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科里。

　　这个时间，护士站的护士们正在大办公室里交接换班，护士站里空无一人。

　　一道温和的声音叫住了杨芬丽，

　　“杨阿姨，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杨芬丽脚步一顿，她扭头看过去，就见身穿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的张医生，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淡笑着看着她。

　　杨芬丽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但她很快把情绪掩下去，转过身，朝张医生温和笑了笑，

　　“小张啊，等下吧，太太还没吃饭，我先给太太去打饭。”

　　张医生欲言又止，他双手往兜里一揣，脸色复杂点头，

　　“行，那你等下记得，一定要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张医生也不等杨芬丽回话，扭头进了办公室。

　　听到主任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重重阖上，杨芬丽皱了皱眉，低声嘟囔了句，

　　“周国强的狗……”

　　说完，杨芬丽大步往电梯间走去。

　　等杨芬丽回到心内科时，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住院部人多，医院食堂就那么大，光排队就花了不少时间。

　　回了病房，杨芬丽把林美心叫醒，看着她吃完饭后，又洗了碗，这才跟林美心知会了一声，慢悠悠朝主任办公室走。

　　杨芬丽敲了敲门，等张一年闷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她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主任办公室，和杨芬丽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杨芬丽没有上前，就站在距离办公桌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遥遥看着办公桌后的张一年，神色淡然说道，

　　“怎么，周国强有什么话忘记交代了？

　　让你当传声筒？

　　他好歹算个男人，怎么除了在人前演戏外，连真话也要藏着掖着？”

　　张一年十指交叉，他把手肘搁在办公桌前，微微皱眉，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张一年摇了摇头，

　　“杨阿姨，我和周国强的关系，的确有些不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话都要按照周国强的意思来办。

　　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杨芬丽眼底浮现一丝不满，她瞪了张一年一眼，语气冷了下来，

　　“你和周国强，是一条船上的人。

　　周国强想害我儿子，你肯定会帮他。

　　我警告你张一年，我儿子的病要是好不了，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张一年见杨芬丽越说越激动，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杨芬丽见张一年绕过办公桌，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脸色微变。

　　她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张一年，警告道，

　　“你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别靠近我！

　　这里可是市中心医院！”

　　然而，这话并不能起到效果。

　　张一年的步伐反而更快了。

　　杨芬丽藏在口罩下的脸有些发白，她继续往后退，直到后背靠着门，退无可退。

　　杨芬丽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张一年，瞪着眼睛，怒声威胁，

　　“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警告你，要是我在医院里出了什么事，你脱不了关系！”

　　说完，杨芬丽和张一年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巴掌宽。

　　杨芬丽看着面色淡然，甚至还带着点冷漠的张一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肩膀上的轻拍，让杨芬丽重新睁开眼。

　　只见，眼前的张一年，做了个“嘘”的动作，他凑到杨芬丽耳边，低声说道，

　　“杨阿姨，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不会害周伟平。

　　市中心医院是周国强的地盘，只要是我出现的地方，就绝对会被监听。

　　所以，我们不能太大声。”

　　说到这，张一年想了想，用气音继续说道，

　　“杨阿姨，我叫你来办公室，是想告诉你。

　　周伟平给我打电话了。

　　他想见你。”

　　一听这话，瞬息间，杨芬丽双眼瞪大、迸发出惊喜的光亮。

　　但下一秒，她眼底又浮现怀疑。

　　杨芬丽上下打量一眼张一年，犹疑片刻，用紧张的声音质问，

　　“你……你没骗我？

　　不对，不对！

　　肯定是周国强让你来骗我的对不对？

　　伟平他、他还不知道我是妈妈！

　　他、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还活着！”

　　张一年见杨芬丽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眼底浮现一丝羡慕、以及一丝心疼。

　　他拍了拍杨芬丽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温和说道，

　　“杨阿姨，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您儿子……其实很有实力，并不是外界传言的纨绔。

　　如果说他以前被蒙在鼓里，傻乎乎替周国强卖命，讨周国强欢心，甚至为了迎合周国强的喜好、去学医，

　　那他从知道您还活着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清醒过来了。

　　虽说，我是周国强的人，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周伟平的发小。

　　杨阿姨，周伟平之前不能和您相认、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下对您恶语相向，这些都是有苦衷的。

　　请您一定要相信他。”

　　听完张一年这番话，杨芬丽浑身发颤。

　　她依靠着门、伸手捂住脸，发出细微、如同母鹿似的哀鸣，但又怕周国强监听到，她压抑着激动，结结巴巴问，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儿子他、他不怪我？

　　他真的、真的想见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

　　张一年脸上浮现古怪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杨芬丽这个问题，而是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张纸条。

　　张一年拿过杨芬丽的手，把纸条塞进她手心后，匆匆说道，

　　“周伟平到底怎么想的，你去见了他就知道了。

　　他有话要问你。

　　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去办，周国强不会发现你的。”

　　说完后，张一年清了清嗓子，音量恢复正常。

　　他冷淡说道，

　　“杨阿姨，我和周国强的关系，你不用再打听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而且，除了我和周国强，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我叫你来，只是想警告你，想活下去，就别再插手周家的事。

　　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开会。”

　　说完，张一年拉开门，把杨芬丽推出门外。

　　走廊上，主任办公室的门在杨芬丽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杨芬丽那双露在口罩外的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神情。

　　只不过，那双手，却死死攥着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