完全没想到。”我说。
“我打算明年带我儿子去坐一次真的飞机。”
我拍拍车窗，司机刹住车。“我下车了，”我说。
“不去喝个咖啡了吗？”钱安问道。
“不了，谢谢，老朋友，”我摇摇头说，“我得把明天的PPT做出来。”
我一点也不觉得钱安啰嗦，虽然我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这就是我，喜欢有人在我耳边播放些琐事，于是我就不再觉得孤单而感到如鱼得水了。当我有了孤单的念头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给宓雪莉打电话，接着我又放弃了，然后给宋薇打了一个电话。宋薇跟我一样，晚上还有工作要做，没有时间见面或者闲聊。简单地问说了几句，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第二天，我找了个时间看老板不忙，去跟他谈黄汉的项目。哪知道李凯听了几句就开口索要项目计划书。我哪来的计划书？无奈，只得退出去找黄汉告知情况。我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黄了。没想到计划书没有难住黄汉，他表示自己有并且问我要了邮箱给发过来。等到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项目计划书，于是就打印出来准备拿给老板看。由于上午碰壁了心中没底，我又去找钱安陪我一起去找李凯谈。
李凯看到我又来找他了，立刻皱起了眉头，正准备开口嫌弃却发现钱安也跟了进来。他安耐住性子没有直接赶人，但是也不愿意让我那么好过，于是上来就要项目计划书。
我递上了项目计划书，让正准备拒绝的李凯很吃惊，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接过计划书翻看起来。突然他嘴角一笑，可被他逮到了问题了。他说：
“你这是什么项目？你看这个，还有这个，一个项目就一页纸，还有没有更雷人的？”
钱安见我吃瘪了，开口替我说话：
“老板，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管得太多，反正是赚是赔都是客户的事，我们只按照经手的金额抽成。”
李凯看了钱安一眼，又看了几眼前两份计划书，说道：
“老钱啊，你这话是老观念了。我朋友跟我说了，这么想是不对的。我来考考你们，你说鹰国某总统肆意妄为，在严重的新型肺炎大流行病的事态中造成了数以百万计的感染和很多的死亡，这个事说明了什么？”
钱安思索着，不知道李凯所指何意。
李凯看到了我们两人的沉默，得意地道：
“这说明，你的经济选择有可能对你造成重大的影响。”
“不明白吧！”李凯接着说，“你看，民众选择了鹰国某总统的企业生产的产品和服务，使得他成为了人生赢家的典范，然后他又以这样的形象参加选举并夺得了鹰国民众的选票胜利，他的当选是从人们选择他的产品和服务开始的，那个时候是一种经济选择。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的执政给鹰国带来了如此严重的灾难。这说明什么？如果民众一开始就不选择他的产品和服务，很有可能他就不能成为总统，也就没有之后的这一场大灾难了。所以，你的经济选择有可能对你造成重大的影响。”
钱安这回总算是听懂了，可是他不禁腹诽道：
“别人说这话或许是对的，可是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难道你就比那个鹰国某总统能好到哪里去？”
李凯继续他的说辞道：
“不过么，既然老钱你来了，我当然是要好好看看这几个项目的。可是这两个项目不行啊。你看，这两个都是要开发APP。就看这个项目计划书，明显不是什么专业团队在做。估计就是谁拍脑袋想出来的，这样能够实现吗？先看第一个，EXCEL是微软的产品，你要开发它的产品，你知道它的开放接口吗？不知道的话怎么搞？再看这一个，打印机各式各样，你凭什么认为那些供应商会授权你开发他们的产品？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行的嘛！”
我不敢吱声。李凯看钱安也没有说话，觉得也要给他留点面子，就继续看第三份计划书。过了一会，他说：
“这个还行。你的朋友确定能够找到长租公寓的投资渠道？”
钱安见我愣神，咳嗽了一声提醒我。
我恍然醒悟，回答道：“他是这么说的。”
李凯顿时开心起来，道：
“我倒是听我朋友说过长租公寓这种生意，是个好生意啊！如果你真能帮我找到投资渠道，利润——-对了，老钱，这个项目利润我们要多分一点。”
“好的，如你所愿。”
“哈哈，说不定这么一来，我就可以登上胡润百富榜啦！你们明不明白，胡润百富榜可是一个有魔力的榜单，光是想一想我的名字能够列入其中，我就兴奋得睡不着啊！”
李凯开心之余看了我一眼，想道：“这小子倒是我的福星。我都有些后悔那么听话把他和宋薇拉扯开了。咳，只能委屈你了，谁叫客户是上帝呢？客户的主意我也不能违逆了。”
我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看去，正面迎上了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睛，忽然觉得被看得心里发毛。于是我躲闪了一下目光，又低下头去。
李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说道：“小果，接下来有件事要你去做。”
我又抬起头来说：“嗯。”
“你去联系一些酒店以及餐饮，质量服务要上等。别忘了，报给客户的账单上把费率提高一倍。”李凯吩咐道。
我顿时觉得不妥，转念一想，这个项目也是自己翻身的希望，总不能让宋薇成为第二个宓雪莉，我也就默认了李凯的贪婪—–不让他赚饱了哪来自己的好处呢？
“好了，你们去安排吧。”李凯摆摆左手，右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雪茄放到嘴里，“对了，老钱，你让宋薇可以出发了，去把农民工乐队的事情办起来。”
“好。”钱安应下就跟我一起离开了李凯的办公室。
我不由得心里着急起来：这么说宋薇又要去工地了呀！我偷偷给宋薇发了一个信息询问情况。宋薇回复我：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说。
我联系了黄汉，跟钱安一起开始筹备合作的具体条款。一切都朝着有利于李凯的方向发展，我希望跟黄汉跟他能够搭上顺风车。
到了中午，我早早地收拾好东西，一个人跑出公司去等着跟宋薇碰面。可是左等右等，宋薇都没有出现。我已经完全顾不上思考是不是要先把午饭给解决了，心中充满了焦急。很快就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我无奈地回到公司继续上班，心思却像迷途中的蒲公英左飘右荡地挨了整整一个下午。
晚上8点左右，宋薇终于又有消息了。她这时候还没吃饭，但是可以下班了。我立刻赶去见她，陪她吃点东西。
“小薇，你总算忙完啦！”
“可不是嘛！这段时间我特别的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工作丢给我做。”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是忙完了。”
“哪有！晚上我还要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去工地。”
“真的要走啊？”
“你已经知道了？”
“我听说了一点，正担心你可能要走。怎么回事啊？”
“别提了！本来么是个好事，我们工地上有个小伙子去学了4年的古筝，然后带动其他的工友一起搞了个乐队。这乐队还挺有特色，有的用乐器，有的就直接用工地上的铁桶当鼓敲，别说，效果还真好！他们搞了这么一段视频发上来，我看到了就在朋友圈里转发。哪想到被老板看到了。老板决定要把他们包装成网红，这不让我去落实这个事情。”
“他为什么让你去？”
“我也这么问他。”
“他怎么说？”
“他说我脑子灵光，而且形象好，做这个最适合。”
“那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想去。可是老板非要我去。”
“咳，真是的。我怎么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干涉我们。”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
“那你会不会来看我？”
“会的，只要我有时间。”
“那就好！你记得有空来看我，路费我出。”
“我怎么会让你出路费？放心吧，我每个礼拜都可以去看你。”
宋薇听我这么说，幸福地笑了。在她心里，我是那个有可能出现在她未来的生活中，并且她很满意的人。这让她觉得心安，愿意被我收走此生所有。而她的笑容落在我的眼里，让我萌生了一种为她遮挡此生风雨的豪情。我轻而易举地将我俩的未来与脑子里习以为常的悲观预期区分开来了。
“你可一定要来哦！你不知道，这回老板还给我派了个讨厌的搭档。”
“搭档？”
“是啊，就是那个赵一围，讲话还结巴，老是色眯眯地瞅我，讨厌死了。”
我一听，觉得赵一围这人还真是那么回事，顿时觉得有些挥之不去的感觉，因此对他增添了几分恶感，同时对宋薇也多了几分担忧。
“好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与宋薇分别，我愁思满怀，几番思量之后到了深夜仍睡不着，于是试着仿了一首《长相思》
雨几日，阴几日，
秋尽冬来被衾寒，
望山烟雾浓。
思悄来，思稍歇，
心事高悬问星河，
孤灯未成眠。
自然地，我给宋薇发了条信息把词给她寄了去。宋薇很快回了三个心。这使得我的愁怀稍得安慰。
我的日子渐渐变得快乐起来，每逢周五下班后，我一定会赶火车去找宋薇，在工地那边跟她待上两天，两人的交往就像加强版的鹊桥相会，相同的是喜悦和想念，不同的是用不着苦等上整整一年。
过了些日子，杜思燕又来邀请我去参加聚会。我本身对聚会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一方面因为希望杜思燕收我的稿件，另一方面因为孙峯也是聚会的常客，所以我猜想宓雪莉会不会也去，于是我就决定去聚会看看。
聚会当天，由于不善歌舞，我就躲在角落里观察，看看孙峯有没有带宓雪莉来玩。看了半天，我也没发现孙峯和宓雪莉。慢慢地，唱歌跳舞累了，也有四五个女人躲到我所在的角落窃窃私语。我也不好意思离开，索性就加入他们当个听众。
一个女人说：“你们知道吗？今天这个聚会可不同往常。”
“怎么说？”
“今天这个聚会是杜编辑特意要秀恩爱给大家看。我敢打赌，她今天一定还要发朋友圈，为的就是秀恩爱。”
“怎么这样啊？我记得杜编辑以前可是个特立独行的主，什么时候这么注意别人的眼光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老公去夜店被她同事拍到啦！更过分的是，还发了朋友圈。”
“什么？”
“所以啊，她一直在找机会给她老公改变形象，为的说明他们很恩爱。”
“这还是我认识的杜编辑吗？竟然不去大吵大闹，这样忍气吞声，还要演戏给大家看。”
“对啊，这样做女人有意思吗？老公出轨了还要息事宁人，装模作样，在别人面前挣面子。”
“说不定她真的跟她老公感情很好，她这样过得很开心呢？子非鱼安知鱼呢？”我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
“切~”周围几人鄙夷地看了我几眼，换了个地方继续他们的秘密话题。
这时候，杜思燕朝我走来，脸上带着些煞气又勉强挤出个笑容。
“她不会听到了吧？这也太尴尬了！”我想。
“小果，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杜思燕对我说。
我跟着她去。她又低声对我说：“你是争不过孙公子的，不如放弃吧。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家里只要能够提供些彩礼给弟弟买房就好了。”
杜思燕脚步不停，把我引到一个姑娘面前，道：
“小果，来，这个姑娘叫罗亦菲，以后是白衣天使。她打小喜欢唱歌，你喜欢写作，你们都有艺术细胞。”
我一看愣住了，这不就是酒吧里驻唱的那个姑娘么。我刚要开口说我们以前见过，就见罗亦菲给我使眼色，所以我只是哎了一声就打住了。
“怎么，你们以前认识？”杜思燕眼光毒辣，立刻看出了端倪。
“没有，第一次见。”我赶紧否认。
“哦，好，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年轻人多接触。”说完，杜思燕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谢谢你！”罗亦菲对我说。
我立刻明白我猜对了，罗亦菲的确不想让杜思燕知道我俩认识。
“杜编辑是我们渔村长大的，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卖唱。”说道“卖唱”两个字罗亦菲羞惭地低下了头。
我没想到无意中做了件好事，于是笑笑。
“常先生，不如我陪你喝酒吧！”罗亦菲说。
/11-14/
我发现她还记得这回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次自己是喝醉了，不过我这次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我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一味地被她陪着喝酒。她一开始也很拘谨，喝了片刻之后，却变得活跃起来。她聊了很多她的事情。她原来有个男朋友，在夜店里做酒童，前段时间他劝她去他们店里做陪酒小姐，可以多赚点钱给她弟弟买房。她知道他撒谎，他是想她多赚点钱给他花。她自然没有同意。不久，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上次在酒吧，她男朋友刚跟她分手，她想灌醉自己，甚至放飞自我，所以才主动提出陪我喝酒。她说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要是换了别人，有女生陪着喝酒绝不会拒绝的。她还说我是个很好的听众，天生的跟随者……
第二天天亮之后，我睁开眼睛，觉得头有些疼。我轻动四肢，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看，竟然是罗亦菲躺在我的身旁。我一阵心慌，只记得两人在一起喝了很多酒，然后我看到了宓雪莉，她说孙峯对她不好，要她去做陪酒小姐。之后两人相拥缠绵。怎么会是罗亦菲呢？
罗亦菲也醒了过来，发现我在旁边，她一阵惊慌失措。我们两人良久没有说话。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解释自己有女朋友，罗亦菲也说我不是她要找的男人。然后两人都认定这是一个意外，决定让它就这样过去。接下来，两人像朋友一样聊了半个多钟头，约定互相之间作为朋友相处，就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我离开后，心中舒了口气，然后接下来的想法让我纠结起来。我意识到，这次错误是由于误认成了宓雪莉而造成的，也就是说，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宓雪莉。但是，我现在正在跟宋薇交往，而且打得火热。于是，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对宋薇的愧疚心理。这种愧疚的情绪见风就长，很快迫使我要做个了断，可是当我决定放下宓雪莉，放下过去的感情的时候，我又犹豫了。那么反过来放弃宋薇呢？我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宋薇也已经在我心里扎下根来了。百般纠结之下，我想到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想或许可以把这个问题放到将来再解决。我不由得有些感慨。这句话是我小学的一位老师对我说的。当时在我看来，那位老师用这句话来要求我对我是很不公平的。因为，我和小伙伴闹矛盾了，而事情明显不是我的错，是对方挑起来的，而且我在矛盾中处于优势，也就是两人打架我打赢了，结果这位老师却让我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让我接受不了。讽刺的是，这句话现在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甚至这样想：退一步，讲得多好呀。心中欲望强烈的时候，满则受损，但是要退，也不能退得太多，否则就是在跟自己较劲。所以只需要退一步，也只能退一步。
终于，我暂时能够调用精神来做手边的工作了。而且，我的脑筋也清楚了很多。我们的项目需要把产品出口去RB，也就需要考虑做什么检测。这事我研究了半天，发现RB的官方列出了一些产品清单，但是就是没有说清单上没有列出的产品怎么办。结果去询问的时候，反而被问及有没有确认需要做某种检测。
“看来RB人做事情也不是十分的严谨么！”我自语道。
这个念头刺激着我的头脑，使得我自得自己有能够看出这个问题的睿智，还为我的不严谨找到了理由。于是我大胆地进行猜测：没有列出来的产品就是不要检测的产品。不知不觉就换了个视角看问题，事情也有趣多了。我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小学老师的教导，让我产生了智慧，于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萌生了想要再见见她的想法。要知道，想要维持精神上的积极乐观是不容易的。根据故老相传的内外相同之理，一个人对自己的统治跟一个霸权国家在世界范围内维持霸权是差不多的。特别是人的年纪越大，想要开心就越难。这就跟霸权的维护成本逐渐增加差不多。我从不告诉别人我的这些复杂过头的想法，否则没人觉得可以理解我了。因此，我既可以心安理得，又没有来自他人舆论的干扰。毕竟我自己已经轻易地说服我自己了—–你看，人要想让自己的大脑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地为自己工作，明显是一件年龄越大越困难的事。世界霸权估计也差不多，要想让其他国家心甘情愿接受你的统治估计也是越来越不容易的。两者既然是相似的，霸权维持成本递增又被学者们主张，那么一个人随着年龄增长要想开心地生活也就只能是件难事了。因此，谁能帮助我开心，就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已经想要立刻跑去见那位老师了。
我很快想到，我的这位老师并不一定会觉得高兴，因为我并不算有什么出息，而且我如果说出我感谢她的理由，估计会被当成一个怪人。我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去看她的理由：我的父亲会高兴的。因为我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超过他，而与这位老师的和解正是我成长的表现。“可是，难道我要跟过世的父亲解释这么别具一格的想法吗？他不会以为我吃了饭没事情做吧？”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无奈地笑笑，对于这样的自己我已经习以为常——无论内心多么波涛汹涌、峥嵘嶙峋，我总是习惯于按照别人习惯的方式表现自己。我也有些气恼，为什么自己不是那个有出息的学生呢？是自己不够快吧！熟悉我的人都觉得他这个人慢吞吞的，一看就是跟不上时代步伐的人。是啊，我也有些认命了，自己的确是不够快呀，即使知道哪里有钱赚，也早就被比我快的人赚跑啦。于是我决定破罐破摔了，既然拼命追着钱跑也赚不到钱，那为什么还要朝着赚钱的方向去？我狠下心来对自己说：“我就不赚钱了又怎么样？只要不饿死就可以了，其他都可以不要！”
我展望未来，觉得自己如此脾性估计一辈子都发不了财，到了晚年又将是夏国老龄化严重的时代，或许那时候自己就只能跟电梯里聊过天的物业老大爷一样，大冷天的穿着单薄的制服，沾着冷水搞卫生。不是老大爷不怕冷，是制服太瘦没法多穿衣服，而要穿自己的衣服领导又不乐意。
我预见到自己晚景凄凉，一阵惊慌之后，忙用那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来鼓励自己。哪知如此一来，我的预见变得更加糟糕，成了“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好一些也不过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或许穷，我还能忍受，但是孤独真的让我恐惧。所幸的是，我现在还有宋薇，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步了宓雪莉的后尘。想到宓雪莉，我又掉进了纠结的泥潭，在宋薇和宓雪莉之间，我头痛欲裂。
也有可能不用烦了，她们都有可能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那么，将来老了，我只能拜托智能水表多多照顾了。听说智能水表可以监控独居老人的安全，如果发现问题会通知紧急联系人，比如志愿者来提供救援和帮助。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剩下的只有孤独了。这个社会也提出了解决方案，比如机器人伴侣。我发觉自己想得过多过远了，目前我还不需要考虑这些，当然，目前的情况也有的他头疼的了。
一番搜肠刮肚，我觉得捉难。对于潜在的敌手，往往可以用假想敌的方式来训练自身。在生意场上，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也可以提供参考。但是，我的心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无所适从。我没有找到一个适合的模式来思考这个问题。这显然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我清除地明白这一点，可是选鱼还是选熊掌呢？人人都说遵从你的内心，可是正是我的内心一片混乱。
我记起父亲对他的教育：“你吃的苦是你的经验的价格，吃得苦越多价格越贵，那种经验就是奢侈品。”我的父亲并不富裕，但是总是能够苦中作乐。或许是遗传自父亲，我也比较能够吃苦。但是现在，我觉得正在经历的感情上选择的煎熬，实在是太昂贵了。按照父亲的教育，这两段感情之选择必然是保时捷那样的名车般珍贵的经历，可我似乎承受不起这个代价。我认识到了自己精神上的贫穷。
我意识到，自己刚决定不追求金钱就陷入了情感的漩涡。我由此想到一句老话：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我还真是刚决定有所不为立刻就有事烦心了。或许是这烦恼过于烦忧，我之前的决心又没有说出口，因此我轻易地可以改变决心也不会给人造成不好的印象，对我来说只要摆脱烦扰就可以了。那就追求金钱吧！有了钱大多数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我想象着有朝一日可以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用来干什么呢？我没有具体的想法，现在的住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温馨；名车我也坐过，并没有给我带来特别的享受；衣服么，关键在你的身材，身材不好穿名牌也像地摊货；博美人一笑吧，自己也会感到快乐。我打定主意要追求金钱了，一定要赚很多钱！赚了钱就博美人一笑，让宓雪莉，不，让宋薇天天开心——怎么又绕回来了呢？到底让谁开心才好呢？
我想到找人聊聊，于是在电话簿里的一个个名字之间思索。刑明，他的确是个朋友但是我觉得还没有熟到可以聊感情上的事。梁家燕呢，估计她肯定会给自己介绍别的女朋友吧，那不是我想要的。钱安呢，我想想还是不合适。而且这几个都是同事，容易泄露自己的私事给别人知道。那么范正义呢，算了，他还没有女朋友呢，这不是刺激他么。一番搜寻之后，我注意到一个名字，和尚。我叹了口气，就他吧，自己的传家宝还在他那里呢，陪自己聊聊总没问题吧。
我找到和尚的时候，他正在玩赏那幅草书。
“有的人才高八斗仍然心中有结。你为什么烦心呢？”和尚笑着问。
“宋薇！”我喃喃地说。
“无论什么年龄的爱情，都离地狱不远了。”和尚痛苦地说。
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笑了，说：“皈依我佛的人都这么看问题吗？要是还没有皈依我佛，我是不会下地狱的了？”
“等爱情过去了，你可以弹个钢琴来纪念。”和尚说，一边伸手抚摸我的额头。
“我想我可能真的要走桃花运了，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要接受。”我接受了和尚的好意，用非常自然的笑容向他表示感激，然后说。
“我从没看到过一帆风顺的爱情，你觉得呢？”和尚问，一边给我喝一杯咖啡。
这个奇怪的和尚停顿片刻又说，“我不想提你的陈年旧事，但是你很有必要想一想上一次，你差点丢了性命。”
“这事我绝不会跟别人提起，和尚。”我回答说，“四个月前，我控制不住自己，去追求我想望的生活。我那时爱着一个姑娘，如今，她还在我心里有一席之地，但是我又遇到另一个引起我纠结的女人。”
“黄金也有崩盘的时候。”和尚打断忏悔者的话，说，“更何况我了解你，你的家庭教育就像一杯病毒鸡尾酒，会深入你的骨髓。所以这些并不是你的错。”
“哎！如果说爱情是一座大山，我完完全全被困在山里头了。”
“你需要一种疫苗，”和尚接着说，“就像新型肺炎那样迫切。而皈依一种信仰就像接种一种疫苗。”
“我知道我这是自作自受，就好像屁股都是被我们自己坐扁的。”我说，显出有些天真和单纯。
“只要你心里有佛祖，”和尚微笑着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您是要我心存希望吗？”我问，那复杂的神情，渴望着肯定，换了其他人肯定不忍否定我。
“不。”和尚回答说，“没有什么值得希望，你越想要得到，结果越是坏，应该警惕玫瑰色的梦。说说你们的关系吧。”
“她就像虚拟恋人。”我说。我听到和尚严肃的口气，心里打颤。但是，性格随和的我，多年下来，对于让人难受的言行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甚至找不到同样粗暴的言行来进行反击。
“宋薇就是宋薇。”我接着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活着的人中最好的人。如果您认识她，您一定觉得我爱上她是理所当然的。我是偶然遇上她的，那时我在公交车上。就是那天您发现我出事了之后，因为我在家里觉得特别的孤独，我就出门去公司了。之后，我又在北方的一个大雪天见到她并且认识了她。爱情已经进入了我的心，而且使我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以至从北方回来时，我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我不顾一切地将她介绍到我们公司里工作。宋薇一点也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那么热心帮她介绍工作。我向您发誓，我的话句句是真的……”
“这么说你那次自杀并不是为了她。”
“是的，相反我是在自杀未遂之后遇见了她。哦，不，我说过那次是意外，不是自杀。有一个月，我吃肉都不觉得美味。宋薇爱我，尊重我，把我当作长情的男人。可是我的心里还有宓雪莉。我知道我必须忘记她们中的一个，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都抑郁了。我去医院求医，医生把我当精神病，不仅如此，他们一旦把你当成精神病，就很难再相信你是正常的。可是我没有精神病，虽然我很苦恼，甚至有些分裂，但是我绝对没有精神病。我每天早上向善良的菩萨祈祷，请求菩萨不要让宋薇知道我过去的生活。也不要让她知道我的心里还有别人。我还买了一张观音像，每天都对着她说话。”
“那么，你对菩萨说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告诉她，我还告诉她我教宋薇下棋，然后故意输给她。”
“啊！她开心了？”
“她高兴得亲了我。”我激动地说，“我宁愿每次下棋都输给她。我还后悔没早点教她下棋。你知道吗？我的世界和她的世界终于有了交集，以前我们总像两个不同的世界，但这只是开始，我已经找到了方向，我们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交集。这并不是我才有的独特的想法，相信换一个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企图和行动的。你知道她多么吸引人了吗？哦，你是和尚，你不会懂这些！我多么担心她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但是我又不能欺骗我的心。”
“你不能骗你的心？……”和尚说，“那么你跟宋薇之间守住了底线吗？”
“噢，大师，有人会为落叶刻上墓志铭吗？这是最最自然的事。”我回答说，“对一位女菩萨，是无法抵抗的。”
“不要说亵渎神明的话，”和尚说，声调很温和，“没有人能跟菩萨相提并论，爱情的浪漫不等于夸张。”
“那我该怎么办？我愿意皈依我佛。”
“首先，你应该向她坦白。”和尚道。
和尚接着说：“命运安排着几十亿人的日常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寻常的经历，这是相当不容易的，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加起来也完成不了这样的壮举，所以，命运是无所不能的。记住，不要在命运面前耍小聪明，任何自私自利的行为，看似聪明绝顶的计策，最终都不能善终。勇敢一些，去向她坦白吧！”
我接受了和尚的观点，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但是我止住了自己，因为我觉得问得过细了自己就会变成牵线木偶，由于过于小心翼翼而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些年的经历让我看人的时候，总觉得看不那么透彻，好像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甚至三四个人那样。我倒不是不信任和尚，很多人我都是信任的，只是即使是我信任的人也不是一切做法都对我有利无害。不过，和尚在我眼中就像一条混迹红尘的格林兰鲨，我相信和尚骨子里还是不争的，所以我毫不怀疑他是为了我好，只是对于“不争”，这个时代并不宽容，我也就对此多少存在一些疑虑。
我这时候想起了要提醒一下和尚那幅草书只是借他观赏，可不是送给他了。结果我欲言又止了，我觉得和尚这个人是个不轻易许诺的人，从我们接触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出来，和尚往往会给自己留余地，以免说了到时候做不到。既然如此，我放下心来，告别和尚准备一个人好好想想要不要向宋薇——坦白。
我与其说是要思考，不如说是要看看愿景是否美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人人都有愿景，美好就会催人奋进，暗淡就会让人止步。公司也有公司的愿景，公司的愿景大多美好，但是作为员工，最后捞到实惠的并不普遍。更过分的是那些销售电话，实际上他们销售的就是一个美丽的愿景，一转身，就成了一个陷阱。于是我迷惘了，在我的美好的愿景当中发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隐患。我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拼命扑腾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敢为人先”首先进入了我的选择，我觉得还是有一些胆怯，不足以让我扣下“扳机”。“争争就有了！”给了我比较确定的心理暗示，激起了我的欲望，但我还有疑虑。“勇于尝试，去试错。”终于给了我足够面对失败的勇气，即使做错了选择似乎也是迈向成功的一步过程。
这一刻我觉得成长了。
“哪怕心路历程也是经历。我虽然没有丰富的经历，但是我的心路历程已经足够曲折，这也能让我成长的呀！”我觉得踌躇满志。
“可是和尚是个骨子里不争的人啊。他的建议会不会跟‘敢为人先’犯冲呢？”我很不幸地又发现一个坑，不禁感叹自己太爱思考了，以至于关键时刻难以容易地作出选择。
“我听说，不要跟你不理解的人交朋友。我要跟宋薇在一起，就应该让她理解我吧。要不然，岂不是连跟她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看来还是要跟她坦白啊！”我思考良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站得住脚的动机，从而作出了决定。
就是这周，我准备周末去见宋薇的时候跟她坦白。我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总感觉事情或许会向着对我不利的方向发展。我想再找人聊聊，或许能够给我带来一些启发。我打开手机翻看微信，发现了一条信息约我聚聚。是我去鹳雀楼游玩的时候认识的那几个新大学生。之前我一直在忙没有看到，现在看到了，正好我也想找人聊聊，估计没什么用，权当散心了。
我们约在咖啡厅聚会。我刚到地方就看见了戴晓晓和何永浩已经在了，而且相谈甚欢，却没有看见张鸣。这让我猜测张鸣或许在三角关系的角逐中主动或者被动地退出了。
“常哥，这边！”何永浩首先发现我，朝我招呼道。
戴晓晓也抬起头来朝我微笑。
“来啦！”我在他们对面坐下，问道，“张鸣呢？”
“他有事。”戴晓晓回答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我们不提这个人。”何永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