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普通重生记

少年人血气未定,对异性的欣赏总是自上而下,容易以偏概全。

继而年纪稍长,懂得开始自下而上的品味女性之美,但还是流于表面。

直到后来,终于明白品质才是最重要的,此时的欣赏由内而外,推己及人。

郝普通根本不管这些,他只会囫囵吞枣,一眼望去看到啥就是啥。

所以当大多数人都走不动道的时候,他反倒能安之若素。

来到预先订好的紫气东来包厢,王董等一众人已经坐定,于是郝运来三人就随便找了处空余的位置坐了下来。在茱莉亚的强烈要求下,郝普通还是被她抓了过来,就坐在她的右手边。

茱莉亚对传闻中的华国美食充满了兴趣,据说光菜系就有八种,烹调方式也很多。

戳了戳旁边的郝普通,小声问道,“你们华国有多少烹调方式来着?”

“大概二十四种吧,可能要更多一些,我不太确定。”郝普通答道。

茱莉亚又捂起了小嘴,她总是一感到惊讶就下意识捂嘴。这让郝普通有些无语,人家小萝莉捂嘴显得可爱,你都这么大只了,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想象中的炒煎烹炸溜和满汉全席并没有出现,反而端上来了一道道海鲜。港区近海,海鲜是当地特产,用一桌海鲜宴来招待客人,也算是最高的规格了。

然而德国人并不吃海鲜,或者说不吃这种做法的海鲜。欧洲国家的人一般吃的都是大块肉,什么东西都去头去尾,海鲜只吃深海鱼,对鱼的种类也挑选的比较严格,这也直接造成了他们的舌头非常笨拙。

在茱莉亚眼里,有些东西东西搬上来其实蛮吓人的,比说螃蟹。

上桌的螃蟹种类很多,白蟹,青蟹都是昂贵的海产,一般人家只有过年期间才会采购。但此刻这些昂贵的食材落在她眼中就跟一只只昆虫差不多,没错,就是昆虫,她根本不知如何下口。

至于别的什么糖醋瓦块鱼啦,脆皮黄鱼卷啦更是动都不动,没别的原因,不会用筷子。

看着茱莉亚一直对付那盘鲜蚵豆腐煲,每次等到这样菜转到自己面前才动两下勺子,郝普通一拍脑门,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很多来中国交换的外籍学生就吃不惯学校的伙食,连茄子都吃不惯,更别说难度如此之高的海鲜了。

不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可能会觉得茱莉亚矫情,明明都用最好的东西招待你了,还不领情。却知道其实茱莉亚也很委屈。

这就是代沟啊,郝普通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继而叫服务员给茱莉亚上了一副刀叉。

明明只剩一只手了,不仅没人照顾,还要帮别人处理吃食,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吗?郝普通觉得他比茱莉亚更委屈。

但偏偏是因为只剩一只手的缘故,处理起螃蟹来倒是方便了许多,比如说只需要用石膏砸一下蟹钳,它就裂开了。

喜欢吃螃蟹的人应该都知道,蟹钳处肉质之鲜美程度仅次于蟹黄,但是因为肉少,处理起来不便的缘故,一些女孩子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甚至会放弃蟹钳。

将处理好的钳肉装在盘子里递给茱莉亚,示意她可以用叉子插起来吃。对此,茱莉亚其实将信将疑,但鉴于郝普通还算靠得住的形象,她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结果刚试了一口,就小声惊呼道:

“Oh my god!”边说边将目光投向郝普通,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茱莉亚觉得这块蟹肉是如此的地清口鲜滑,这种鲜的感觉很难形容,好像是食物的香味,又好像带着些甜味,是那种回甘。

嫩滑的蟹肉仿佛在舌尖化开了一般,很快便消失不见,继而味蕾便开始跳舞,迫不及待的将这种喜悦传输给了大脑中枢。

看着她柳眉微竖的样子,郝普通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好笑,得意当然是因为我国食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非欧美国家可比。好笑则是因为觉得这些外国友人过分追求营养均衡,总是将珍贵的食材简单的处理,看这姑娘吃个螃蟹就给惊成这样。

郝普通不知道的是,欧洲人当然也吃螃蟹,不过吃的是那种帝王蟹,而且只吃蟹钳,一般都是处理好了端上来,根本不会出现整蟹。

但帝王蟹体积庞大,其肉质比起青蟹无论在口感上还是味道上都要逊色许多,也难怪茱莉亚会感到惊讶。

按理说,吃蟹的顺序应该是蟹身,蟹腿,蟹钳最后蟹膏蟹黄。因为如果一开始就吃蟹钳或者蟹膏蟹黄,那么浓郁的鲜味就会盖过其他味道,让其他部分和别的菜肴都黯然失色。

这也是为什么红楼梦中,为什么吃完螃蟹要用茶水漱口的缘故。

不过郝普通并不担心,因为更鲜的还在后面呢,如果觉得螃蟹就是鲜味的极致,那也未免太小瞧港区的海鲜了些。

接着他又艰难的从桌上那盘大黄鱼处剔出了一小块鱼肉,处理好之后同样装在盘里递给茱莉亚。黄鱼无细刺,但主刺细软,容易连同鱼肉一起夹断,郝普通对茱莉亚的舌头并不放心,所以还是小心的挑拣了一下。

这次茱莉亚毫不犹豫就动了叉子,鱼肉刚一入口,一种鲜到了极致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让人口内生津。鲜味因子一边做着高速运动,一边不断地向大脑做出反馈,所以这种由味觉带来的喜悦显得尤为持久。

这次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德语中对味觉的形容词本就不多,故而一时失语。

“郝,这道菜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很好奇!”茱莉亚终于开口问道。

“其实很简单,撒上葱花和姜丝腌制一会,放到锅里蒸个五六分钟左右,出锅时在葱花上浇上一勺热油就算完工了。”郝普通回答道,这在当地其实也算道家常菜,并不算什么秘密,关键还是在于食材。

“就这么简单?”茱莉亚惊疑的问道,她很难相信这样的美味居然烹制起来如此简单。

郝普通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茱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指向桌上的另一道菜,请求郝普通弄给她吃。刚才的两道菜显然勾起了她对海鲜浓郁的兴趣,人往往就是这样,消除了偏见和隔阂之后,谁还不是个好奇宝宝。

如她所愿,郝普通先后又为她弄了椒盐皮皮虾,酱爆八爪鱼,扇贝味噌汤等等。

虾当然是剥好的,八爪鱼挑的也是最有嚼劲的触须部分,看到茱莉亚吃的高兴,郝普通也觉得心情不错。

他觉得心里苏苏的,这总感觉比友情差些,比满足多些,他从未体验过。

“郝,为什么我们德国人就弄不出这么好吃的海鲜呢?”茱莉亚将桌子上的菜吃了一圈后,靠在椅子上问道。

“可能是知道海鲜好吃的人把这个秘密给藏起来了吧。”郝普通心情好,便跟茱莉亚开了个玩笑,“我们华国古代有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叫苏轼,他被皇帝贬到了遥远的海南,结果他反而嘱咐自己的儿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怕其他人跟他抢海鲜吃。”

说完两个就一起乐了起来,除了他们俩,在座的其他人心情其实并不好,但一个是客人,一个是孩子,也不好计较太多。

茱莉亚其实心里挺愧疚的,她自己是吃过瘾了,但是郝普通自己却还一口没吃。

“以后你去德国的时候,我一定请最好的厨师招待你。”在回酒店休息的路上,茱莉亚对郝普通承诺道。

“好呀。”郝普通回答。

他其实在心里只是单纯把这句话当成玩笑来看,且不说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德国,就是去了,米其林三星也是你个小姑娘想请就能请的吗?

别把玩笑不当真,有时候人还是要大胆想一想的,就像梦想,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

郝普通不敢想,所以当日后对方兑现承诺的时候,他显得是那样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