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纪之西渝后主
这天空的星辰会黯淡,但我保证,它永远不会熄灭。
——第二卷《星辰不灭》
丞相府密室中,墨弘楚负手而立,听完了一位幕僚的汇报,点点头,道:“除了南周,也要多与派到西渝的,特别是派到皇宫里的人加强联系,最近一直没有听到西渝那边的消息。”
在他左手边的幕僚拱拱手,颇为无奈地道:“大公子,您也知道,西渝朝堂向来是安定,更何况,之前那件事已经表明了西渝帝的态度,我们实在是······”
之前向墨弘楚汇报的老者冷哼一声:“没想到夏远那没什么本事的女儿,倒是能忍下来。若真是为了大局,老夫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左手边那位幕僚道:“李先生此言差矣。依卫某拙见,这西渝帝,只怕是不敢吧。卫某可是听说过,这定宁公主的软弱,可是与她的没本事‘不相上下’的。”
墨弘楚听着二人的对话,开口道:“弘楚不知,二位先生所言的,关于西渝皇帝的,究竟为何事。”
卫先生笑了笑:“公子,您向来把精力放在朝野和军中,不知这等私事上的丑闻也是正常。这件事,听探子说是华平那与女帝有婚约的次子,在外面有了一个姑娘,而且他还为了那个姑娘闹到了女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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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建兴四年,即将和后主成婚的准西渝皇夫华仲凡带着一位女子公然闯入后主殿中,声称要为自己的这位“红颜知己”讨一个位分。
据传,那日西渝后主正于殿中批阅奏折,华仲凡携一布衣女子,手持皇夫令牌,一路气势汹汹,直逼大殿。
那日,华仲凡扬言,此女阿莲乃毕生知己,但苦于自己早有赐婚而无法长相厮守,故闯入大殿,求后主成全他们二人。
阿莲跪而泣之,求女帝大度,让阿莲能有幸伴华郎左右即可,不求位分。
闻二人所言,西渝后主平静地放下了手中正在批阅的奏折,淡淡地道:“既是华二公子与阿莲姑娘情投意合,缘定三生,朕自然会成全华二公子的。朕尚且记得,大宇朝崇明女帝的皇夫,也曾纳过几人,并以贴身宫女的身份留在了宫中。”
西渝后主话未说完,华仲凡已怒而呼之:“定宁,你莫要欺人太甚。若非婚约难违,我早已以正妻的身份迎阿莲入府,是万万不会同意你这般委屈阿莲的。你听好了,定宁,我带阿莲入宫,是以你的丈夫的身份,要求你给阿莲一个让我满意的位分的。”
看着义正言辞的华仲凡,西渝后主未有半分恼怒,只是说:“朕看华二公子的意思,恐怕是要纳阿莲姑娘为妾,甚至是······”她浅浅地哼了一声,“二公子,你也读过书,应该知道未娶妻先纳妾的做法,可不怎么好吧。”
华仲凡扬声说:“妾?妾怎配我与阿莲的情谊。阿莲是仲凡的平妻,是仲凡心中唯一认可的妻子。陛下,仲凡身为男子,自应有三妻四妾。”
“荒谬。”西渝后主拿起手中的笔,掷在了华仲凡脚边:“所谓平妻,本就为世家子弟所不齿,更何况朕乃一国之主。再说,二公子打算让天下百姓如何面对皇夫身边的‘平妻’,朕又该封给这位‘平妻’何等身份,以何称呼。华仲凡,皇夫身边,除了女帝,只有婢女,若你执意想为阿莲姑娘讨得平妻身份,那朕不妨念在相父的份上,下旨解除你与朕的婚约,成全你和阿莲姑娘,想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如何?”
后续如何,便不得而知。不过,在后世的许多话本和演义里,军中巡查的丞相华辰听闻此事后,连夜赶回朝中,跪于朝堂之上,痛呼自己教子无方,自请降职,并恳请后主不必顾念情份,废除华仲凡皇夫身份并予以重惩。后主闻之,沉默许久,终言:“华侍中虽为相父次子,然因相父公务繁忙,多年由他人抚养,朕知相父之心,相父不必自责。而华侍中,虽言语稍有不敬,终不过因其痴心一片,其情其心,甚为可贵,朕亦不免为之动容。想来若无一纸婚约,二人必一生厮守。朕思量,侍中婚约在身,一旦入赘皇室,恐难与阿莲姑娘相守,不亦悲乎痛哉,纵法不容情,亦难忍痛下旨。然婚约由父皇在世亲封,若朕废之,亦非与伦理而不合耶?朕斗胆,自请长朕之守丧以延此婚约。若华侍中确与阿莲两情长久,朕岂会因世俗伦理而伤侍中之情以寒相父拳拳忠心耶?相父思虑如何?”
华辰闻之,跪地高呼:“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犬子大错,老臣本无颜面对先帝与列祖列宗,只求陛下重惩。陛下大恩,老臣及犬子无福消受。”
后主亲自走到华辰身前,命令身边的两位内侍恭敬地扶起,温和地说:“相父受父皇之托辅佐定宁,其辛劳艰辛,定宁岂会不知。更何况相父乃定宁义父,定宁自应以义父之礼而待之。”
后主对华仲凡及华相一族的态度震惊了三国朝堂,而面对如此殊荣,丞相华初明却愈发谦卑与忠心,操练军队、整治朝堂、派大军出征,为当世和后世所赞扬和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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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弘楚左手边的卫姓幕僚想起了西渝的丑闻,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弘楚,笑道:“老爷视西渝丞相为此生劲敌,不曾想西渝丞相竟会有这样一位给他惹祸的儿子。相比之下,公子一心一意的守着少夫人,与少夫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后宅安宁,实乃典范。”
“公子心怀大业,岂会沉湎于闺房之乐,被私情分去心绪。”李先生捋着胡子笑了笑。
墨弘楚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书案上的一方卷轴。他的眼神有些冷,却又是那么专注。他的脸庞映着密室中摇曳的阵阵烛火,透漏出了些许的冷漠。
那两为正在交谈的幕僚,并没有发现他们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公子所表现出的,那些与平常不一样的细微之处。
“不过啊。”李先生有些遗憾地说,“这次的丑闻,对于我们而言,不过也就是看了一场笑话罢了,并没有什么益处。没想到女帝竟对华初明如此信任,对其一脉亦存诸多恩宠,实属罕见。”
“华相跟了夏氏父女那么多年,自然是不同的。”卫先生笑道,“不过,华相的儿子,却是让华相大大的失了一次颜面。”
李先生点头:“别的不说,就此事而论,和华仲凡的荒谬之举相比,公子对少夫人的感情,实在是太难得了。”
卫先生也很赞同:“听闻公子在少夫人年幼时便对少夫人一见倾心,相隔近十年后有缘再见,结成眷侣,婚后更是琴瑟和鸣。这段良缘,可是咱们北汐国的一段佳话啊。”
墨弘楚笑了笑,说:“她小时候曾跟我说过,在她眼里,感情是对等的。你坐拥三妻四妾,又岂能换得她一心一意。”
在下属的恭维声里,墨弘楚又想起了她。黑夜里,月光下,她小小的身影立在溪流边,夜色中,裹挟着些许凉意的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她一边往溪水里扔着石头,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认真的说着,说着这个也许年幼的她并不是很明白的话题。
石头被扔进水里,荡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而那个扔石头的小小女孩,灵动清澈的双眸里,流露出的坚定,自此印在了她旁边那个布衣少年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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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位幕僚的离开,密室里,墨弘楚一只手按在了桌子的卷宗上,食指轻轻敲打着,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嘴角略扬,按下了身后的机关,一个人影很快出现在了密室中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处。
墨弘楚背对着人影,用平缓而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吩咐:“告诉派到那边的人,我要看到令我满意的结果,不管是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