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塔在上

那人接道:“十一于这事件后便回归夜塔,于是我们再不离开,专注于……之后,我们便不出预料地一个一个死去,死因各不同,但多因旧伤复发。至今,只剩我一个了。”

施乌沉默,无声于夜风中。薪柴于焰火炙烤中毕剥作响,施乌道:“你有很多没说明白。”

“有些事端,我们并不知晓,有些事情,不能言述。”

“好,那我为什么在这儿?你又在等什么?”

“你于此,是因你将死未死,我在此,是为等待你。”

“你说什么?!”

“夜塔总须人看守,而我已经老了。”

“你怕是弄错了人了,我已经被人算计得差点死了,要不是我队友强,我现在怕是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夜塔不会错,我的自知之明更不会错——我快死了。”

“很好很好,我会继承夜塔,我会看着它作恶,难怪我会恶心它。”

“你还不明白,你尚在混沌。你走吧,继续沿湖而去,有人在等候你。”

“是谁?”

“曾攻入夜塔的剑客。”

施乌离开,在湖滩留下脚印,印记不深,但湖水不因潮汐变化,这脚印便永留于此。

黄昏之景迷离了神经,施乌渐行渐远,渐遗忘先才的不悦,但风送来了那人的心绪,施乌霎时知晓,那人并不如表面般无助。

若是施乌再如此,将己作事外人,那他便不必回归夜塔,自有人代替他。

这话外意便是,他若不尽全副心意同劳力,他将为死人,或死于祟鬼?或死于他手?

施乌不信其言,他更觉得自己将死在KIA手中,组织可予他之资料皆来自已死者,这既表明,他们情报慢人一步。

湖滩漫步,景物渐而变化,几根萍草,几块碎石,步入渐深,便为一块草坪,几方巨石,待施乌回望来路时,已不可见那无垠之湖,只见无边草原。遥望天色,黄昏已为夜吞没,深邃天空中只余几点疏星,高而远的惨白之月。

待他回望正路,遥远处便有一点篝火。

他触碰这草地,那些草却穿越他手掌,不予触感。施乌大致了然是何种缘故,向那篝火行去。

篝火旁确有一人,一个头发似乌鸦羽毛般黑亮的亚裔男人,但他并不如施乌梦见他时那般老成,精神不如那时强健,他独身一人在此,不见与他同行的三人。

施乌与他对坐,凝视那火焰。

惨月天移,那人添柴,施乌道:“你将往夜塔去。”

那人沉默,开口时似乎僵硬无比,道:“你自夜塔而来。”

那人道:“你并不会狩魔语。”

“我没有学过。”

“看来我并没有立错目标,”言语间,掘土之声传来,施乌同那人看去,只见那边土层拱起。那人并不行动,道:“你为何而来?”

崛起之土延及篝火,巨怪猛然破土而出。那人站起,施乌看不见他何时出手,只可见那怪物滞空,随即摔下。火星飞扬,那人收剑,这时施乌才见他原来将剑藏于篝火中。

那怪物受了一剑,身子将将作两半,虽然已死,身躯却颤动不止。

“为你的剑术来。”

那人起身,俯视施乌,道:“名字?”

“施乌。”

“同我走吧,学习我的剑术。”

施乌没有剑,他的剑在世界的另一端。那人将剑截作两段,交有剑柄的一半与他。于是施乌与他同游。他并不往夜塔而去,他只是游荡于这片草原。这里的怪物似乎杀不尽,施乌观察,它们并无秽业反应,它们是不同的东西。那人并不理会施乌的神秘,他只是挥剑。他不是好师傅,只能以此种方式教导施乌。

暗日于空时,他们从怪物掘出的洞窟进入地下,同具荧光之眼的怪物厮杀;惨月置穹时,他们便点起篝火,那人讲述故事。

这便是传统,他们狩魔人的传统。施乌渐知他确曾与三个同往夜塔之人同行,只是他们已离开。他只言至此,施乌便不再探听。施乌渐知他前往夜塔并非为自己,他曾与名为黄灵之人赛赌,败者便被要求前往夜塔,去见这神秘之塔。

某一日,篝火燃起之时,施乌道:“今夜该我讲述过去了。”

于是施乌开始讲述他的过往,自梦袭至他受那致命一击。

当他陈尽过往之时,他忽然有很奇异的感觉:他似乎真正为一个狩魔人了。

于是那人不可理喻的动作渐渐为他理解,他学习之物终于不单剑术,更有狩魔之语同生存之理……

那人将离开草原,施乌便同他离开。他们游荡于世界,施乌渐知晓了世界分为两界前的景象、风俗……

只是他记忆不清了。

他只能记得那人与他一同寻找他的三个同伴。

回神之时,映入眼帘是黄昏与夜交汇的天空。

施乌躺在浅草之中,起身,面前是一堆土坟与一块石碑:

“亡夫挚友缪异之墓”

石碑与夜塔砖石同色同厚,一柄剑倚碑,完整的一柄剑。

他的夜塔之旅怎样?他抵达了夜塔。他完成了使命未?他成功将世界分为两份,将怪物与人世隔离。

他无遗憾了,只是希望施乌若可见到辽攻,一定替他同她道歉。

辽攻是谁?

是被他辜负却不舍弃,同他往夜塔之人。

施乌细细回想,步伐渐虚,几步之后,他也倒下了,陷入深邃之暗中。

再睁眼,一片人造天空,是天花板。

施乌想起来,却发觉自己并无气力,他已靠点滴维生太久了。

至第二日,他才明白他已在床三周,曾有刺客杀他,扫晴在他床底结茧了,漏了一只断手在外面,现在还在床底。

修养三四日,施乌离开医院。之后便回归了日常,不过施乌告诉中众人,他的身外身有一变了永久,他给这身外身取名叫施鸟。

之后又三四日,夜里,破茧之声传来。施乌取来扫晴衣服,破茧之人并不看他,只呆坐。

施乌放下衣服,为她去煲汤。扫晴随他入厨房,搂住施乌腰,伸出此次入茧而生的尖牙,咬向施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