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普通重生记
六月份,水稻还未扬花,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稻田,从高架往下看,如同一副油画,那是属于种植者的艺术。
几千年的水稻种植文化,不仅极大的提升了华国人的数学水平,更培养了他们吃苦耐劳的品质,可茱莉亚完全不管这些,她正往车窗上哈气,勾勒着稻田的形状。
爷爷家的桃子熟了,老吴邀请室友周末去他爷爷家玩,昨晚,郝普通突然问他能不能带个朋友一起,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后悔了。
坐在副驾驶座,老吴显得非常局促,原本这是他家的车,要去的是他爷爷家,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东道主,不该如此才对,可郝普通带来的那个朋友,实在是…一言难尽。
听说是去摘桃子,茱莉亚今天只穿了件白色T恤和短款牛仔裤就出门了,虽然没有刻意凸显,但是玲珑的身段还是被勾勒了出来,一双皓腕,一对玉足,自然而然的显露了出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气质雍容,眉眼间却又说不尽的俏皮。
老吴何曾见过这般人物,刚见面的时候支支吾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不知道该不该握手,听说欧洲人见面都会拥抱,如果她真的抱自己该怎么办…一时心乱如麻,初中学的那点英语都被抛到姥姥家去了。
最后还得靠郝普通来解围,看到他淡定从容的模样,老吴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幽怨。
路途不远,走高速很快就到了。
老吴爷爷家所在的村庄,属于新农村建设政策的第一批收益者,逐渐富裕起来的农事从业者都给自己修起了漂亮的房子,家家户户都有高高的院墙,清一色的红墙白瓦,令人赏心悦目。
在老吴的带领下,一伙人很快来到一处院落,门口有只柴犬,正在树荫下打盹,一听到有动静,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然后蹭蹭的就朝众人扑了过来,吓得茱莉亚赶紧拉过郝普通挡在身前。
二狗子是条纯种中华田园犬,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非常的黏人,一看到老吴回来,就拼命的往他身上扒拉,舌头吐吐,脸蹭蹭,尾巴摇摇,那一脸讨好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老吴一把将它搂在怀里,用手在它下巴上挠了挠,二狗子立刻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身子歪在一边,嘴里吐着气,肚子起起伏伏的,哪里还有半点凶狠的模样。
探出半个头的茱莉亚对这一幕感到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老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茱莉亚满脸好奇,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老吴指了指二狗子,说道:
“This dog,peace.”
茱莉亚居然还真的听懂了,在老吴的指导下,将信将疑的快速在二狗子下巴上摸了一把,然后快速把手缩了回来。
二狗子不满的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张了张嘴,看那意思,似乎是在说:“这啥呀,手法比起老吴差多了。”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
看到真的没事,茱莉亚逐渐大胆了起来,先是挠挠下巴,然后抚摸起了它背上的毛发,手感竟然出奇的柔软,指端能感觉到狗子身体的温度,那一刻,她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个来自不同种族的生命之间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动物虽然不能言语,但它们能感知到来自人类的善意,重色轻友的二狗子已经彻底的抛弃了老吴,转而投向茱莉亚的怀抱,它舒服的在地上打滚,冲女孩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郝普通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听着充满欢乐的声音,隐隐觉得心里有些触动,竟短暂的生出了一种生命是如此美好的感觉。
一面觉得生活是场骗局,一面心里又有了期待,他觉得自己很矛盾。
挑好了各自的房间,一行人便朝桃园走去,说是桃园,其实不过是老人家早年家随手种下的几颗桃树,发现结出的果实特别好吃,又从别处移植来了几颗,便有了现在的规模。
这里的桃子吴家人是不卖的,主要是自己吃,每年再包上几箱送给给亲戚朋友。
对于茱莉亚来说一切都是如此新鲜,踩过的田埂又湿又软,稻田的浅水中还有青蛙和塘角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夕阳下,远处的村庄有炊烟升起,一切显得安宁而祥和。
桃树并不高,沉甸甸的果实已经将树枝压弯,搭个梯子,伸手便能够到。
带上手套,茱莉亚亲手摘了一个,捏在手里感觉有些硬,轻轻一撮,便褪下一层淡淡的绒毛,颜色青里透红,不禁让她感到疑惑,这桃子真有郝普通说的那样好吃?
有了问题,当然要通过实践来解决,咬咬牙就准备往嘴里送,幸好被一旁的郝普通及时制止,这么吃,味道能好才是怪事,还有,你妈没教过你吃东西前要先洗过吗?
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只好解释道:
“树上的桃子摘下来还要再放上几天,等自然变红了才好吃,桃子是不能等到熟透了再摘的,晚熟品种,懂不懂。”
“哦。”
茱莉亚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除了这桃子现在还不能吃外她其实啥也没听懂,不过没事,好玩就行。
等他们玩回来的时候,老吴的爷爷刚好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通过他的自我介绍,郝普通了解到,他的名字叫吴笛。
嘴角抽了抽,郝普通戳了戳一边的老吴,问道:
“你老爸叫什么名字?”
“吴巍,怎么啦?”
“哦,没事,就随口问问。”
他现在终于明白,老吴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原来这根本就是他们老吴家的传统艺能,祖传的本事。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孩子的名字,想不想知道。”
“啥名?”
“女的叫吴法,男的叫吴天。”
“滚!”
吴笛拿出已经放好了的水蜜桃,让他们自己洗了吃。
木杆一压,井水就被抽了出来,让正在洗桃子的茱莉亚直呼清凉,放了两三天的桃子果然要软上许多,但软中却依然保持着植物纤维的韧劲,显得有些Q弹。
比起刚摘取时的淡青色,她手中的这枚已经敷上大片的粉红,咬上一口,能听到汁液溅出的声响,然后清甜便在口腔中荡漾开来,那甜味,虽不如荔枝来的浓烈,也不如西瓜过瘾,却如同小桥流水,沁人心脾。
大起大落固然畅快,却没有细水长流的悠远,茱莉亚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港区的水蜜桃。
热情好客向来是华国人的美好品德,若是遇上久别的朋友,开一坛珍藏多年的老酒是必不可少的,至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是得磨刀霍霍,杀鸡宰羊,以尽地主之谊。
老吴家没有羊,只有鸡,吃过桃子,吴戈便拎着两只已经处理好的鸡走了过来,贼兮兮的冲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来到后院,一号寝三人便围在一起,商量着些什么,茱莉亚听不到,也听不懂,虽然她很好奇,但另外三人显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听不到秘密的茱莉亚感觉自己被孤立了,心里跟有小猫在抓一样痒痒的。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三个人就像在玩泥巴,他们先在底下铺了几块砖,然后开始往上面堆泥,弄了小半天,堆了个小堡垒,还傻呵呵的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郝,你们在干什么?”茱莉亚忍不住问道。
“嘘。”
郝普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这事保密。
“小气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三人又商量了一阵,老吴开始往里面塞柴火,小苍拿来了荷叶和锡纸,郝普通则忙着往鸡肚子里塞东西。
“他们是要办篝火晚会吗?可篝火晚会也不这样呀,难道要烤鸡?那也不是这个考法呀。”
一时间,茱莉亚感觉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用了。
另一边,老吴已经升起了火,火苗在窑中不断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密闭的空间中温度较高,很快就将泥巴烤得通红。
郝普通一把将用荷叶和锡纸包好的鸡丢了进去,几乎同时,老吴拿起铲子三两下就把他们辛辛苦苦堆起来的窑给拍扁了,看得茱莉亚目瞪口呆。
“他们在干什么,这是当地的风俗吗?听说华国人每年都要祭拜祖先,都把东西埋进地里了,一定是这样。”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觉得奇怪,因为郝普通三人一点都没有祭祖时的严肃,有说有笑的,还时不时拿起树枝戳戳泥堆,似乎是在讨论泥巴的成色。
茱莉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觉得这伙人没准是要吃土,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赶快跑路,那边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老吴三两下就把泥给撇到了两边,郝普通用钳子将被锡纸包裹住的鸡给夹了出来,小苍则往上面浇水降温,锡纸已经被烧焦,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大坨,卖相极差。
可当他们打开锡纸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茱莉亚竟然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咕”的叫了一声,很不争气的出卖了他。
因为外面包着锡纸的缘故,荷叶并没有粘上泥,而荷叶本身的清香也完美的融入到了鸡肉中,所以单是闻起来,就有荷叶,泥土,鸡肉三种不同的香味。
等鸡的温度稍微降了些,他们便将之乘到了盘中。
“趁热,尝尝吧。”
郝普通这才冲着茱莉亚说道。
虽然心里有点小脾气,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她刚想动手,忽然意识到没有餐具,疑惑的看向郝普通,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吃个叫花鸡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当然是直接上手呗,郝普通没理她,撕了个鸡腿直接啃了起来。
不敢再犹豫,她可是见识过这家伙消灭食物的速度,当时就撕了一小块塞嘴里,然后就,真香!
一股食材原始的香味冲击着她的味蕾,荷叶,泥土,鸡肉,各自的味道泾渭分明,很有层次感,又因为是用红泥瞬间加热的缘故,整只鸡外焦里内,起初还有些微苦,但越是向里发觉,味道便越鲜美,口感也愈发嫩滑。
三黄鸡的肚子里塞着各种调料,生姜,八角,花椒,完美的去除了内脏残留下的腥味,用最原始的方法处理原始的食材,人工只在中间起到了很小一部分作用,这是自然赐予的美味。
茱莉亚再一次被华国的美食所震撼,竟一时无言。
老吴拎了个水桶过来,里面放着几瓶玻璃瓶装的可乐,泡在井水里的可乐凉凉的,与叫花鸡简直绝配。
事实再次证明了即使是塑料英语,也能够交流,随着大家渐渐熟络,老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茱莉亚也乐得陪他练习,几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