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塔在上
施乌坐起来,展眼看去。
仍是他的房间,夜灯却失掉了光,沉浸于黑暗中。月光穿越落地窗,洒在房间内。惨淡色调下,一切陌生。
呼吸一般张合痛度的疼痛随之而至,施乌慢慢地调身,希望去取药来,然而疼痛似乎察觉他的意图,大兴本领。
约莫半分钟,疼痛消减至可以忍受的地步。施乌知道他没法了,只能打电话去医院了。
他拿去电话,忽而停住了。他有一种既视感。他聆听声响,似乎有很多蛇似的生物极速地爬动。他打开手机,如他预料,是一堆错乱的色块。
他猛地站起,预备逃走。
他想到了——疼痛不是病症的外显,是非人的定位。
蛇爬行的声响在他站起一刻到达顶峰,不必聆听即可听闻,随即消失。
取而代之是遮挡月华的阴影,像月下的怪树枝条,像预备袭击的蛇。
施乌看向窗边的卡牌……
碎窗声。
施乌醒来。他醒来时,坐着,看窗边的卡牌。
施乌吐出一口气,感觉难受,是梦的冷汗。
晨起的凉风从破碎的窗户而来,他摸摸半干的冷汗,去洗澡。
又是这梦。
这半月来,这梦有十多回,愈加严重,先是毫无影响,后是吓醒时窗外的响动。现在,梦的怪物击碎窗户。
他习惯地看浴室的镜子。镜中人笑笑,几朵妖冶的口器似的紫花自眼眶与眼球的间隙生长而出,藤蔓似的东西破体生出。镜中人癫笑着冲向施乌,撞入镜面。
镜面霎时碎裂,碎片溅向施乌。
施乌叹口气。
洗澡!
洗漱罢,他电话了家政和维修公司,出门自救。
他试过貌似合理的办法,结果不过是证伪。他要争取另外的力量以自救。
他握紧卡牌。
他制作这些卡牌的当夜,梦与镜变异,自此他常常躲避这类。但是,与之同现的力量却未能闪避。
那温和得多,是引力,无声牵引他。他梦醒,他回神,总看见自己在朝向、偏向某面。
他去看过,源头是一间小店。闹市的小店,没有客人,往来的行人不会侧目,似乎它从未存在。
很快,他来到附近。徘徊一阵,他担心有陷阱,找了斜向小店的奶茶店,观察着。
那里没有声响,似乎从来无人,橱窗摆满小饰品和零食,他竭力看去,看见微微的荧光,似乎是屏幕的微光。
正看着,施乌又感觉不对。向后看,那里有两个人看他。
那是一男一女,斗篷着装,脱掉兜帽,都微微的笑。他们无声的笑着,那两人的脸和他一致。施乌无来由的生出厌恶,快步离开。
出门转角,他掠过两个人。他未与她们对视,却被摁住肩膀。
“你等等。”
转首,一个毛发尽白的女人,红瞳,很年轻,胸脯尤为大。正是这女人拦下他。施乌目视她,奇妙感油然而生,仿佛见到遗忘又想起的同学。不同是,他认出她是同类,同被镜中恶像折磨。
红眼白发人后面跟的是年不满十五的女孩,未长开的美人。
“你怎么了?”红眼问道。
施乌想告诉她,那两个面貌与他相同的人,那记忆中的影像却有了变化,那矮的女人仍笑,却竖起食指,做“禁声”的手势。
红瞳看看这男生女相的人,他似乎在回想,半秒,他指指窗户。
窗中,施乌的映像笑着,吐出染血的似藤蔓似蛔虫的东西。
红瞳皱皱眉,道:“你是新人吧,走吧,去那里吃完药。”
那里——她指向闹市静谧的小店。
那人拉着施乌,走去小店,并不用力,只是牵引。施乌跟去,借机窥探那奶茶店。
与他同相貌的男女消失了。但是,那矮的女子仍笑着,在他脑中,笑吟吟的,期待着。
进店,小店的内部大于施乌在外目视预测的大小,堪堪有一般便利店大小。
入门,一个服务员样的人玩着电脑,他只抬眼看看,又低头继续。他没有眼白。
再进,所见与外不同,那些饰品与零食遮挡的是,一堆如商店的货品般排列的冷兵器,兵器贩区近处,几张绒布沙发。兵器贩区后,一扇半遮掩的门,隐隐有击斗声。
红瞳敲敲柜台,问:“药放在哪里?这里有个新人,快掉进阳界去了。”
“第二个冰箱。”
红瞳去打开冰箱,取来凉茶一般的一碗汤药,道:“是这个了,喝了吧。我是余归宁,那个小的叫桃酥,那边那个游戏仔是江川用。你叫什么?”
施乌将信将疑地接过看一眼,随即喝下——他有别样自救法吗?
这药喝来像口服的甘草药液,并无另外体感。喝罢,他只觉视野似乎混沌些,余归宁、桃酥、江川用三人存在强烈些,闭眼也能感受到他们,且真正看出他们皆是他的同类。
“嗯,该怎么说……谢谢。可以的话,和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镜子,梦……”
桃酥接过施乌的碗,走近半掩门。这新生入学似的场面她见多了,厌烦了。
入门,一条走廊。走廊末端,一个射击场似的训练场,两侧,几间房间,供与休歇和做饭。
她走近厨房拉开门,眼见一片近乎凝固的黑暗,难见内里。
桃酥道:“大圣~收了神通吧!”
黑暗似潮水般退去,这才看见,这是厨房。里面一个高壮男人,正在切菜。他叫赵本晤。
赵本晤道:“回来得正好,等等就吃午饭了。”
桃酥走去洗碗,与他寒暄一阵,又道:“那门还有几天?”
“明天就是了。”
“时间好像来不及了,今天才有个新的,加上那两个人……只有我和余姐两个靠谱,恐怕这次要死几个。”
“尽力而为就好了,毕竟我们也不是超人嘛,小心点别害了自己。余归宁做了这么久了,负荷是很重的。”
“知道了,不说了,我去练练,吃饭记得叫我。”
“嗯。”
桃酥走入训练场,那阴影中行出一个面貌普通的女人,腰挂一把细剑。
这是她,曾经的她。
那女人疾步冲来,霎时间,只见她那张冷漠的脸。冷脸之外,细剑寒芒微现,转瞬即逝。
桃酥后退几步,不尽的血肉手臂自地板而出,攻向那人。
那人点地一跃,更进一步。
桃酥微微一笑,血手生长更快一步,攥住那女人脚踝。
但是,那女人却破碎为虚影。桃酥转首四望,还未动作,细剑搭到她肩膀上。
“你,输了。”那冷脸女人道。
“切,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