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没有明天

天铁青着脸,阴沉沉的怒视着大地,18岁的钱小鱼,本该如花一般最美的年华,她失去信仰,失去梦想,忍着撕裂的疼痛,像个破布娃娃一步一步机械的走上天台。

高处的风很大,吹得她凌乱披散的长发张牙舞爪。

天更黑了,明明是七月的早晨,却压抑得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她掏出手机,编辑短信。短短几十个字,女孩流着眼泪删了写,写了删,脑海中浮现两人相识相知的过往,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一场,就被那个衣冠禽兽葬送了未来。

‘对不起,我脏了,不配拥有没有忧伤的天空。’她长舒了一口气,终是没有再删减。

木然地盯着闪光的屏幕,用带着褐色干涸血迹的指头按了发送键,收件人:伊名墨。

此刻,她心中涌上潮水般的悔恨,恨自己那么轻易相信别人,恨自己奢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人生,若是没有贪恋太多,怎么会落入那样拙劣的圈套。

明明他有提醒过她,要小心,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可是。

她为自己的天真买了单,昨夜,钱小鱼拼命的反抗,撕心裂肺的哭泣。

可,还是没有摆脱那个老男人的魔爪,她如同被卷入狂风暴巨浪中的溺水人,粗鲁的残暴的海水裹挟着她上上下下,起起起浮浮,遍体鳞伤……

男人施暴结束,起身穿起衣服,虚伪的面上露出恶心满足的假笑。

钱小鱼如同一个被抛弃的烂玩具,浑身上下都是屈辱的痕迹,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天台上的风更大了,如同一个个巴掌扇在脸上。

她扔掉手机,就像扔掉世间的唯一牵绊,这些年的苦难都没打倒她,失去的清白却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如同掉进了腐臭的沼泽地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随着一阵闷闷的响雷,黑沉沉的天仿佛收到了信号,豆大的雨珠劈里啪啦的落下,砸在身上,凉在心底。

曾经自己最爱的雨天,是来送行的吗?钱小鱼低声呢喃,对于这些能够洗涤世界的雨珠没有了欢喜。

坚强如她,再也不愿原谅这个黑暗的世界,雨水混着泪水交织在惨白的脸上,视线再次被模糊,她感受不到温度,看不到未来。

曾经如风铃草一般亮晶晶的眼睛一片空洞,没有期盼,没有希望,只有死水一般的死寂。

她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对大雨喧嚣的虚空说:“再见了,伊名墨……”

站在天台栏杆上人张开布满青青紫紫伤痕的双臂,像一只折翼的鸟儿决绝的扑向天空,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这天。

雨还在下,似乎在呐喊着女孩的不甘和遗憾。

跳楼的姑娘叫钱小鱼,从小生长贫困的家庭,生活的苦让她养成了野草般的坚韧性格,不需要肥沃的土壤,一滴水一点阳光,就能在贫瘠的石缝中野蛮生长。

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一百的地摊货,盖不住她的开朗自信,在同龄孩子任性撒娇的年龄,她已经熟练所有家务,勤工俭学自力更生。

她心悦的男孩叫伊明墨,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外貌,不知人间疾苦,永远是干净的衬衫,满身的名牌,精致到头发丝的富贵,随便一双鞋就够她几个月的生活费。

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突然接了轨,故事开始在那个暴雨滂沱的下午。

时光倒退到五月的夏天,气候任性得像个小孩,上一分钟风和日丽,下一秒乌云密布电闪电雷鸣,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仓促的滚下,街上匆匆的行人越来越少。

钱小鱼觉得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自己超额完成牛奶销售任务,经理奖励的100元凑够了买颜料的钱。

现在又下起凉快的雨,感觉这是无比美妙的一天。

一开始她顾忌行人异样的眼光,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接着伞沿外下落的雨滴。

微凉的液体欢快的在指尖跳舞,脚下是无数水滴汇集成的水流,鼻尖哼着欢快曲调,少女玩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尽心,索性收了旧伞任由畅快的雨滴冲涮全身,踏着水花不停的奔跑跳跃,尽情放肆的快乐。

十字路口,一辆外形张扬又不失稳重的车内,伊名墨松散地靠在车窗上,狭长的丹凤眼随意的扫视着窗外,干净的白衬衫一尘不染,骨节分明的十指随着车载轻音乐精准的敲打着节拍,十七岁的少年浑身散发着精致和慵懒。

司机老赵看着还有一百二十秒的红灯,有些焦躁的说:“少爷,下雨天车快不了,你要是饿的话一会我到前面蛋糕店买些点心垫肚子,顺便给夫人带些她喜欢的拉提米苏。”

“好的,谢谢赵叔”伊名墨继续望着窗外,哗啦啦的雨不停敲击着车窗,模糊的视线突然被一个欢快的紫色身影吸引。

一个扎着马尾的长发少女,通身被雨打湿半分不显狼狈,反而无比享受的的嬉戏着,真是个奇特的丫头。

车里的他被这份快乐感染,也萌生了想要冲进去畅快的淋一场雨的想法,可多年良好的教养不允许这样出格的举动,只能羡慕的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司机老赵透过后视镜看到少爷被什么吸引住目光,好奇的问“少爷,你在看什么?”

伊名墨淡淡收回目光,闭目回道:“没什么,刚看到一只紫色的蝴蝶在雨中飞过。”

“什么品种的蝴蝶,这么大的雨也能飞,该不会是变异病毒携带体吧,我回去上网搜搜新闻。”

“……”伊名墨无奈扶额,这个赵叔什么都好,就是话多脑洞大。

钱小鱼带着一身的雨水来到文具店门口,俏皮的站在门口往里面喊:“阿姨,上次那套打折的颜料还在吗?我凑够钱了,现在就想拿走。”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材微胖,面色和善,瞧了眼浑身滴水还眉目含笑的小姑娘说:“在的,丫头,咋都淋湿了,快进来避避雨。”

“谢谢阿姨!我就不进来踩脏你的地板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颜料”钱小鱼把钱递过去,看雨还在下,等会带上心爱的颜料就可以享受双倍快乐了。

知道这丫头攒钱买颜料不容易,老板娘贴心给套了两个黑色大塑料袋,好心劝道:“等雨小些再走啊。”

“不用了,阿姨再见!”钱小鱼接过颜料,礼貌的道谢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丙烯颜料,在她这里却像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她双手紧紧的抱着,确保不会出现意外后,专挑积水深的低处走。

调皮的雨水溜进洗得发黄的破帆布鞋,每走一步,脚丫子都会跟水摩擦出噗呲噗呲的声音,钱小鱼不知道别人喜欢不,反正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蛋糕店门被推开,司机老赵提着糕点,打着一顶黑伞匆匆往车旁跑。

好巧不巧,刚好撞到了沉浸在自己快乐世界的姑娘。

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得钱小鱼没站稳,趔趄的晃了晃,由于双手抱着东西没稳住身形,重重的一屁股跌坐在地,塑料袋受力破开,彩色丙烯颜料到处滚。

“呀!颜料别跑!”钱小鱼顾不上蹭破的手掌,着急而滑稽的追着四处乱滚的颜料,哪怕是丢掉一盒,她也会心疼死。

“真对不起啊!我马上过来帮!”老赵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把糕点塞进副驾驶跟着小姑娘一起捡。

伊名墨望着车外忙碌的两个身影,找到了搪塞母亲的借口,嘴角带笑的冲进大雨跟着一起抢救‘逃跑’的颜料。

雨帘让视线有些受阻,不过这样零距离亲近雨的滋味真是微妙,说不出的舒服与畅快。

他弯腰去捡不远处的绿色颜料,没有注意一只小手也落在颜料上,不小心碰到女孩微凉的指尖,瞬间触电般的收回手,动作明显的有些慌乱,嘴上却若无其事的说:“对不起。”

“没……没关系”第一次触碰到男生的手,钱小鱼心跳慢了半拍,耳尖染上粉粉的羞红,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低着头继续捡其他颜料。

几人捡完颜料,眼前这个会害羞的姑娘和雨中快乐的紫蝴蝶重叠,一天能遇上两回也算是缘分。

“抱歉赵叔撞到了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伊名墨鬼使神差的提出了送人回家。

钱小鱼抱着失而复得的颜料,望着那辆一看就很贵的车慌忙摇头:“没关系,不用送,我家就在不远处。”

老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是我太冒失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抱着颜料的钱小鱼后知后觉的发现掌心有点疼,不过认为这点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赶紧拒绝后抱着颜料迫不及待地回家画画。

老赵愧疚的目送女孩远去,后知后觉的发现少爷淋成了落汤鸡。

“少爷你怎么下来了?完了!完了!夫人看到你淋成这样肯定会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