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谷主府派驻本村的新总管就到任了。新总管名叫李望,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李望已经五十多岁了,是谷主府中的一个老人,作战勇猛、侍主忠诚、为人豪爽好客,深得谷主府中人的尊重。但是由于贪杯误过大事,因此长期以来也得不到升迁,这一点尤其让其妻不满。
李望之妻年龄尚不到四十,是老夫少妻,所以李望也有点怕这个老婆。
李望夫妻育有一子,起名李群,已年满十八岁。李群身体强壮、五官端正,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自幼就跟着随父亲习武,练就一副好身手,在京城练武圈子里颇有名声。
李望平时只知道督导李群练武,对其它的事则放任不管,而李群的母亲由于对其父李望不满,便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李群身上,对他从小就放纵和溺爱。因此李群结交了一批军中子弟,每天便是喝酒、打架,在京城少年圈子里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由于李群自幼便广交朋友,自是见多识广,因而虽是年纪不大,却自视甚高,充满骄傲与自信。
也正因为这样,李群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定下一门亲事,这让他的父母不免有些着急。其实以李群这样的条件,如果说踏踏实实的,应该说找个媳妇是不难的,但是由于他好喝酒、爱打架的名声不好,好一点的家庭都怕孩子嫁过去受委屈,因此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而一般的姑娘,他又看不上,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条件优越,自视太高,尤其是他母亲对他期望更高。因此便高不成低不就起来,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媳妇。
李望到达村里之后,与前总管交接了一下公事,便与家人在原总管的房子里住了下来。他已经五十多岁,也没有什么想法了,就是想安安静静地完成这次任务,然后再回到京城去。所以他一切都延续着前任的做法,没有做任何改动。
转眼之间,李望到任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可是仍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村里的人不免有些奇怪,往年这个时候,总管早就各处安排,各种指令层出不穷,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收税的时候,现在这个新总管还是这么镇定,真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日,总管派人通知村里的几个大户,下午到总管府中议事。
总管府内,李望坐在首席,村里的大户有十几个人坐在两侧,王谦和金仁也都在座。
只听李望说道:“本官听前任总管介绍过这里的情况,本村在各位高贤的主持下,民风淳朴、善良互助,而且每年都能顺利完成谷主府下达的税收任务,本官甚是欣慰。本官也不想改变这里的规矩,希望大家就按照往年的规矩,继续做好村里的工作,并按时完成谷主府的任务。其它的事情,本官也不过多干预,请各位高贤协助本官共同管好本村的事务。”
众人纷纷道:“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
李望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众人从总管府出来后也是议论纷纷,均认为这个新总管是个和善之辈,是一个极易相处之人。大家也纷纷表示,遇到一个好总管不容易,一定要好好配合总管,做好本村的管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望一家与村里人也慢慢熟悉起来,而且相互之间也有了一些往来,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
尽管大家喜欢这个新总管,也给予了总管府应有的尊重,但是村民们对于李氏却是一直亲近不起来,总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很做作,特别会装。
村民们对李望夫妇的评价虽然悬殊,但是看法却是基本一致,但是对李群的评价却是两个极端。有的人认为李群身材好、相貌好,是一个翩翩公子,而且又身负武功,家世又好,是个难得的好青年。而有的人认为,李群好喝酒、爱打架,是个惹事生非的人。
认为李群好的人,便觉得这样一个人还没有定亲,如果自己有女儿,一定要和这家攀攀亲。而认为李群不好的人,则会暗中叮嘱自己,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女儿,千万不要和这样的人发生关系。
李家想不到,李群自己更想不到,他们到这里还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人们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分裂。但是不管怎样,李群这样的身份,在这个村子里就是尊贵得很了,再加上他那样的长相,应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条件了,所以,也有一些家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也在关注他了,而且也有媒婆过来探过口风。
对于李氏来说,她是看不起这里人的,但是如果能够给儿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媳妇,她自然也不会反对。因此她也在留意着村子里的闺女,对待媒婆也十分热情,并托付她们代为寻找合适的对象。
一个骄傲的人自然也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李群凭借着自己的家世和在村里的地位,以及在京城锻炼出来的交际手段,想在村里站住脚并不难,很快他便与村里的几个大户子弟混在了一起,每日里依然是喝酒、吹牛,也就是从京城里的浪荡公子变成了村子里的浪荡子弟。但是与在京城不同的是,现在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就是村里的小霸王了。
转眼就是年底了,家家都在采办年货。这一天,在村里的小集市上,总管夫人李氏也在集市上采购着,只见她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刚刚采购的东西,边走边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李群则跟在李氏身后,手里提着一些比较重的东西,遇到熟人,也会打个招呼,否则就老老实实地跟在母亲身后。
过年,那是村里最大的节日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街头就已经被孩子们的欢闹声所充斥,欢乐的气氛充满了整个村子。吃过早饭,人们便穿着新衣,开始挨家挨户拜年了。
于是村子里到处都是一团团、一伙伙的人群,放眼过去,但只见:
人人兴高采烈、个个容光焕发;男人衣裳鲜亮、女人花团锦簇;迎面互相问候、双方互致贺礼;男人抱拳拱手、女人曲膝万福。
开始的时候,人们会以家庭为单位,在家长的带领下,去给族中的长辈拜年。然后各人便自由结合,呼朋唤友,开始互相拜年了。而孩子们是不管这一套的,他们只知道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其它的事他们就都顾不上了。
李望到此上任时间尚短,又没有亲族可拜,便一早待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拜年。反正以他总管的身份,那些村里的大户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过来拜年的。
慢慢地来李望家拜年的人越聚越多,而那些随着父亲到此给李总管一家拜年的年轻人,便与李群坐在一起闲聊。
这群年轻人都还没有成家,李群的年纪最大,村里首富赵季的小公子赵钧,已年满十七岁,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亲,双方家长也已经确定了婚期,年后就要操办婚礼了。
村里另一个富户钱寿的二公子钱进也在座。钱进比赵钧还小一岁,只有十六岁,家世也比赵家稍差一点,因此平时总是追在赵钧后面,就像是赵钧的小弟一样。
其他几个人也像他们差不多一样的年纪,家世在村里也算得上不错的,因此大家平时也多有交往。
这时,李群正给众人讲着京城的繁华景象,听得大家无限向往,特别是钱进,年纪小些,见识也差一点,听李群对京城的事说得那么好,便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说道:“李大哥,你在京城的时候,一定很威武吧?”
李群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多,有钱的人也多,好玩的地方更多,但是时间长了也就生厌了。特别是京城有些不争气的纨绔子弟,每天提笼架鸟、走狗斗鹰,遇事不是凭着本事解决,反而各自夸耀家世,比拼势力,实在不像是男子汉所为。”
赵钧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男子汉大丈夫,首要就在一个理字,再不济也要凭借自身本领,靠家里有什么意思。”
李群道:“兄弟说的极是,所以我才看不起那些公子哥们。可是偏偏是那些人却自我感觉良好,每日走狗逗鸡不说,还有些欺男霸女的。这些人出了事,又没有本事,就要打着家里的旗号唬人,不光丢了自己的脸,连家人的脸都丢尽了,着实让人讨厌。”
赵钧道:“走狗逗鸡之事也就罢了,可是欺男霸女就过分了,难道天子脚下就没有人管吗?”
“唉,”李群叹了口气,说道:“这京城之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哪一个不是相互认识呢?京城里那些治安官们,别看平时耀武扬威的,那只是对付寻常百姓罢了,真的见到了官宦子弟,哪一个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惹来是非。好好一个京城,都被这些恶少们搞得乌烟瘴气了。”
这时,钱进忽然冒出一句:“那大哥有没有过英雄救美,大显神威的时候呢?”
李群淡淡地说道:“大显神威说不上,不过你哥哥我在京城那也是有一号的,那些小纨绔们见到我都是要绕着走的。有一次,一个恶少欺侮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正好被我撞到。他们欺我孤身一人,便仗着人多势众,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怪我多管闲事。我也是年轻气盛,哪管得了那么多,便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钱进兴奋地说道:“打得好,大哥真是太威风了。”
李群道:“唉,有什么威风不威风的。父亲督促我从小习武,目的是让我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最起码也要扶危济困、除暴安良,谁知道却是用来和那些小人斗殴了,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钱进道:“这桃花谷多年太平无事,也没有外敌侵扰,所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事,看来大哥是难有机会了。但是说到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大哥还是可以大显身手的。”
李群一听就来了兴趣,忙问道:“兄弟这话怎讲?”
钱进道:“离此不远的山上,便有一伙强盗,经常会出来打家劫舍。我听说邻村便曾经闹过盗匪。”
“竟然还有这种事?”李群诧异地问道。
钱进道:“那当然。因为你来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听说过,可是令尊应该是知道的,前任总管离任时,应该会和令尊说的。”
李群转头对父亲问道:“爹,附近有盗匪的事您知道吗?”
李望说道:“知道,爹这些天也在和村里的人想办法呢。”
李群道:“哦,那要认真想了,不能让那些人祸害到我们村来。”
然后他又转回头来,对这些小伙伴们说道:“那伙盗匪有多少人?到我们村来过吗?”
赵钧接过话来说道:“听说这伙强盗有好几十人,离村子有几十里路,还要翻过一座山梁才能到。可能是因为我们村比较大,离他们又比较远吧,这里倒是没有见过他们。”
李群道:“我倒是希望他们来,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了,这些盗匪早晚会到这里来的,因为他们周边的地方抢遍了,便会向四外扩展。因此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防范。”
钱进又插话道:“我们该怎么防范呢?”
李群道:“我觉得吧,应该把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召集起来,平时可以进行训练,有事时方不致慌乱。另外,要加强对陌生人的盘查,防止有奸细来刺探情况。”
大伙一听有敌情,而且有事可干,非常兴奋。这样一群半大孩子,正是精力旺盛、又无处发泄之时,没事都要整出点事来,何况现在可以打着办正事的幌子,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呢。
赵钧马上提议道:“我家有一处打谷场,平时是闲置不用的,而且旁边就是我家的粮库,有现成的库房,一年到头都有人看管。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就把练习场放在我家的打谷场,我还可以让人腾出一间粮库来,专门给我们使用。”
李群听了大喜,说道:“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一行人说罢,便呼啸着冲了出去。
李望看着他们,无奈地摇着头,笑着说道:“这群孩子,听风就是雨,说干就干,一刻都闲不下来。”
赵季说道:“孩子嘛,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何况还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由头。”
李望道:“按理说这是个好事,但是如果真的来了盗匪,他们还是些孩子,太危险了。”
钱寿说道:“孩子们天性好动,便由着他们去吧,到时候真有盗匪来了,哪还轮得到他们动手。”
李望说道:“不过,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了,免得真有事时措手不及。”
赵季等人都表示赞同:“总管说得对。”
李望说道:“多谢大家支持。等行动起来,还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众人忙道:“这是自然。”
李望见情形不错,心情也是极佳,便脱口说道:“真羡慕他们呀,敢说敢想,说干就干,年轻真好呀。”
钱寿道:“是呀,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子吗?看着他们就羡慕。”
赵季道:“羡慕什么呀?谁还没有年轻过呀。不过还真别说,看着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几个人说着话,便不禁唏嘘起来。
李望见气氛不对,急忙说道:“我说赵兄啊,大过年的,应该说点开心的。”
钱寿打趣道:“就是,罚他今天请客。”
赵季听了,爽朗一笑,说道:“确实该罚。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就请各位小聚一下如何。”
李望见气氛已经恢复,便打着哈哈说道:“赵兄这顿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时间是不是可以再定?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家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觉得还是改天比较好。”
众人忙道:“总管说得对。”
李群他们几个人出了家门,便向着村边赵家的打谷场走去。他们正走在路上,就碰见迎面来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赵钧家是村里的首富,他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平时很得家长宠爱,便长成了一个典型的小纨绔,他看着这群女孩子走过来,便老远地吹起了口哨。
待这群女孩走得稍近些的时候,有的女孩便向赵钧吐着口水,也有的女孩向着赵钧做出厌恶的样子,也有女孩和赵钧开玩笑、打招呼。可是李群却被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孩吸引,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