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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寻医

不嫁教书匠 姝娟 4770 2024-11-14 03:36

  农历腊月二十,在所有人准备过年,外地的游子返乡,在家的人各种采办时,他们逆行而上,在晚上十点登上了开往BJ的绿皮火车。

  半个月前经过预约挂号,抢火车票,他们要到BJ寻医去。

  她因为伤口不能坐飞机,绿皮火车有卧铺,八个小时的车程能比动车舒服一点。

  他靠车窗坐着,她半躺在他怀里,火车带着他们在夜色里飞驰。

  他们谁都是第一次去BJ---伟大的首都,曾经的梦想中有很多种去那里的憧憬,唯独没想到最后是看病才去那里。

  看不见车窗外,她想象着一条钢铁巨龙在夜色中劈开严寒开往希望。

  爱人的怀抱是安全温暖的,她睡着了,耳畔是时远时近的喀嚓声,他稀里糊涂浅睡。

  晨曦透进窗帘,他把窗帘拉上去,激动地在她耳边说:BJ到了!

  她激灵睁开眼睛,他们趴在车窗往外看,火车已经很慢很慢,像是让他们好好看看沿途风景。

  密集的楼顶之上一线红光冉冉升起,那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她笑了,他见她笑,也笑了。

  早晨六点半,他背着双肩包,与她十指相扣,他们走出BJ站,回头看看“BJ站”那三个字,这里必须留下纪念。

  他们互拍几张后,叫住一个小伙子,“给我们拍一张合影好吗”?

  他们赶紧站好,手扣得紧紧地,在寒冷中绽放笑脸,留下了来到BJ的第一张合影。

  “预约的是下午两点号,我们可以玩一上午”,他愉快地说。

  想去的地方太多,但时间有限,那么最想去的就是天安门。

  经过一系列手续后,他们终于走进了天安门广场。

  他们手牵手,怀着朝圣的心情一步步走向那个神圣的城楼。

  他眼睛湿润了,她更激动,泪水涟涟。

  他们极其渺小,是来到首都的一对乡镇老师。

  他们极其自豪,他们来到了天安门广场。

  BJ随处是历史,遍地是看点。

  如果心中无事,畅游个够多好,但他们来干嘛?看病啊!他们兴高采烈的同时都心事重重。

  一上午太快了,简单吃点午饭后,他们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

  在公交车上还贪婪地浏览窗外,看到很多耳熟能详的地名,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像故地重游。

  车上有位慈祥的本地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俩外地“孩子”,老人笑呵呵地说:“五六月再来吧,满城月季花”。

  他们对视着:以后肯定会再来的,怀着愉快的心情再来。

  时间在他们预算内很充裕,当他们站在医院大门外,看见一座普通的楼上滚动这几个字: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

  她的手在他手心抖着,他紧紧地握着。

  他传递给她勇气:

  我们来了,来到全国最高的医疗殿堂,这里会解决我们的问题的。

  其实,以前他对这个医院一无所知,都是最近网上查询得到的信赖。

  来到这里就是他想到的救她的唯一办法。

  医院很老旧,这给他们一种朴素亲民感。

  他们是预约挂号,第一步需要取号。

  打听着来到二楼,场面太“壮观”,他们心一慌,人太多了!

  人们都在排队取号。

  好几个队伍甩着弯排出好远,他们刚站在队伍后,身后很快续人。

  这种阵势是省会最大的医院也没有的。

  这是首都啊,他们能千里迢迢而来,别人也是啊!

  四面八方的患者都往这里聚集,岂能不多?

  他站在队伍里,她依偎在身边,随着队伍推进,他准确地算了一下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一共三十个。

  他们的号是两点整的,那么他们有四十分钟,按每人取号一分钟算,他们的时间也是可以的。

  又往前推了几步,突然,他眼前一个闪念像闪电亮一下,惊到他时眼前一晕。

  他如梦初醒:预约取号必须提前十五分钟啊!

  也就是他取号必须在两点前15分钟完成。

  超时系统关闭,谁都没办法。

  这么算来,他们的时间就要扣掉15分钟,也就是不到25分钟里前面有三十来个人。

  如果取不出来号,他们期盼了半个月,千里迢迢而来,医生面没见到就黯然而归?

  他额头冒汗了,都怪自己,因为贪玩非得精打细算时间,精打细算时怎么就忘了这个要求?

  就不能提前来吗?

  她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用安慰的眼神看着他。

  前面取号的人有的快,有的磨叽,他的心要跳出来了。

  “你排着,我看看能不能机器取号”?

  说完他跑了,一顿无头苍蝇乱撞后在一楼找到了自动取号机器,又是一队队在排。

  他好说歹说提前到机器前,一顿操作,但是取不出来号。

  焦急中看见旁边一个柱子前站个护士,他跑过去求救。

  “您帮帮我取号吧,我要来不及了”,他急促地说。

  与他的着急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年女护士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礼貌客气的,例行公事地说:“您自己再试试”。

  “我试了,不行,求您帮我取一下”!

  他的声音很大,可能吓到了护士,护士又看了他一眼,索性闭嘴不出声了。

  他猛地转身回到机器前,那几个人缩回手让他先取。

  在他又一次失败时,身后一个声音说:“外地银行卡可能取不出来吧”。

  他撒腿往二楼跑,远远地看见她所在的队伍,她已经排到前十左右。

  他看到了希望,跑到她身边。

  与极限时间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还可以,不至于磕头作揖求情。

  她也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但没慌张,镇定地站着。

  他盯着趴到窗口的人,祈祷他们快点离开,还好,都没用上半分钟,一个接一个很快地取完离开。

  他们有希望了。

  他们终于排到了第二位,还剩两分钟。

  他们前面是个肥胖高大女人,她趴在窗口像面墙,把窗口堵得密不透风。

  听口音是本地人,她慢吞吞的和里面的护士饶舌。

  她的号已经取出来了,握在手里还在咨询,不知和一个挂号窗口的护士有啥咨询的。

  护士很耐心,胖女人就像聊天,哦,啊,嗯,哈,是吗?哎呀!哦!

  胖女人没完没了,她所用时间等于四五个人。

  他在后面真想揪着她的头发甩墙角去。

  他盯着时间,不能再等了。

  他在后面克制着说:“请让我先取号好吗?我快来不及了”。

  前面的墙没听见似的,他大声重复一遍,那堵墙不耐烦地回头,听出他是外地人,用硕大的蒜头鼻不屑地一哼。

  这时她留出一道缝隙,他往前一挤,蒜头鼻被挤出窗口,他把取号证明递了进去。

  蒜头鼻肩膀一挤,脑袋要伸进窗口,又要磨叽,他怒目而视,她再啰嗦,他就会大吼:你有完没完?

  啪嗒,一摞东西扔出来,他的号取出来了。

  他刚闪身,后面的人就趴上去,蒜头鼻插不进去,她已经引起公愤。

  他拉着老婆的手走出人群,一看时间,正好一点四十五分,极限时间到了。

  这夺命取号啊!

  她心疼地给他擦汗,他着急出了一头汗。

  他看着老婆欣慰地笑了。

  好了,安心排队等见医生吧。

  他预约两个号,一个是乳腺外科,这个就诊时间靠前,一个是乳腺内科,这个半个小时后。

  他知道外科就是看病手术的,但内科是什么?他不知道,当初在网上看见有内科,随手就预约了一个。

  在排队等叫号时,他们旁边坐个爱搭讪的患者,聊了几句,是内蒙的。

  内蒙患者说:“我在这里看病拖拉半年了,啥都排号,看病的太多,太慢,多亏我住我儿子家”。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反复检查他们带来的资料,病历本,还有打针吃药证明。

  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是乳腺外科,他们庄重地推开那扇极其普通的门。

  “在你们那里三院手术的?三院主任我认识,治疗方案没问题,就这么治疗下去吧”。

  那个秃顶老医生说。

  不到两分钟,他们走了出来。

  关于这个结论,他们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地方医院没毛病,悲伤的是,维持原来方案。

  他们还有个感觉,都感觉那个秃头医生好像怕担责似的,生怕说与地方医院方案不一样而让他作证,他想都不想就一连声地说:治疗方案没问题,就这么治疗下去吧。

  一顿紧张后,他们松懈下来,坐在椅子上等下一个科室:乳腺内科。

  两个科室挨着。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这里也没有良方,那么,她只能接受药物带来的一切后果了。

  很快又叫她的名字,乳腺内科在叫,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了,推门走了进去。

  靠窗一个中年男医生,正在打发一个患者。

  患者是本地人,医生很耐心。

  当轮到他们时,医生翻看她的病例,扫了眼她的用药。

  医生勃然大怒。

  抬起头厉声的:“谁让你打针?谁让你吃这个药”?

  他们声颤,“我们当地医生啊!”

  “换药,吃……”!

  医生咕噜一句药名,他们没听清,听清也不懂。

  那是一个奇怪陌生的药名。

  “我们原来打针吃药为什么不可以”?

  医生又怒了,“你们愿意就继续,随便。

  你们不做检查,就是这个诉求,是吧?那可以了,下一位”。

  医生把他们的资料推过来,下一个患者坐了过去。

  他隔着桌子问:“医生您让我们吃的药叫什么”?

  医生又咕噜一遍,他们死记硬背记住了。

  这就看完病了!

  他们一脸懵地走出来。

  这位医生对外地患者不友好。

  一个外科,一个内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案,他们该听哪一个?

  他们当然最希望换药,但是内科暴脾气医生给他们的答案,令他们一头雾水。

  他们已经快下楼了,他蓦然转身,大步往回走,在内科门外推门而入。

  那位脾气暴躁的医生头都不抬。

  他大声问:“医生,您让我爱人吃什么药”?

  医生如果再说“随便”,他就揪着他见院长去。

  医生沉着脸说:“托瑞米芬”!

  然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你吃啥就吃啥得了,难道让我给你们讲原理?

  好吧,好,他点点头,又出来了。

  他们缓缓地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大街上,再回头看看那长长的一串医院名字,百感交集。

  千里迢迢而来,他们把这里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得到这么个稀里糊涂的结果。

  两个结果之间,没人告诉他们选择哪一个。

  偌大的BJ有无数好玩的去处,颐和园,长城,他们都没去过,但没那心思了。

  而且他们预定回去的车票,错过就难再抢到。

  他们黯然地回到火车站,依然是夜色苍茫中上了绿皮火车,火车在深更半夜中向着家的方向飞驰。

  他们毫无睡意,她偶尔掀开窗帘一角,在苍茫辽阔的高天广地中,远处移动着一簇灯火,慢慢地融合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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