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样的人生重来多少次都一样
“米格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日南坐在书桌旁隔着蜡烛的微光看着对面的大叔眼中满是不解。
“过几年,晴就十四岁,刚到入学的年纪,”大叔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优澄想去上学吗?”
他不由得搭拉着眼帘,“我啊,只是店长从野外捡来的,就算晴黏着我叫我哥哥,和你们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由自主提高声音,“这是根本就是施舍!”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会让人愿意主动付出的,一切都有什么目的,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用关系。
人多数是群居动物,等级制度在人类中依然存在着,领袖会像狼群那样彰显自己的雄风,假如狼的配偶一方死去,另一方则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寻找伴侣,也就是说无法对他们创造价值的,随手就可以抛弃。不过狼群是以亲缘关系为主导的群体,他们对外来狼的容忍度很小,通常来说不会接纳外来狼,而是将其赶走或咬死。
看着大叔,记忆像书本的纸张翻到前页......
那时的他也是寄人篱下,和表弟挤在一个房间睡觉,在成年前已经在做简单的兼职,虽然比不上上班族时期的薪水,但零花绰绰有余,偶尔会带表弟下馆子,日南是看着他长大的,也许是因为这点,对他疼爱有加,不过年幼的表弟并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孩童的胜负心让他在妈妈面前炫耀自己的表哥,这种时候姑姑都会训斥他,以一种指桑骂槐的腔调说着日南在带他吃垃圾食品之类的话,也许是觉得身为那个男人的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的那种,会带坏她的孩子。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死大象,那么语言一定是杀害大象的毒蛇,驱使毒蛇的驯兽员在台上戴着虚伪的面具,陶醉在台下的掌声中。
没错,语言攻击的优越感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自诩清高的人藐视一切,自然不会发现自己才是施暴者。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这里就是你的家。”米格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是家人,从四年前就是了,不是么?”
“你现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曾几何时,这样的话有人对自己说过。
“大叔......”日南看着天真的他,或许该结束这个话题了,如果不和晴一起去的话,或许一段时间后会被某个理由打发走,或者现在主动离开更好吗?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话,我一定想成为不需要群居还可以冬眠的熊。
日南低着头思考了很久。
“我知道了,我会和晴一起入学的。”日南轻手推开他,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活在害怕关系破裂的恐惧之中,那是为他人而活的一种不自由的生活方式。虚无渺茫的自由,像山间的云雾,仿佛存在但永远无法触及。
袒露心扉这种事情是没可能做到的,人在获得某样东西的时候就注定要失去什么,喜欢吃的面包在超市里抢购一空,盯着电子屏幕上的账户余额是没有感受的,什么东西必须要握紧手心才能感受到,所以不知不觉余额只剩下两位数。
曾经的世界里许多人衷于与电子设备谈恋爱,他们将之称为“网恋”,巨大的信息网将本一生不会相遇的人联系在一起,究竟是红仙牵线还是与他人说笑的谈资呢?收到邮件也不需立刻回复,无聊的时候再用“刚刚在忙”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就好了。
越是害怕失去什么,就越不能保持很久。故事里都说错了,是兔子跑赢了乌龟,每次都是。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也会失去也一样简单。不断期待着,不断的欺骗自己,久而久之的我已经不再抱有期望,渴望着爱与被爱,又排斥着周遭的一切,这样的人生连我自己都唾弃。
…………
黄豆大的雨滴不止地落在窗户上发出“噼啪”声,日南愣愣呆在屋外,像田地里的稻草人目光所及只有一间老宅子,看起来有二三十年来头,半人高的杂草将庭院填满了,房间却亮着灯光。
“回来了,还知道回来?让你出去买个早点买到了晚上去?”屋子里传来中年家庭主妇的声音,他又变回了那个一事无成的苏白溪,看了看手里不知何时提着的包子豆浆,推开门换上鞋,象征性的说了句“我回来了”,低着头已经准备好挨姑姑的臭骂了。
“欢迎回家,苏,今天和朋友玩的开心吗?”
声音如一道暖流涌入心窝,很多个日月升起又落下前,她也是这样迎接我回家,苏白溪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清楚的,她是世界上自己真正愿意相信的人,“妈妈!”苏白溪扑在她的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到最后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了她的围裙,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个他们挤在小房子的、模糊的时光。她坐在地上默默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自己也不明白在哭什么,好像为了宣泄十多年的不满。当缓过来抽泣着抬起头......
“哭尼玛呢,混账女人,没种的东西。”那男人醉熏地抓住她的头发,抓住头发缠住她的脖子,她挣扎着想要呼吸,被一点点地拖向庭院,“不,不要,放开她。”男孩抱住男人的大腿不让他前进,却被他一巴掌扇开,他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是专门做给男孩看的,十年前也是,这是在宣示主权吗,这样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周围的以前都烧起来了,转头不见男人的身影,她和自己隔着火墙,虚弱地躺在地上,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男孩站在火墙对面不断地呼喊,房屋倒塌,残垣断壁将她吞噬。他疯了,玩了命地闯进烈火掩盖的房屋,徒手拨开碎砖,想把她挖出来。
最后的最后,疲惫不堪地苏白溪躺在废墟中,脑袋痛的要裂开,不停地喘气却被浓烟呛的咳嗽不止。
一个黑影在宅院的老树后看着一切,弹指间如烟四散。
“优澄,优澄!”
“优澄哥哥!爸爸哥哥没事吧,他流了好多的汗。”
好热,身体好热,日南努力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他俩的轮廓,“大叔,晴,还有......”他不住地咳嗽看向刚进屋的麻世,他已经无法第一时间认出她了。
“我来喂你喝药吧。”麻世轻将日南轻轻扶起,温柔地吹了吹勺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日南还沉浸在那场梦中清醒,抱着麻世把头埋在她的肚子里,迷糊地喊着妈妈。麻世愣住了,可能是四年以来优澄第一次喊自己妈妈,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随即抱紧了他,安慰着“优澄乖哦,我就在这里,妈妈喂你喝药好不好?”对旁边的晴和大叔挤了挤眼示意他们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