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共明月

冰下的水竟还有一丝暖意,因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华璎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正要在潜下去一点时,她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一把抓住了,好像是华时的腿。

华璎顾不得许多,双手拉近了一些,就使劲儿往上拖,废了一番功夫终于那拉上来了,是晕过去的华时。冰窟窿这儿已经有宫人在等着了,七手八脚的把华时用棉被裹了就抱去让太医检查了。

莲清池栏杆那也围满了人。玉才人因还不知是华璎下去救人了,所以并未挤到前面去。

“谁掉下去了?怎么会掉到池子里面呢?”黎婉因一直没有见到黎砚进殿去,所以怕他惹了事,焦急地在栏杆那儿问着。

众人都关注着冰窟窿那儿的动静,黎婉的问话并没有谁听进去了,所以也没有人回答。

黎婉也只好紧盯着冰窟窿那里。

华璎把华时拖上来,一出水面,冷得直哆嗦。但是下面还有一个人呢,她吸一口气就又下去了。

在水中摸索着,一时摸不到什么,便有下潜一些,因是莲池,所以,免不得下面淤泥多一些,更显得浑浊。

正当华璎要上去透气时,她的手摸到了一缕像软软的布条,好像是一块丝巾。于是她就转着圈地摸,转身之后又摸到了好像头发一样的东西。

她心里也害怕,但是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拉着头发接着摸,终于摸到了是个人头。她往上拉,没拉动,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华璎顺着人形摸到脚的位置,确实是一只脚卡在石头缝儿里了,此时黎砚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她又拉又踹地终于把脚弄出来了。

这时她都快没力气了,还拽着一个比她都重的人游上去,真是要了命了。

她一边往上游一边想着出门前卜的卦,暗叹真是太准了。

“上来啦,上来啦!快,拿棉被来!”

等着的人们都激动不已。

华璎已经没有力气推黎砚上来了,只等着众人把黎砚捞上去了。她才在宫人的帮助下出来了。

本来在水里还没感觉到有多冷,这一出水面,感觉自己都被冻木了。

黎婉从冰窟窿那儿看见熟悉的服饰,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宫人们把她也抬走了。

玉才人在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救人的是华璎,又是气又是心疼:气得是明明早就知道要出事还上赶着去凑热闹,心疼的是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公主却都视而不见。她只身一人救了两条性命,如今却连条棉被都没有!

仿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华时和黎砚身上,最后救人的华璎倒无人问津了。好在慕妃出来安排,打发了宫人协助玉才人将华璎送回了镜湖苑。

一路上玉才人几次把眼泪憋回去,到了赏了宫人些铜钱,吩咐赋夏锁了门,谁也不见。

这边也已惊动了皇帝皇后。襄皇还专门在荣华殿的偏殿辟了两间屋子,命令太医署所有太医前来给华时和黎砚诊治。

徐昭容眼睛肿得像个桃儿,瘫跪在地上:“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这可是您最心疼的孩子呀!您看看现在都醒不来了!啊~”

皇后看见皇帝厌烦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徐昭容:“妹妹这是急得口不择言了!哪有人咒自己儿子的呀!”

慕妃:“昭容妹妹也是急的,看孩子这样谁不心疼呢。皇后娘娘恕罪!妹妹先起来耐心在一旁坐等吧!屋里有太医们呢,你就别添乱了。”

慕妃扶着徐昭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烦心不已。黎家世代为将,襄国将近半数国土都有黎家功劳。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若是黎砚无事还好,赏赐些什么就能过去;可万一……皇帝也不敢想这个万一。现在就指着太医署能争气些,赶紧传来好消息。

这边也早有人去将军府里接了黎夫人来。黎元峰是武将本不善言辞,见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心中实在着急,在荣华殿外叫骂了几句,被黎夫人劝住了,毕竟现在两个孩子都昏迷着,还没有谁能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当然也没有人提起是华璎救了两个人,这也是砸在玉才人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想华璎重蹈覆辙,她要给华璎选择的自由。之前也动过这个念头,因着一直相安无事,华璎平安长大,所以此事也就一直拖着。但是在她看见冰窟窿里出来的华璎时就决心不再拖了。

镜湖苑冬日也就是勉强不冷,暖和根本谈不上。此时,玉才人和赋夏将镜湖苑的份例炭火都尽数取来,烧得屋子里暖烘烘的,又给华璎泡了个热水澡。

玉才人从压在箱底的陪嫁里取出了《帝鸿传》和一包银针。

“本不想让它跟你牵扯上的,可是我也不忍心看你这样受罪!这可能只是刚刚开始。既是这样,我也不藏着了,还给你吧。”玉才人看了一会儿,下定决心才给华璎施针。

华璎感觉身上烫乎乎的,又好像做梦一般轻飘飘的走在白雾中。她伸出手去,在面前挥了挥衣袖,想看得清楚一些,却又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华璎~华璎……快醒醒……”

守在床边的赋夏,见华璎一直摇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就赶紧喊了玉才人过来查看。

玉才人轻轻唤了几声,见华璎并不清醒,便以手覆额,嘴里念了几句什么,然后用小指在华璎的眉心处画了个圈,最后轻轻点了两下。

华璎渐渐安静下来,又睡过去了。

这边荣华殿的宴会也因此取消了,无关人等都被遣了回去。本来喜庆的一日,变成了悲惨的一日。

这边早有妃嫔及一些碎嘴的仆从开始谣传是因为镜湖苑的人出来了才酿成惨剧。慕妃听到还呵斥几句,令他们不要传谣。

皇后却深以为然,“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今日她二人确实进了荣华殿,不是吗?慕妃?”

慕妃赶紧澄清:“回皇后娘娘话。的确是进了荣华殿,但也未见异常举动呀!”

皇后瞄了皇帝一眼,继续说道:“慕妃妹妹辛苦,操劳宴席之事,哪有时间盯着她们呀!我听说出事的时候,那丫头也跟着跳进去了。她若不是心虚,怎敢跳进这冰池子里!定是她惹了祸,怕受责罚才冒险一试!”

“住口,够了!皇后是亲眼所见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想着怎么善后。倒有心思在这儿胡乱编排!”皇帝听得不耐烦了,本来就想不出妥善的解决办法,还要听这群女人嚼舌根。

皇威震怒,屋内一下子安静了。皇帝瞪了皇后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