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房中床边散落着一地的衣衫,大红幔帐被放下遮挡着床上的身影。
一番酣畅淋漓过后,沈知遇环抱着画儿躺在大床上,就那样静静地相拥,虽一言未发,但所有情意尽在不言中。
“娘子,你的本名叫什么?”沈知遇随口问到。
画儿有一瞬的诧异,她没想到沈知遇会关心她原本叫什么,她如实回答:“我的本名……我本随父姓黎,但后面父亲抛弃了我们母女俩,我就改随母姓叶,我原名叫叶凝。”
“叶凝……凝儿,那你为何后面叫了画儿?”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凝儿了……”画儿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缓缓解释道:“那个恶人,他杀害了我之后,尸骨就被随意抛在了乱葬岗。我就成了无处漂泊的孤魂,没有地方安身。多亏姨娘和姐妹收容,才得以安身。但我们只能靠吸收人的精血生存,因为姨娘不是鬼,是妖精,所以需要精血来存活。我们活在她的庇护之下才没有被什么捉鬼道士抓到,魂飞魄散。”
沈知遇明白了为何会有客栈的存在,回道:“原来如此。”
“嗯,不然就凭我们鬼,是没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变出一座客栈。姨娘给我取名姽婳,当时和我一同时候来的姐妹你也见过,翩儿。她被取名叫莲翩。”
“姽婳,莲翩……鬼话连篇!”沈知遇反应过来,面露惊讶。
画儿继续解释着:“对,姨娘想让我们记住我们是鬼,不再是人。姨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鬼话连篇,辜负了世间多少女子,我们不过是万千女子中的一个。”
沈知遇急忙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想让画儿以为自己也是那一类人。”画儿,就算世间有那么多薄情寡义的男子,我也不会是其中之一。我绝不负你,不会再让你经历之前的劫难,定不让你受到苦楚,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画儿见他如此着急地与她表心意,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相公。你是怎样的人我清楚,我信你。画儿对相公的心意也是如此,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暂的欢愉,我也愿意。”
“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娘子,我们不只有今夜,还会有往后的许多日日夜夜。”
“是啊,相公,我们还会有以后,”画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头靠着沈知遇的胸膛,环抱着他的腰,感受着男人的体温,“相公,乏了吧,我们歇息吧。”
“好,娘子……”
翌日,沈知遇被太阳的光亮照醒,他睁开眼适应周围的光亮,他坐起环视一周,发现只有荒地枯草和颓墙。他衣着整齐地坐在地上,身旁是他的行李,一切都像是没有存在过,他知道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再见到画儿,这样想着。
他愿意永远这样过下去,他想建一处小屋在山脚,定居在此,夜夜与画儿相会。但是,想到他家中的老母,他心里充满了歉疚,他得问画儿如何能与他回家,与他长相厮守。这一切只有等晚上才有答案。
再一次,日落西山,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夜,暗夜总是能遮藏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沈知遇今夜来到客栈发现和往日一般,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留宿客栈,大堂里一片欢闹景象。姨娘看到了沈知遇,但是却并没有主动迎上去,甚至转身背对着他。
沈知遇看见一黄色身影,他立马向前拦住,“翩儿,你知道画儿在哪吗?”
翩儿一看是他,脸色立马变了,用不满的语气说着:“哼,画儿在哪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与她已经成了夫妻,为何不能见?”沈知遇露出焦急的神色。
“她不想见你了!”翩儿不愿告诉他画儿在哪,想用这句话搪塞过去。
沈知遇满脸的不可置信,瞪着翩儿,大声说:“怎么可能!她昨日还与我一起,答应与我长相厮守,怎会变卦?”
翩儿神色闪躲,不愿意看他,头转向一边说:“她……她就是变了,她看不上你一个穷书生,她不愿意了,不行吗?”
“可是……”沈知遇还想说什么,但被打断。
“可是什么?你给我走吧,别给我们添乱!”出声的是媚儿,她缓缓走来,神色冷漠地看着沈知遇。
“媚儿,求求你让我见画儿一面吧。”沈知遇恳请着。
媚儿不为所动,依然一脸冷漠,双唇微张,蹦出几个冷漠的字:“回去吧书生。”
“不,我不甘心。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人,让我见见她吧,就一次也好。”沈知遇说完冲上了楼,跑到了昨夜的那间婚房,推开门一看。没有昨夜的新房景象,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沈知遇心里慌乱,他边走边叫:“画儿!你在哪?让我见你一面吧!”
媚儿跟了上来,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松懈下冷漠的面具,瞥了一眼打开的房门,看着沈知遇说:“你不用再费劲精力去寻找了,我就和你直说吧,你再也见不到她了。画儿她……她已经去投胎转世了,她将拥有新的人生。她不会记得和你,和我们的一切,也不会再记起那些曾让她痛苦的回忆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你也该放手了。是时候回到你的家乡,孝敬你的母亲,你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回去吧,书生。”
沈知遇不能接受画儿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嘴里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神情恍惚,手扶着栏杆下楼,灵魂好似被抽干了似的,缓缓踱着步子,离开了客栈。
姨娘走到媚儿身边,摇着头感慨道:“真是一对痴情男女,你这样骗他或许是最好的法子了。”
媚儿无奈道:“若是让这书生知道了画儿的做法,或许他会死吧?”
“哦?你怎就知道?”姨娘反问道“这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哪个不是贪生怕死的。哪有那么多的海誓山盟,生死相随。都是戏本里的唱词罢了,可不兴用于真正的事情上。别看那书生现在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若是真要他去陪画儿……呵,这结果恐怕不好收场。”
姨娘果然活得久,看遍了世间百态和万物生灵,一切都悟得通透,撂下这几句话便去招呼客人了。
媚儿却只为画儿感到惋惜,明明那么美好的女子,却受尽了人间的冷酷无情,一次次掉入所谓的爱情陷阱。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人真心倾慕,但人鬼有别,为了爱奋不顾身,放弃了自己。
媚儿越想越觉得爱情究竟给女子带来了什么?她不懂,她没有真正的爱过。或许某天,她也会遇到命中的一劫,也会像画儿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