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女
景太妃时常神志不清,偶尔清醒的时候,总抬眼瞧着檐头的凤纹瓦当,半离半落,不知何时会坠。
由于王皇后的保护,景太妃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
冷宫寂寥,只有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残风打窗声。
王皇后今日心神不定,凌月已有好几日没捎东西进来。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或许有事耽搁给忘了。但看着日渐晚,暮霭生深宫,她心中再无法宁静。
冷宫的宫人不多,只两个嬷嬷和一个老内侍。
王皇后将那老内侍喊来。景太妃见到他怕的紧,直往她身后躲。
王皇后看老内侍的嘴脸,是个蚊子飞过都要刮下肉来的精贼,心下了然,只从手上摘下来一只玉镯子交到老内侍的手中,“这几日,我见宫中安静,不知可是发生什么事儿?”
老内侍笑着接过那只翠玉镯子,细细瞅两眼,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您这说的哪里话,宫中的安静热闹。您在这冷宫之中又哪能知道呢?”
“所以,才来请教公公您啊。”
老内侍“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您还是不问的好,如今外面的事儿跟您没什么关系。陛下也特意嘱咐过,万事不要惊动您。”
陛下?
王皇后一愣,“公公,此话怎讲?”
老内侍一笑,不再作答,挥了挥手直接离开了,留下王皇后颓然的坐在缺了一角的木凳上失神,
凌月本来是打算身子好了,就来冷宫先看皇后娘娘,却被云昭容给拦下。
“殿下这时候去,皇后娘娘肯定会抓住你问个不停。”
凌月拧眉,“我许久未去了,怕皇后娘娘会起疑心,到时候太子哥哥的事情一样瞒不过。”
“陛下特意嘱咐,外面的任何消息都不会传进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也不许人随便探视。如今,殿下再想去,也怕是没那么简单。”
“云娘娘这话是何意?”
“陛下啊。”云舒走到烛火一旁,看着摇曳的烛光。凌月似乎见她唇角掀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又转瞬而逝,“大概就是天子的仁慈吧。”
凌月长出一口气,封锁消息是好事,至少太子哥哥病重的消息能暂时瞒住皇后娘娘,否则娘娘在冷宫之中什么都做不了,又不知该如何伤神。
“云娘娘,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凌月看着云舒,这个看起来娇弱似花的女人,绝对没有形容上那么脆弱。
“殿下肯听我的?”云舒双眸炯炯的看着凌月。
却见凌月直直跪下,“月儿愿意与云娘娘共进退。”
云舒赶忙将凌月扶起来,“殿下,何须行如此大礼?岂不折煞了我?”
凌月顺势站起来,反握住云舒的手,“云娘娘,在我高烧不止之时,燕儿说是云娘娘在看顾我。您尚在吃药,却肯费心神照顾我,月儿记得您的恩情。”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虽未能将我儿抚养长大,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苦也感受真切。若是你母亲在,公主长在娘怀里,一样也是娇嫩宝儿。”
“若是云娘娘不嫌弃,便将月儿看做是您的孩子,月儿定不会辜负您。”
凌月几次冲动都是云舒拦下,听云舒的话总不会有坏处,并且云舒待她很好。
她其实还有些好奇,那就是想知道,云舒到底想干什么。
云舒看着眼前这双灼灼灵动的眸子,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凌月的软缎似的头发。“有殿下这么一句话,我也知足了。眼前要紧的不是太子那边,也不是皇后那边,而是你自己。”
“还请云娘娘赐教。”凌月被云舒拉着就势起来,态度十分谦卑。
云舒展颜一笑,“陛下其实也并非无情无义铁一般的人物。从夜宴那次来看,陛下是动了大怒,说明陛下心中并非全然没有太子殿下这个儿子。而且,自从皇后被打入冷宫,这段时日陛下也未再召幸其他嫔妃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宿在奉天殿中。”
“父皇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吗?”
“是,但也不全是。”
“是不是等到太子哥哥好起来,皇后娘娘那边会松泛许多?是不是熬到太子哥哥登位,皇后就能洗清冤枉?”
“太子永远不会登上皇位。”
“云娘娘?”凌月看着云舒有些不解,但云舒并未作答,“陛下此时刚下朝,想必有些劳累,你去准备些滋补佳品,给陛下送去吧。”
云舒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交代凌月现在该做的事情。
凌月听话的走出去,办云舒的说的事情,只是她偷偷回望一眼,真想马上知道云娘娘的打算。
长乐宫中,红鸾看了看主人的脸色,端了一杯刚沏好雪顶寒翠,笑着上前,“娘娘近两日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来凌月公主,娘娘对她是很满意呢。”
云舒放下手中的《吕氏春秋》,合上了书页,端起茶盏细品一口,清香霎时入喉,“是好。”
红鸾拿着托盘恭敬的站在一旁,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娘娘不将其中许多关窍与凌月公主说清楚?”
云舒品了一口茶,盖上了盖子,“若是我一次便都说通了,哪还要殿下再动脑子。如算盘珠子,一拨一动,要等到何时才能成气候?”
红鸾面上一喜,“娘娘说的是。”
凌月听了云舒的授意,胆子逐渐大起来,才来了奉天殿,走过雕栏玉砌。
殿门口站了不少的侍卫,大内侍孙德贵也在外面候着。只走到门口,便可见雕甍绣槛泛着流彩的斑斓光影。
孙德贵遥遥见凌月携了冬菊来,慌忙上前道:“雪天路滑,殿下怎么来了?”
凌月身上裹了厚厚的斗篷,流云锦面子,单绣清荷浮云纹,斗篷长到脚踝,脚下穿着麀皮小靴。斗篷上缝白狐皮毛,做一圈脖领。
凌月的小脸陷在白狐的脖领之中,愈发显出少女玲珑可爱,一双杏核大眼扑闪,脸色微红,是站着被朔风给吹得,却更显娇憨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