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只有语音导航的提示音。
每到路口，聂康政便开始忐忑不安，虽然慌张的神色会被挡风玻璃折射的光给模糊。但还是由于心里承受着压力的关系，目光里带着极力想隐藏的谨小慎微。
座椅显然也没什么问题，但总有点如坐针毡感觉。
眼神低低地瞟向右侧，虽然看不见罗亦的面部表情，但那双能暴露他内心活动的双手，却在来回交织地互相摩挲着。
还有他时不时叹出的气，都在无形中给聂康政紧张的情绪加码。
虽然并没有交警想要拦下这辆SUV，但开着车的聂康政，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因为车里藏匿的东西被发现，而被交警拦下。
而那东西正悄无声息地躺在聂康政的座椅的后方，它挨着易峰的运动鞋，似乎真的如他刚刚形容的，那是一大包被子。
车窗外，刚刚偷跑出云层的阳光，又被乌云给抓了回去。
建筑和树木的影子的轮廓被晕染的柔和，一间间店铺正快速地向车后挪着，易峰努力忽略脚下的东西，眼神也在逐一地仔细查看店铺的名字。
他只想捕捉到招牌上的关键的词——“五金店“
当易峰再次听见转向灯发出的滴滴声，他的眼皮微微一抬，便捕捉到了目标。
……
这位五金店的老板刻着满脸的皱纹，耳朵本也就不好使。
而眼前这位男顾客，看着年纪轻轻眉眼俊朗的，却可惜好像是个哑巴。
但他进店后目的明确，指了指锯子、斧子、铁锨、剪刀、橡胶手套，顺便还要了好几个大的黑色塑料袋。就是没说半个字。
也难得见到年轻人不是扫码付款的，而是用了现金。
这客人看起来形色匆匆，在老板帮他装好了这些东西后，他又顺手拿捏个打火机，就头也没抬地出了店铺的门，钻进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车里。
虽然五金店的老板也不太懂，但看着那车的标志，好像是叫——大奔?
……
聂康政向后瞟了眼上了车的易峰和他手里沉甸甸的大袋子，眼神儿就尽量不去触碰地上的那坨东西了。
真的要这么做么?
方才抬它的场景还刻在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发觉肩上的袋子越重，就越有种看淡世俗一切的感觉。
什么金钱名利，什么八块腹肌，到头来还不是……
聂康政没对易峰买的东西有过多的疑问，那是因为他明白，这些东西是作为何用的。
心里重重的一沉，想起了方才还在罗亦车里时，易峰对自己说的话。
“喂，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我记得咱们两个都被王一天邀请去吃过现宰的活牛吧?我还记得是怎么肢解牛的……“
易峰当时坐在驾驶位，位于他后方的聂康政，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聂康政当时听到这话时就懵了，特别是对于其中的一个带着恐怖意味的词，狠狠地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聂康政倒抽了口气，“你，你什么意思?“
易峰停顿了几秒，“……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人跟牛的区别大不大……“
……
……
虽然这里白天的场景，好像和之前晚上来过的场景不太像。
但不远处那片梧桐树林，确实是上次因为罗亦的车胎爆后，易峰去借扳手时穿过来的。
“亏你能想到这个地方。“罗亦的视线穿过车窗，眼前那个高耸的烟囱，虽然和那晚爆胎时的视角不同，但似乎可以和曾经记忆中的画面相吻合。
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个已经废弃的颜料厂。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顺从了易峰的想法，荒唐至极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那句——“他非善类，我们也不做好人吧。“又或许是心里侥存着一丝胜算。
而且，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孙贝儿上了断头台。
既然错误已经发生，那就悄无声息的让错误发生到底。
此时，聂康政的眼神也怪异地投向那厂区的大门，他发觉这地方就算是白天看起来，也让人觉得得阴森诡异的。
干枯的藤蔓植物缠绕在铁门上，摇摇欲坠的枝叶被动地随着冷风肆意摇曳。
内里的环境，除了能看到个有些年岁的欧式喷泉，就是同样有些年岁的粗壮树木。
易峰能想到这个地方，也是因为昨晚孙贝儿医院门口突然问过的一句话，“你们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隐蔽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么?“
……
“你们等着，我先去看看。“易峰下了车，心里真希望颜料厂的那道门和之前那晚一样，是没上锁的。
也许还真的是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那门缝中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的东西。
易峰顺利地推开了那道铁门，向车里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进来了。
他重新上了车，指了路。目的地，就是那个肯定不会安置了摄像头的废弃厂房。
待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
易峰对罗亦说：
“你去外面看着，等会儿你还要以正常人的表情，跟李伯朗交流。”
……
……
抬头时，是听见了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约莫了一下时间，大概就是刚刚那个打电话说要见自己的人吧。
李伯朗这样想着，便起身去开了门。
虽然对于他的到来没有特别的热情，但他心里明白，这个人算是值得一交。
“我还以为你是要催我问那个特制狗粮的事情呢。原来是来支援我的“小动物园”的？”
李伯朗冲着迈进屋内的罗亦笑了笑，眼角挤出了浅浅的皱纹。
他所说的“小动物园“，就是位于麒麟宠物食品加工厂后方，他自建的一个收留了几百只流浪动物的救助站。
“嗯哈，狗粮的事情不用着急，不是听说要好几个月吗。”罗亦挎上了李伯朗的肩膀，继续到：
“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山上猎到一只野猪，非要送给我，我刚刚在电话里不是讲了吗，那种东西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细菌病毒的，人哪里敢随便吃啊。可是他都宰杀好了，也不能浪费，所以就想到来救助你的小动物园了。”
罗亦冲着李伯朗微微一笑，但却觉得脸部的肌肉有些僵。
“哈哈！谢谢啦，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原因，这些家伙们食物的消耗量惊人的多，虽然我这里都不缺粮食，但他们总也吃不到真正的肉啊！这下子有口福了！”
说完，李伯朗便起了身。“走吧，我带你过去。”
“哎呀，不用，我已经让我的朋友过去了，我知道在哪里的，已经给他们指了路了，”罗亦也起了身，阻止了他。
……
……
这些流浪猫狗的数量，有些出乎意料的多。
难怪罗亦会对此有所把握，毫不怀疑它们对食物的渴求欲望。
放眼望去，铁栅栏里关着的，都是些长相不讨喜的狗。偶尔混杂了一两只品种犬，也都在苛刻的条件下，变得毛发粗糙。
不过，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活力四射。
喂食的容器是散落在角落的铝制大盆，大概是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周围没有员工，只有一个大妈已经远去的背影，她拎着扫把，应该是刚收拾了垃圾离开。
虽然刚刚在颜料厂的时候，那里的几只流浪狗，已经对他们处理的东西报以了极大的兴趣，并且，也已经帮助消耗了不少。
“万一他们刚刚吃饱，不吃我们带来的东西怎么办?“
聂康政拎着两个黑色塑料袋对着易峰小声低语，他皱着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鼻腔里还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关系。
易峰手里也分别有两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一个轻，一个沉。他此刻的身上只有一个感觉，冷，就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以为他们是家养的狗，知道饱字怎么写?“
说完，他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着清醒，便绕开了栅栏上系着的铁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