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两个契丹人失踪了？”

　　“嗯。”

　　鸢娘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先坐下。

　　“会不会是契丹人在自导自演？”

　　鸢娘不动声色道：“你先看完再说。”

　　吕光庭闻言便没多问，他坐下之后，就着烛光将信函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这！”

　　他惊得跳了起来。

　　信函中写的是，昨日下午，使团中两个中节使者拜访完参政李行简以后，在回程路上失踪。

　　今天一早，武德司在城北郊外发现了两人遍体鳞伤的尸体。

　　到目前为止，尚无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此事被高层极力遮掩了下来。

　　今天朝会时，参朝的辽国使团就使臣失踪一事大举抗议，闹得场面极其难看。

　　“这......卑职不是很明白，辽国使臣外出应该都有武德司的人盯梢，怎么会....”

　　他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事实上，两人都明白，武德司只是赵匡胤众多信息渠道中最不靠谱的一个。

　　他实际掌控的明里暗里的谍报系统有多少，根本没人能知晓。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到现在也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可见问题十分严重。

　　吕光庭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这事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是....是晋王？”

　　他忐忑道。

　　鸢娘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且不说这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就接风宴时二皇子那种丑态，晋王巴不得跟这件事撇清关系，怎么可能主动下场去掺和！”

　　“那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过官家的意思是......”

　　她眯着眼意有所指：“你这段时间，除了伺察使团动向，顺便把三个月以前的情报重新整理一下。”

　　“等辽国使团离开汴京，京东路拐卖男童的事要重启调查。”

　　吕光庭面沉如水。

　　她虽然说不知道，但表达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赵匡胤怀疑是赵德昭干的。

　　要论动机，赵德昭自然是有的。毕竟首日接风宴，契丹人就让他这个皇子沦为最大的笑柄。

　　但是论起可行性，武德司显然不会配合他去做这种事。

　　所以，赵匡胤是认为.....

　　这个看似肥蠢的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着所有人组建了一支极其精锐的刺客队伍。

　　赵德昭竟然有如此手段？

　　吕光庭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喘气都粗了几分。

　　“二皇子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忍不住失声道。

　　鸢娘喝了口茶，面无表情的淡淡道：“这个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事实上，她此刻也在怀疑赵匡胤会不会判断错了。

　　赵德昭如果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培养出这么一支队伍，那一定是用来做大事的。照理说，不应该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出手。

　　否则一旦引来猜疑，完全是得不偿失。

　　吕光庭沉默了一会：“那朝会后来是怎么收场的？”

　　鸢娘淡淡道：“契丹人估计是认为，这两人是自己私下叛逃了。而且可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官家把他们合班站位提了一档，他们也就不闹了。”

　　确实，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测。

　　反倒是使者被人泄私愤虐杀，不像是正常人想得出来的。

　　吕光庭松了口气。

　　“好了，你回去吧。”

　　鸢娘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架势。

　　然后装作随意的模样不经意道：“等张修病好了以后，我请你吃个饭，你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吕光庭刚站起身准备作揖道别，闻言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老老老大，你说什么？”

　　他强笑道。

　　鸢娘难得没有动手，反而低着头稍显别扭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过几天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

　　上一句我怎么听着好像是“等张修病好了？”

　　“应该的，卑职不不不辛苦。老大您太客气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吕光庭忙不迭的挥手谢绝。

　　鸢娘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当即“嘭”的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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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

　　长宁公主府，后院偏房。

　　柴朔楹将这几天堆积的事情都处理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两天，她只在张修睡着以后才趴着眯了两个时辰，此时一阵头晕目眩。

　　“殿下，药熬好了。”

　　燕儿在门口唤了一声。

　　“端进来吧。”

　　柴朔楹一边应道，一边把桌上的纸稿放到一旁。

　　燕儿推门进屋，将药盅放到她桌上，随后退了两步。

　　柴朔楹一边吹着药，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他醒了吗？”

　　“没有。”

　　“嗯，这几天有什么情况？”

　　“也没有，”燕儿皱眉回忆了一会，摇头道：“这几天吕公子在屋子里的时候，燕儿就在隔壁用铜管监听。但吕公子有什么事都是半夜翻墙出去，从没在府里接见过外人。”

　　柴朔楹神色如常，似乎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你下去吧。”

　　“是。”

　　燕儿盈盈道了个万福。却没立刻离开。

　　她脸色惶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柴朔楹只是低着头静静的喝药，既没问她，也不赶她。

　　“殿下.....”

　　燕儿还是忍不住先开口。

　　“........”

　　“那个......殿下就真的不管她们了？”

　　“.......”

　　“殿下！求求你，救救姐妹们吧！殿下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燕儿急的哭出了声，她重重跪倒在地，向柴朔楹脚边爬来。

　　柴朔楹这才抬起头，像看死人一样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也想下去陪那六个人了?”

　　燕儿如被蛇盯上的青蛙，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刹住了哭声，僵在原地。

　　“奴婢....奴婢不敢。”

　　“那就滚下去！你已经不是夜鹄的人了，她们是死是活，跟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

　　柴朔楹等她离开，才幽幽叹了口气。

　　夜鹄和夜枭是赵德昭在她的暗中支持下，组建的两个团队。

　　前者是精通伪装暗杀色诱下毒刺探的女间谍。

　　后者则是被药物洗脑强化，个个身手十分了得的死士。

　　像张修，一开始就是被物色来做夜枭的。

　　他们的共同点是对上级绝对的忠诚。

　　这本来是她用来潜伏渗透进赵匡胤情报系统，为将来的大事做准备的。

　　包括如果明面上扳不倒晋王，到了最后紧要关头拼死一搏。

　　只不过这两个团队刚建立不久，就被赵德昭完全夺走，分派给他府上的人管理。

　　自己现在既没有指挥权，也没有知情权。

　　莺儿燕儿姐妹，是她唯二从夜鹄组织中带走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