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塔在上

当然,他们有第三选。

他们可以任意可反射光线的平面回到阴世。

他们无选择,相比下场未知与登录阳世,这倒是最安全的做法。

于是他们便行动了,没有商议。他们只是侦查了一遍,确认始作俑者寻见不能,便准备镜行。

先是植物人似的施乌,再是已为黑茧的扫晴,再是……归宁殿后。

穿越镜子并无特别感触,像是沉入了水中。

于睁眼的一瞬,归宁记忆起她于镜中行的见闻。那是不可言明的画面与声音,它们并非辛秘,它们仅是常人所见所闻,只是浩瀚如决堤洪水,杂乱似池底污泥,不能解析,毫无张绪。

也许,这是某种信息渠道;也许,某种存在以镜监视众人。

抬眼的一瞬,归宁看见一个女人。

正上厕所的女人。

自镜而入,自当自镜而出,常设镜子之所,自然是厕所。

那女人的表情似乎凝固了,她面目羞红,喊声将出未出,像是初夜时的害羞女友。

这是归宁的视角——她的体感并未恢复。

事实是,下一刻,那女人便喊出声来。

镜行的结果便是,归宁出现于一处私人住所,害得一人成为承秽者;桃酥现身于高楼外,摔断了两条腿;扫晴几天后打响本部电话,告诉归宁她人于海之南端,同施乌一处;宁海臣被车撞了一下,报废了手臂,当他苏醒时,已是半年以后;白佳歆永久失踪。

受归宁所害者,自然加入了归宁小队,桃酥的断腿,被她忍痛切断再生。扫晴也在三天后,由归宁亲自接回,海臣也被他之本部找到,细心照料。

施乌仍是未醒,桃酥保证她已治愈他之外伤,只是人脑是很神秘的物体,说不定是他脑中问题。

施乌转入医院,由三人轮流陪同。

人脑却是很神秘的物件。

……

夜。

风雨夜。

何以周推开家门。家中应当无人,他已独居很久了。

但,今晚有个客人。

“这里离传祟人本部很近,三百米外又是承秽者本部,如果你现在离开,我还能当作没看见。”

他已预料KIA找来,于是便有这番话,但他没预料到是何人上门。

是足以杀死他后全身而退的人。

来者名为何以清。

“好久不见,何以周。”

“我现在还没看见你,你可以走了。”何以周并未进门,他听闻来者嗓音后便不再推门,立于门后,“我现在还是准备上战场的浮域老人,你还是KIA的领头,我们没什么干系。”

“你还是收敛一下小动作,我们还是亲兄弟,我不想和你撕破脸皮。”

何以周推门而入,道:“那有什么事劳烦你大驾光临啊,我–亲爱的好哥哥。”

“我不是为了你来的,但只有你现在的位置所得得到的信息最全面,我要你的资料和推论。”

“我说不呢?”

“那你的养老生活就此结束。KIA将会为死去的成员复仇,承秽者也会发现你是KIA头领的弟弟,最后,你会在逃命途中奔波,死在某个人的手里,或者在KIA的地牢度过余生。”

“真是个好兄弟,想必家里人都很感激你的作为,可惜他们都死了。不过如果有死后世界的话,他们会为他们的好儿子骄傲吧。”

何以周走进厨房,取来一壶橙汁。何以清目视他入厨房而又走出,道:“你最好不要再提他们。”

“我永远记得他们的死相,我永远记得他们的死法和动手的人,只要我没死,我就还记得你做了什么。”话虽如此,但何以周真再不提他们。

何以清道:“你们之中有一个卧底,是‘导演’的卧底。我已经替你圈定了卧底的范围,现在你只用找出TA是谁。事成以后,何以周这名字永远与KIA无干。”

何以周思索很快,他跳过了KIA为何得知录像带与导演之事,解释很简单,承秽者对身份的管理是极疏松的。他这样以本名入队且无人知觉之人都存在,更谨慎的KIA怎不能于其中参入卧底?

再而是对卧底的疑惑,他们如何知晓承秽者都不知晓之事?是能力察知,是肉眼观察?这无关紧要,因为当何以清提出卧底时,他们中便真有一卧底。

他有了推论,但开口仍是嘲讽:

“你所谓的圈定,就是把放录像的可能人选全扔到一个祟鬼前面,存活者之人必然有卧底?”

“这很高效,说正事吧。”

“活下来的一共是六人,其中一个失踪,他不用多谈,如果他是卧底,他已经借机会逃了。

录像出现于余归宁、桃酥转入三江市的首次浮域行,但据她们事后报告对比,那带着录像带和机器人的祟鬼是冲着当时的新人施乌来的。

“如果卧底是施乌,那么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他以某种方法先于祟鬼体内放置了东西,然后使自己遗忘了记忆,以新人身份加入承秽者。祟鬼必然能记住他,无论他记忆如何变化。

“浮域报告上主要是祟鬼的处理,不能从他的能力推导,但从其中可见,他显然是个警觉、聪明的人物。

“但他已经受了你们KIA祟鬼一击,伤势虽然恢复了,但还是昏迷不醒。按理说,这样弱小的人物不应当是卧底,他想逃跑,也不必装作昏迷,可在失联那几天杀掉陆扫晴,无人会起疑,因为镜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他没有。

“除非,他想就此成为一个暗棋,在合适时机重新登场。

“不能准确确定是他,因为承秽者的报告为了保全自己,写得极其含糊,只能从其上得知他们遇到了什么,大概是怎么解决的,根本不能见具体的描述。但照你们的KIA的做法,直接去杀了他就可以,无论他是无辜还是暗棋,一刀了事。”

“继续。”

“接下来,是陆扫晴同桃酥。

“她们首次转入浮域,便遇上这样的问题,显然嫌疑不轻。而据KIA的一份报告……”

何以清接道:“……她们在转入三江市之前,曾和我们的一个小组有冲突,余归宁先是不敌,她那小队只死剩她和桃酥,之后,她便绑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就是局势逆转,我们的小组最后成功撤退了,但只活下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