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风月

病榻识神医

这个世上总会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不相信,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叫白惊羽,今年十六岁。

听我爹说,我娘在怀我八个月时受到了惊吓,导致我还不足月就降生在了这个世界。

我们白家虽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却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我娘本就体弱,在生下我后性命垂危,请遍了名医也没能救回她。

而只有尺把长的我,更是羸弱不堪,除却一颗大脑袋,浑身又黑又皱,皮包骨头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娘撒手去了,我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活了下来,我爹自然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我的身上,对我百般疼爱。

可是由于早产的缘故,我自小体弱多病,多行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从小到大,我几乎连白府的大门门槛都没有迈出过。

这府院之外的世界,我大都是从别人口中和书本里知道的。

这样乏味无聊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十六岁生辰那日。

透过半开的窗子,那里正有满树粉色桃花盛开着。

我爹将他带到了我的床前,那时,我正倚在床头看书。

“花大夫,这就是小女。”我爹微微发福的面上写满了笑意,又转向我轻喝道:“羽儿,还不来见过花大夫。”

我抬头看去,正对上他颇有深意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

我向来独处惯了,对于陌生人这样的探究下意识排斥起来。

“白小姐,在下花锦城。”

不等我开口,他便眉眼弯弯自报了姓名。

但他出尘绝世的面容和眼底的坦荡却丝毫打动不了我。

这些年缠绵病榻,单调的日子早把我的性子磨成了一潭死水般,无趣又乏味。

我继续翻着书,懒得再动弹,只敷衍着说了句“花大夫,惊羽有礼了。”

“唉,小女……”我爹正要帮我辩驳,却听到花锦城声音有些沉重:“白老爷,我看小姐的情况确实有些糟。”

我心下微诧,坐直了身子听他讲。

比现在更糟,那是不是我快死了?

一想到自己快死了,我的心底竟然隐隐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来,然而花锦城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失望了。

“小小年纪就心如槁木,这病请恕花某人无能为力。”花锦城幽幽轻叹,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我瞟了他一眼,冷然道:“庸医。”

花锦城转身就走。

“羽儿,不许胡说。”我爹瞪了我一眼,忙跟在花锦城的后面赔不是。

我向跟了我爹多年的林府管家庸叔招招手。

“庸叔,这个姓花的很厉害吗?”

庸叔方方正正的脸上肃然起敬,伸手摸着下巴上半灰半黑的山羊胡,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姐您没出过门,所以不知道,这位花大夫自从把咱们圣上的顽疾根治后,整个京城的人就全都认识他了。”

“那这种人物我爹是怎么请到的?”我不禁疑惑起来。

庸叔道:“老爷花了重金才把他请来,小姐你却张口就说人家是庸医……”

“那你快去看看,要是这大夫生了气要走,你一定要跟他把诊金讨回来。”

我心疼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们虽然家有钱,但也不能就这么扔掉啊。

庸叔恍然大悟,向我伸了个大拇指,就匆匆出门了。

后来,诊金分文不少还了回来,花锦城却改了主意,他要帮我治病。

唯一的条件是让我跟在他身边。

我本不想答应,我这先天不足的毛病只要慢慢调养,总能熬到嫁了人,生个孩子,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可抵不住我爹的苦苦相劝,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又是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的父亲。

“反正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背了大把我爹强塞给我的银票,随花锦城坐着马车离开了家。

我打从出生就是在药罐里浸淫到了现在,喝苦药对我来说就如家常便饭般,丢不得,抛不了。

本以为花锦城会给我开些别类的药来,我也早做好了准备。却不想,他连一味药也不曾让我吃。

但我的身体还是日益见好了。

花锦城说,他是一只妖。

我只是笑笑,并不应声。

“惊羽,你不信?”花锦城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抬头看着我微微蹙了蹙眉。

他的五官周正,神容清逸,一身恰到好处的白锦,使他周身罩了一层似有若无的仙气,仿若房间内那只琉璃大缸中的清香白莲。

别说他是妖,就算说他是仙,我也信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右眼看似完好灵动,实则……

“哦,我信。”

我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随意拨弄着清水中的那朵白莲。

“你洗过手了吗!”花锦城一言不合便抓过一只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白猫向我砸来。

“喵呜~”

小乖瞬间惊醒,委屈巴巴地在我怀中蹭了蹭,不敢回头去看一眼花锦城。

我抱着小乖起身,看了眼窗外。月光正柔柔地透过窗子洒进来。

“老花,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睡了。”

我打了个哈欠,拖着步子朝外走去。

小乖待在我的怀中不肯下地,看来它今晚是想离开花锦城,跟我一起睡觉了。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临出门,我丢下一句:“小乖今晚归我了。”

花锦城侧身喝着酒,瞟了我一眼,没有应答,默认了我的话。

小乖和老花,是我这两个月来见得最多的活物。

小乖跟别的猫有些不同,别的猫都是昼伏夜出,它却最爱睡觉,白日睡,晚上也睡,躺着能睡,站着也能睡。

它原是花锦城的猫,现在快要变成我的猫了。

轻微的呼噜声自耳边传来,它只用了片刻功夫就这么睡着了。

小乖跟我的枕头一般大小,抱在怀里暖烘烘的,就像抱了一个暖炉。

可现在正是炎夏,抱着它睡觉才是遭殃。

我从枕头下摸出一封家书来坐在烛光下仔细看了一番。

这是花锦城出去办事替我捎回来的。

信上是正我爹沉稳有力的笔迹,只有寥寥数字。

“羽儿,明日你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