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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示心意,但结局未成定数

南墙未完 玻璃思 1794 2025-07-06 12:01

  桑才喜刚下火车站还未来得及去家里探望便鬼使神差地向扬麦场的东南角走去,越接近目的地他手心的汗越是洇着。耀眼的阳光洒满他全是汗水的粗布衫,他望着扬麦场的不远处,掉了颜色的青砖院墙上斜插的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梧桐枝,桑才喜忽然想起月余前那个阳光热烈的下午。

  那时王家的扬麦机刚运来,突突的轰鸣声惊飞了满场的麻雀。他看见芹凌提着竹篮从转角处的梧桐树后出来,乌油油的辫子垂到腰际,鬓角别着朵新摘的木槿花。碎麦壳沾在她月白色的衣襟上,像撒了一把金粉。

  “才喜哥?”清凌凌的嗓音惊破回忆。桑才喜慌忙转身,芹凌正站在三垄麦秸垛中间,藕荷色衣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这才发现她比上回见时更清减了,眼窝下泛着淡淡的青。

  老桑树上的蝉突然齐声嘶鸣,桑才喜摸向裤袋,蓝手帕裹着的银镯子硌得掌心生疼。他不禁想起他娘发现蓝手帕的那天夜里,风大得像要把人撕碎活吞了。金鱼缓缓掀开炕席,露出攒了几年的碎银角子:“你最近每次回来便往扬麦场跑,咱家的麦子早就收完了,你就跑去收那王家的麦子。你要是真的喜欢王家那丫头,咱就早点过去下聘礼。那些个天天觊觎她的光棍汉说是入赘,哪个不是盯着王家那三间瓦房?芹凌如今算是半个孤女,聘礼咱们该给得更厚些才是。如今家里这些年攒起来的余粮差不多就这些了,你拿去给她打个镯子送去探探那孩子的心意咋样,要是你俩都有心,我跟你爹再凑些钱也给你们好好办一场。”桑才喜推脱着不肯拿母亲辛苦攒下这么多年的碎银子,扭捏着说“不用了娘,我自己能挣,要是她有意,我就接下厂里那个活儿,不出两个月就回来给她办场体面的仪式。”桑才喜挠挠头,脸红了一片。金鱼长叹一声红了眼眶,将手里的碎银硬塞进儿子手里,似是呢喃着道:“镯子是你的心意,现在正是要紧让她看到你决心的时候,给她也好让她宽宽心。要是囡囡碍于你们成事,你尽管跟我们老两口说,我跟君灵讲,实在不行先送回去.......”夜风吹得窗框声声响,桑才喜听言也憋红了眼眶。他在风中坐了一夜,还是没忍心去给王芹凌表明心意,小囡囡生来多磨难,能在家里乐呵一天算一天......

  王芹凌晃了晃手又喊了一声“才喜哥,你到底怎么了?”“我、我拾着个物件。”桑才喜舌头打了结,抖开手帕时带起一缕苦艾香。蓝布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能藏住月光——正是上月秋收时,他从芹凌落下的麦场角落里捡起偷偷留下的。

  芹凌的睫毛颤了颤,像蓝手帕上的蒂莲花一般耀眼夺目。远处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响,惊起麦场上最后几只灰雀。桑才喜看见她耳垂慢慢染上霞色,忽然想起正月里王老汉出殡时,那些围在灵堂外嗑瓜子的男人们闲言碎语着:“到底是没兄弟撑腰的,娶回家连彩礼都能省了......”

  “才喜哥知道我为啥总来扬麦场吗?”芹凌没接下那银闪闪的镯子,她拂了拂额角的汗忽然开口,指尖掠过手帕上的莲花瓣,“自打大哥从房梁摔下来,大嫂便把房子都租借出去了,我跟娘如今只能一边跟嫂子打官司一边借住在姜嫂子家老宅里。这都快一年了,连嫂子都改嫁了房子的事情还没着落,甚至于她改嫁时把织机都劈了当柴烧.....”她哽咽着弯腰拾起一穗干瘪的麦子,“如今只有这地界留着爹和大哥的脚印呢......”

  桑才喜的喉结滚动两下。西边天际滚来闷雷,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土腥气。他想起月余前他出门时,娘抱着囡囡坐在门槛上哭。爹把烟袋锅磕得火星四溅:“才喜要是真喜欢,咱就把孩子送还君灵家,新媳妇最忌讳进门就当娘。”

  雷声碾过头顶时,王芹凌感觉腕子一沉。桑才喜的手凉得像井水,银镯子顺着他的手劲滑到了女孩细瘦的腕骨上,严丝合缝地卡在蓝手帕系成结的位置。

  “二舅!二舅!”场院外突然炸开童稚的呼喊。桑才喜回头望见大侄子挥舞着柳条奔来,裤脚上沾满泥浆。孩子扑到他腿上喘气:“爷让你赶紧家去!小妹把囡囡的拨浪鼓摔井里了,囡囡坐在井沿上哭死活抱不起来,俩人扒着井岩儿快掉井里了呢!”

  风卷着麦壳扑进眼睛,桑才喜转身向家里跑去,他转身回望,只看见芹凌藕荷色的衣角衬着麦垛拐角都染上了粉嫩的颜色。他看不清女孩的脸色,满心只剩对囡囡的担忧,又或许说是怕蓝手帕姑娘不想嫁给家里还有小团子的他,心意未明,镯子已送,回去怎么跟爹娘交代呢?随着桑才喜越跑越远,蓝手帕在风中亮成一个小点,就像他悬着的心,经久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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