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8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和裴时钰的未来。
梦里我总是控制不住地一次次去伤害裴时钰,过后又懊恼自责地无法原谅自己,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
我爱他,可我却在伤害他。
很多次我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裴时钰握住我的手,他跪在我面前祈求我:「殷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阻止不了我爱你,你不用自责,这是我和你在一起的代价,我求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就这样精分又痛苦地活着,直到有一天,我怀孕了,我跟裴时钰都很高兴,我们期盼着小生命的到来,那段日子,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因为那股控制我的力量没有再出现。
可是,在我怀胎六月的时候,一天夜里,那股力量却再次出现,它控制我的身体,让我叫裴时钰去十几公里的城郊给我买东西。
那是一个暴雨夜,我意识到,如果裴时钰去了,那将会是我们的永别。
我拼命想夺回身体控制权,无声呐喊着别去,可是裴时钰并不知情,那个控制我的力量又回来了,他本能地听从我的话,义无反顾地出门为我觅食。
那一夜,暴雨如注,他的车在城郊几理外与失控的货车相撞,他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而裴家人,也发现了他身上常年被「虐待」的伤。
他们不让我参加他的葬礼,他们把我赶出灵堂,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我躲在我跟他的家里,抱着他的衣服哭得不能自已,我想跟他一起离开,可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却顽强地挥动着四肢。
后来,我被无处泄愤的裴修铭关押,他用尽各种办法折磨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一一承受下来,只求他哪天泄完火,能放过我肚子里时钰的孩子。
可是被仇恨冲昏了头的裴修铭,却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配生下我哥的孩子』为由,剥夺了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我恨啊。
恨为何要让我害我爱的人至此。
恨为何我没能力保住我跟他唯一的孩子。
恨意烙印在我骨髓,至死不休,而失去他的恐惧,却伴我长眠。
我恐惧的不是被折磨至死的痛苦,而是恐惧我在再次遇见他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伤害他,无法改变命运。
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恍惚间,我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说:
「妈妈,很高兴能和你相处了八个月,虽然我们未能相见,但是我很爱您,这一次,你要和爸爸永远幸福,我把那个害我们的坏蛋弄走了,以后爸爸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了。」
稚嫩的声音远去,而我早已浑身僵硬,手落在小腹上,无声地落泪。
身侧的裴时钰不知是否也有了感应,他的大手,握住了我冰凉的手,共同感受着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生命的地方。
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一直庇护在我跟时钰身边,直到我跟时钰敞开心扉的这一天,TA才选择了用这种方式与我们告别。
始作俑者白宛凝因任务无法完成而遭到系统抹杀,从此世上再无她的消息,就连裴修铭都不再记得她,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而那个害人的系统,也随即被销毁了。
19
我跟时钰沉寂了很久,才从中走出来。
我们带着TA的祝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去了很多曾经想去的地方,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裴爷爷在八十五岁寿辰时,正式宣布放权,然而他所立遗嘱,其股份百分之五十一都归时钰。
也就是说,裴爷爷最终钦定了裴时钰作为裴家的继承人以及家主,甚至直接越过了他父亲。
裴策并不甘心,在寿宴之上大声质问其父老糊涂,即使不讲家主传给他这个亲儿子,也应该是传给裴修铭这个裴家培养多年的继承人。
那天,裴爷爷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一拐杖敲在了裴策膝盖上,致使他当众跪下。
「逆子!你给我跪下听好!」裴爷爷垂垂老矣,说话却依旧中气十足,「我裴家家主,能者居之,你的长子裴时钰,他先是我裴家长孙,后是我钦定继承人!他从小所学之道,所受之苦,都因此而来。」
裴夫人焦急地在旁辩解:「可是爸爸,时钰他听不见,裴家怎么可以传给他……」
「你闭嘴!」裴爷爷吼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两个孩子,即使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要厚此薄彼,可是这些年你们是怎么做的?溺爱幼子!忽视长子!你们别忘了,时钰当年出事是怎么来的!」
「是你们!你们无知自大,招惹仇家!是修铭从小被你们宠坏,只知玩乐,任性妄为,非要带着小云殷偷跑出去玩,被仇家绑架!
是时钰他,为了救两个小的,不顾危险尾随,为了保护修铭,被人一棍子砸在右耳上导致失聪!你们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了,可你们却不知疼惜自己的孩子,得知时钰耳朵恢复不了后,默认放弃了他!」
说到这里,裴爷爷混浊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你们知道在时钰刚失去听力的那段时间有多难受吗?你们不知道,你们只会去安慰被吓到的修铭,他十五岁那年,我极力送他出国,就是为了哪怕还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治好他。」
说到这里,裴爷爷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霸气道:「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不知道疼,我来疼,你们偏心修铭,那我就偏心时钰,你们若有不服,就都给我憋回去!」
是了,在裴家,其实真正关心裴时钰的人只有裴爷爷。
只是作为大家长,他不好明面上表现得太过偏袒,因此对裴时钰和裴修铭,向来都是一视同仁,可随着裴策夫妇多年对裴时钰的忽视,他也逐渐对其失望。
裴修铭对裴时钰的好,大多都来自于他的愧疚,可是在父母对自己更加偏爱时,他却从未纠正。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如今当场被裴爷爷戳破,裴修铭羞愧难当,原本还因裴爷爷的决策而不满的他,最终落荒而逃。
裴爷爷一锤定音,至此,裴时钰成了天恒集团的董事长。
裴策夫妇却因愧疚而自请革去职位,回老宅陪同老父亲颐养天年,裴修铭最后出了国,多年未归。
只是时钰并未选择回归天恒,而是精心挑选了职业经理人协助管理公司事务,他仍然留在研究院,只在公司有重大决策时才偶尔出现。
而我,在裴爷爷说出当年裴时钰出事的经过后,想起了那段被我遗忘的记忆。
我也曾是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只是事后我因惊吓过度失忆了。
原来,他在更早之前就在保护了我。
那时在花园看到孤独的他,我才会那么难过。
在他出国的那一天,我让谢灼央着司机带我们去机场送他,我抱着他哭了很久,后来没等到他登机我就哭得睡着了。
据谢灼后来回忆,我回去的时候一直在睡梦中呢喃,「我以后要嫁给裴哥哥,永远跟他在一起……」
只是后来,我忘记了这段记忆。
但我说的话被我爸妈听了去,他们以为我说的裴哥哥是裴修铭,以至于后来裴家有意让裴修铭与我订婚时,他们并未拒绝。
我从始至终,喜欢的,想要嫁的人,只有裴时钰啊。
所幸,在我迷途的岁月并未错过他。
后来的后来,裴时钰跟我说,其实有的时候,他的左耳能听到一些噪音,是当初出国治疗后的成果。
从那之后,我喜欢每天趴在他左耳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说:「我爱你。」
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听到,我说过几万遍的话语。
那是我对他盈满到无处盛装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