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欢迎玩家登录《第二身份》】
【请输入游戏昵称：】
很好。
老套的电子合成音。
老套的开头。
毫无新意的名字。
无聊的推进。
刘小刀面无表情地敲打着面前的虚拟键盘，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您的昵称是——文刀】
【本游戏的详细说明请点击左上角。】
刘小刀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做工不甚精美也并不怎么吸引人的虚拟画面，按照箭头指示点开了游戏说明。
没有预想中长篇大论密密麻麻的文字，所谓介绍堪称简洁，简洁到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都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本游戏《第二身份》由异度公司推出，恭喜您成为第一批内测玩家。本次内测将于7月2日中午12：00结束，届时您的游戏进度不会被清除。产品正式上线后，将恢复您的所有数据。】
【现在，您有一个机会，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不必拘泥于世俗，也不必羁縻于物欲，挣脱现实的桎梏，听从内心，去追逐您真正渴望的身份吧。】
【人生本就无可回头，为何不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没了。寥寥数字短小得可怜，比起游戏简介更像是某些不入流小说的台词，写得倒是抑扬顿挫激情澎湃，就是只有“间”没有“介”。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说明，重新回到登录界面。
正琢磨着这游戏是不是故意忽悠人的，视野里忽地浮现一行字。
【温馨提示：系统将随机为您生成一个独一无二的被动技能。技能级别由高到低分为ABCD，一旦绑定后不得转让他人。若您的角色被人为杀死，对方将自动获得您的被动技能；若非人为因素造成死亡，技能将进入回收站。】
……被动技能？刘小刀稍稍提起了点精神。毕竟是系统内随机生成的东西，没有人会不好奇自己的运气如何。
不过他貌似还没进入游戏吧，这么快就生成技能？倒是新鲜。
不过本以为是款模拟人生的日常流水游戏，但既然出现了会死亡的设定，那看来多半跟打打杀杀脱不开干系了。
【您的被动技能已生成。】
看到浮现的字幕的瞬间，他整个人彻底凝固了，自始至终毫无波澜的表情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缝。
【被动技能——嗨！仇人们～】
【级别：C】
【还在为无聊的生活唉声叹气吗？还在因为枯燥乏味的每一天而感到厌倦吗？没关系，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意外，你的人生马上就能变得精彩纷呈！走在街上，惊喜或许就在下一个转角～】
【效果：遇到仇人的几率将增加50%】
【备注：一天遇到的十个人里有七个与你处于仇恨关系也不是没可能（笑）】
“……？”
这是什么玩意？？？？
怎么会出现这种愚蠢又送命的技能啊？！这还是个C，那下面的D级岂不是更糟糕吗？？
不对，等等，这凭什么有C啊！真的会有人希望每天走过拐角都能迎面撞见自己的仇人吗！
……到底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开始详细备注起来了。
刘小刀嘴角微微抽搐地按掉了技能说明，心如死灰。唯一让他稍稍感到安心的是他初入游戏，目前还不存在任何仇人，好歹不会出现刚进游戏没几分钟就莫名其妙被刀了的愚蠢场面。
——不过这样对方就会继承他这个坑爹的技能，他没准还能换号重开捞个新的技能。他带着几分恶趣味想道。
他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后，他这个想法就会彻底破灭。
“话说回来被动技能该不会都是这种令人无语的效果吧……这游戏真的不担心会被吐槽么？”
时代发展到2300年，《头号玩家》电影里的科技早已成为现实，各小说里频繁出现的VR光脑技术游戏舱意识连接也不再是无稽之谈。人们不再满足于置身屏幕之外的疏离感，纷纷选择更加逼真的沉浸式意识投射游戏。
作为一个刚工作没多久每天混吃等死的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打拼的社畜，刘小刀向来对这种风靡全球的东西不是很感冒。开玩笑，他连饭碗都还没端稳，往往一加班就是深夜，回家累得倒头就睡，哪有心思每天耗费几个小时去玩游戏？
但是时日一长，周围同事接二连三地都入了这个大坑，平日闲聊的话题不知不觉就从琐事八卦变成了某某在哪个射击游戏里勇夺榜首、上个月刚出的新游戏差评如潮、有人发布了哪款游戏的最全攻略……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时代的浪潮彻底抛下，再加上日复一日的社畜生活的确很无聊——这倒是很符合那个鸡肋技能的注解，也不知算不算讽刺——上周他咬咬牙，终究是狠下心买了个最便宜的意识投射装备。
至于钱是哪里来的，那当然是父母的遗产。
什么，你问我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沦落到了这种悲惨境地？某本小说里曾评价主角父母是个高危职业，可谓一语道破天机，揭露了真相。
他摸索着学会了意识投射装备的使用方法后，便特意挑了一个相对空闲的周末，将屋里门窗都锁好，然后躺下来，进入了虚拟世界的游戏商城。
榜单上那些火爆的游戏他看了一眼就划走了，下面明晃晃的标价简直就是在他心上割了一刀。最后他无所事事地逛到了免费区，不经意间在角落里扫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图标。
它的位置实在不显眼，可又在一众五光十色花里胡哨的图标里格外扎眼。
出于好奇他点开了介绍，整个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模拟人生”的tag，还有一行字的简介。
“人生无法重来，请慎重。”
神神秘秘的，又透着一丝莫名的诡异。这款名为《第二身份》的游戏上架日期是上周，还在内测阶段，因此不开放评论区，从这个简洁到让人无话可说的界面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犹豫片刻，鬼使神差地点了申请。
……谁叫它写着成为内测玩家会有补助呢。
抱着不试白不试的心情发了申请，没想到居然真的审核通过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刘小刀叹了口气，重新移回目光，却意外发现光幕上“开始游戏”四个大字下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行红色的字。
【点击生成玩家身份。】
总算是进入正题了，希望这所谓身份别想他的被动技能那样抽象，否则他当即退出游戏结束这场闹剧。
一个输入框跳了出来，下面跟着几段文字。
【注1：身份一旦生成将无法修改，请慎重选择。若您的角色死亡，将再也无法登录此游戏。】（红色加粗的字体）
【注2：玩家提供的身份不应违背任何物理规则，也不应违背现实世界中的认知常识。】
【注3：每个身份都将获得一项与身份相关的主动技能，即使名称相同的身份所拥有的技能也不一定相同。】
【注4：提供的身份应越详细越好，否则生成的技能可能会与预期有较大出入。示例：小说家×，推理小说家✓】
【注5：提供的身份不应直接出现希望获得某种技能，如“一个可以洞悉一切的人”，此类身份将不予批准。】
刘小刀把几条备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倒回去看了第二遍。
这个游戏叫“第二身份”，而不是“第二职业”。
备注里几乎没有对输入的内容进行限制，留给了玩家极大的发挥余地。那就意味着，所谓身份并非仅仅只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职业。如果输入类似“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这种看似抽象的身份，恐怕多半也是合规的。
毕竟每个人在现实中都或多或少有着多重身份，一个人既可以是挂彩票屡试不中的倒霉蛋，也可以是007的可怜社畜。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特意加粗的第一条。
若角色死亡，将无法再登录游戏？这种属实逆天的设定，绝对史无前例，到底是哪个反人类的天才想出来的？寻常游戏都恨不得一个玩家注册多个账号去冲数据，这款倒好，摆明了一个人就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小心挂掉，从此《第二身份》的大门就永远向他关闭。
而意识投射游戏的登录账号就是一个人的意识，独一无二无法复刻，因此一旦被拒之门外，将绝无可能再注册一个新账户。
他现在终于明白游戏简介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了。
“人生无法重来，请慎重。”
——即便是游戏中平行世界的人生，也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
真是……够有意思。
“选择什么身份好呢……”刘小刀屈起指关节下意识地叩着桌面，认真思索起来。
基于他的被动技能，像杀手、黑帮老大这种刀口舔血的身份肯定是不行的了。随随便便就能树敌，到时候关系列表里拖出来一溜都是仇人，平均五分钟碰上一个，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普通一点的职业，他也没多大兴趣去尝试。哪怕是公司高管首席执行官这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身份，说到底不还是社畜，和他这个苦逼的码农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一生都奔波于钱财前途替人做牛做马的人生，他宁愿不要。
“要不干脆真的写‘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好了……”他半开玩笑地想着，伸手去敲键盘。刚输入第一个字，他忽然顿住了，双手悬在半空，眼神晦暗不明。
其实有一个身份，他一直很想尝试一下。
不被人理解。不被人接纳。游走于认知边缘。
是可悲的代名词。
是万众指指点点亦或避而远之的对象。
活在另一个常人所不能触及的世界，活在未知的维度。
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偏偏又是每个人都拥有的身份。
不知何时，先前的无精打采死气沉沉被一种莫名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的神态所替代，瞳孔微微放大，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刘小刀一字一字敲入。
“精神病人。”
【身份一旦生成不得再次修改，请慎重选择。是否确认？】
食指轻飘飘地落下。
【玩家已确认。】
【身份审核中……】
【审核通过。】
【身份生成中，请耐心等待。】
面前的光幕上一团模糊的黑影拉扯着向周边扩散，中心一点白光隐隐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这黑洞内部破茧而出。黑色逐渐漫过字体，将整个屏幕尽数吞噬殆尽，视野内一片昏暗。
刘小刀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有力地跳动着。
白光愈发刺眼，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最后又猛地收拢，聚焦于视野正中央，缓缓具象成一张卡牌。卡牌背面是纯黑的，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红色问号格外刺眼。
卡牌正面最上方是一张小图，图中的人没有五官，只能看见他身上穿着的蓝白条纹相间的长袖长裤。
【玩家名称：文刀】
【身份：精神病人】
【主动技能：允许窥探真相】
【被动技能：嗨！仇人们～】
极其简短的三行字，没有任何额外注解。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极简风格。
“看来这个主动技能的效果是等着我自己去发掘了。”目光在第三行逗留了片刻，刘小刀耸耸肩，关掉了身份牌面板。
“游戏开始”四个大字静静地浮在一片虚无中。他舔舔嘴唇，深深地呼吸着，心底有难以抑制的期待。
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啧，不就是别死吗……”
就让他看看，这个只能用尽全力活一次的游戏，究竟还有多少惊喜。
【玩家确认进入游戏】
【资源加载中……】
【文刀先生，欢迎你，来到全新的世界。】
【请拼尽全力，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