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里。

　　许半城、小警察坐在女孩病床边，对四周奔跑抢救的声音充耳不闻。

　　两人眼底都带着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通过女孩的描述，许半城和小警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文向年。

　　太符合了。

　　从外形、到声音，尤其是该有的特征，全都有。

　　而且，女孩并没有见过文向年。

　　可即使这样，许半城还是第一时间否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文叔。”

　　小警察阖上本子，他也皱起眉，摇摇头说道，

　　“我也觉得不是文警官。

　　他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咱们沙市分局里各个都知道，文警官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特别是对我们这些新人，平时出外勤都照顾我们……”

　　许半城瞥了眼女孩，见她擦了眼泪后、靠在床头平缓情绪，他又转过身，皱着眉跟小警察说道，

　　“恩，你说的没错。

　　文叔就长得凶了点而已。

　　我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信是文叔干的。”

　　小警察叹了口气，把笔塞回兜里，他盯着笔记本的封面，脸上浮现忧色，

　　“可是，这笔录……”

　　许半城知道小警察的顾虑。

　　于情，他要是把这笔录上交，那文向年就糟糕了。

　　于理，他要是不交，那就对不起他这一身制服。

　　就在两人纠结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从许半城身后传来。

　　“啊！！！！”

　　许半城和小警察一惊，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他们二人齐齐看过去，发现发出尖叫的，正是病床上的女孩。

　　只见她脸色煞白、双目瞪大，不停朝角落躲。

　　她太惊恐了，连手背上扎着的针也顾不上，双手护住心口，尖叫着嘶吼道，

　　“就是他！

　　就是他要吃我的心！

　　我的心是好的，呜呜呜，你放过我吧！”

　　女孩的动静太大，瞬息间，就吸引了急救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许半城一皱眉，顺着女孩看的方向看过去。

　　在急救室门口，穿着一身黑的文向年站在那儿，他一脸茫然看过来，用手摸了摸锃亮的头后，这才大步走过来。

　　文向年两三步走到许半城面前，皱起眉看向病床上，正被护士和小警察摁住的女孩，疑惑道，

　　“什么情况啊？

　　这咋还突然发疯了？”

　　许半城把文向年往外一推，

　　“文叔，你先出去，我等会跟你解释。”

　　此时，女孩被小警察和护士摁在病床上，她梗着脖子、整个人躯体扭曲，但脸还是冲着文向年，用凄厉又渗人的尖叫声喊道，

　　“是他！

　　他就是想杀我的人！

　　我不会认错的！

　　就是他！

　　救命啊！

　　他要吃我的心，救命啊！”

　　文向年脸一沉，骂骂咧咧吼道，

　　“他妈的，你有毛病？

　　我不认识你我干啥要杀你？

　　还吃你的心？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然而，女孩已经陷入癫狂，只知道重复尖叫着刚才的话。

　　好在这个时候，医生匆匆赶来。

　　他动作飞快，给女孩来了针镇静。

　　约莫十来秒后，女孩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她双眼微阖、嘴里念叨着，整个人软成一摊泥。

　　等护士和小警察把人固定在病床上后，医生又上前给女孩检查了一番。

　　当他看到女孩心口的伤又开始渗血后，医生“啧”了一声，让小护士来处理。

　　随后，他把手往白大褂兜里一揣，扭头看向文向年。

　　医生上下打量了眼文向年，皱着眉说道，

　　“老文，我和你也认识有些年了，

　　这种情况，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你到底对这个姑娘干了啥，你最好老实交代。”

　　文向年一瞪眼，嘴角也耷拉下来，他冷哼一声，

　　“你这话啥意思？

　　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信不过我？

　　老子干没干过的事，会不承认？

　　你他妈第一天认识我啊！”

　　医生长叹了口气，他大步逼近文向年，在文向年面前站定。

　　他一指急救室大门，冷冷说道，

　　“我不管你干没干过什么事，

　　总之，现在我的病人看到你就出现这种过激的反应，

　　绝对不正常！

　　你们警察内部的事，我管不着，

　　但现在这里是医院，她是我病人，她的情况，我肯定会如实报告给你们领导的。

　　现在请你出去，别在这刺激我的病人了！”

　　文向年俯视着医生，他掀了掀眼皮，又瞥了眼病床上昏睡过去的女孩，轻嗤一声，

　　“行啊，老子就怕你不如实汇报。

　　走就走，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儿，我肯定调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文向年一转身，顶着急救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许半城见状，迈开腿，追了上去。

　　两人一个走一个追，直到走出了急诊部的大门，夜风裹挟夜雨，扑在文向年脸上后，才让他冷静下来。

　　文向年抹了把脸，他盯着黑漆漆的夜空，突然，抬脚一踹急诊部旁边的花坛，低声骂了句，

　　“靠！

　　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许半城在一旁站了会，他走了过去，温声喊了句，

　　“文叔，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文向年一听许半城的话，冷静了些。

　　他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站在花坛边。

　　急诊部的光透了出来，打在文向年身上。

　　他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中，文向年盯着许半城看了会，长叹了口气，

　　“半城，这事儿古怪，

　　你别掺和了。”

　　许半城站在光影的分界线边，他背对着急诊部，看着文向年，淡淡问，

　　“文叔，其实我觉得，这句话，你该跟自己说。

　　我觉得，事情走向有些不对劲了，

　　文叔，要不你跟你领导请个假，退出‘雨夜伤心人’的调查，

　　回去陪陪文姨吧。”

　　一听这话，文向年沉默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挪动脚步，走进了阴影中。

　　文向年因为抽烟，嗓子早坏了，他的烟嗓，在激动的时候还听不出什么，但此刻，平静后，低沉的声音里透露着沙哑，分外明显，

　　“半城，你文姨那边……是我对不起她。

　　但这件事，我不能退出，我必须调查下去。”

　　许半城张了张嘴，他看着站在台阶边的文向年，还是没把话问出来。

　　何必问呢？

　　他早就知道答案的。

　　文向年，他是个老刑警。

　　他绝对不会做出临阵脱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