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荆州千里之外,京城长安。
今天是大朝的日子,在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要去上朝,根据《燕六典》中的记载,“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参;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参朝”,就是说居住在京城九品以上的朝臣在初一、十五这两个日子都要去上朝,而五品以上的大官每天都要去上朝。
前朝诗人张籍曾经有诗云,“鼓声初动未闻鸡,赢马街中踏冻泥。烛暗有时冲石柱,雪深无处认沙堤。”诗中写道,晨鼓刚刚响过,鸡还未叫,黎明前的长安城仍是一片漆黑时,官员们就骑着瘦马急急忙忙地走街穿巷前往大明宫了。马蹄踏在冻冰的路面上“嘚嘚”作响,在沉静的夜空传得很远。由于街灯昏暗,走得急了有时甚至会不小心碰在路边的石柱上。许多路面的积雪还很深,常常很难辨认出通往宫内朝堂的白色沙堤。
早朝前,早早排队等候的各位官员还是觉得很冷的,一些身体不太好的人不断的冲着双手哈气,把手搓在一起,摩擦起热。
人群中,等待的人们打开了话匣子,都想打听对方今日有没有奏报的事情,都想从对方的嘴里套话出来,一些资历老,职位高的官员站在最前面,微微眯着眼,趁着这个功夫,养精蓄锐。
一阵脚步声传来,金吾卫打开了建福门和望仙门。
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随着两班的小太监由两门进入了大明宫,一路向北,走过东西向的一条大道,跨过龙首渠上的御桥,到达了含元殿。
早朝众官员到达含元殿前朝堂并在此“行立班序”,经含元殿东、西两侧的龙尾道,来到含元殿殿庭东、西飞廊处的通乾、观象门,于此门外再次序班后,文武官员分东、西入通乾、观象门,一直北行至宣政门东、西两侧的日华门与月华门。在日华门和月华门内廊下序班等待。
上朝时辰一到,众官员入朝拜见皇帝,喘口气的功夫,皇帝赵恒身着明黄色龙袍,坐上龙椅,伴随着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文武大臣则分列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行一拜三叩之礼,礼毕,今日的朝会才正式拉开序幕。
首先出列的是鸿胪寺的官员,对着赵恒行了一礼道:“启奏陛下,今日来京谢恩的朝廷有七人,还请陛下示下!”
赵恒道:“依律,让他们殿外谢恩,散了吧!”
“臣领旨!”
鸿胪寺官员转过身冲着殿外喊道:“入京谢恩者,殿外谢恩!”
“臣领旨,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外七人叩首道。
接下来,就是正式进入主题,上奏政事的时候了。
司礼太监扯着细嗓子冲着台下的诸位大臣道:“陛下临朝,众大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首先迈出队列的是户部尚书杨天恩,杨天恩身着一身大红色官袍,冲着龙椅上的赵恒行了一礼,沉声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准奏!”赵恒抬手道。
“启奏陛下,前日来,河北诸地遭遇暴雨等灾害,暴雨冲垮了河堤,沿线多地粮食减收,房屋受损严重,加之最近天气转凉,灾民流离失所,冀州刺史刘墉发来急报,请求朝廷拨银十万两赈灾!”
“冀州诸地连日来是遭受了大灾,朕代天巡牧,深感愧疚,诸位,说说你们的意见吧!”赵恒对着御座下的众人道。
“臣附议!”队列中由站出来一人,对着赵恒道,“冀州受灾,朝廷已经紧急从周边府县筹措了赈灾的粮食,已经在运往灾区的路上了,根据各地反馈来的情况,就在这一两日朝廷的赈灾粮食就可以到冀州了,届时可以先减轻目前冀州的灾情,朝廷应当同意冀州刺史刘墉的急报,赶快拨下赈灾的银子,由冀州刺史府出面,购买棉衣煤炭等防寒物资,分发给灾民,以解灾民的燃眉之急,向灾区百姓展现朝廷的恩赐!”
站出来附议的是礼部左侍郎高进,此人私下里与杨天恩交往甚密,此时站出来附议,众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臣反对!”礼部左侍郎高进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站出来反对。
“臣以为,冀州之地身处中原腹地,交通便利,每年的赋税收入都是一大笔数目,怎么到了今年这个时候,就没钱了?连紧急赈灾的钱都要向朝廷要,难道钱都被某些人中饱私囊了吗?”众人抬眼一看,出来发声反对的是一位御史,此人名为张剑,素来以口才好出名。
见有人反对自己的奏报,杨天恩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虽然他没有动作,不过户部侍郎已经站出列来,冲着台上的赵恒行了一礼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讲!”
“爱卿请讲!”赵恒微微抬手道。
“臣以为,张御史此言差矣,冀州虽然身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冀州每年的税收收入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这点臣赞同,可是冀州每年的税收收入都分两个季度押解入京,由户部清点完毕,入了国库,再由朝廷统一调配各州府县,怎么能说银子都在冀州呢?再说,冀州本来就因为这次的天灾,受损严重,刺史府拿出了大量的银钱赈灾,才保证了冀州在大灾面前没有发生大的动荡,刘刺史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分忧了,怎么到了张御史的嘴里,就成了冀州办事不力,甚至借着大灾中饱私囊,张御史这段话要是传到冀州的同僚耳朵里,可是会寒了大家伙的心啊!”
户部右侍郎李汶翰针锋相对的回击道。
“你不要混淆视听,扰乱陛下视线!”张剑亦是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好了,都不要吵了,就按照刘墉的急报,朝廷拨款十万两,即日起押解往冀州,此事由政事堂去办,事关重大,政事堂不得耽误!”赵恒拍板道。
“臣领旨!”站在人群中首位的政事堂相公齐衡回答道。
这朝议的第一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兵部站出来一位官员道。
“准奏!”赵恒淡淡道。
“启奏陛下,西域诸国派来使者,送来国书,希望朝廷在敦煌设立关市,与西域诸国互通有无!”
“这是一件好事啊!诸位的意见呢?”赵恒望向下面的众人。
“启奏陛下,西域蛮夷,不服王化,屡次犯我边关,掠我边地,每年尤其春秋两季,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去年朝廷派兵,打了一场打胜仗,打出来我天朝的威风,打怕了这群西域的蛮夷,故此这群人才选择和我们建立关市,臣以为,这群人是想借关市之名,趁机渗透我敦煌诸地,待他们缓过这口气来,肯定会卷土重来!陛下,万万不可答应啊!”站出来反对的又是御史张剑。
这回张剑说的有理有据,引得不少人微微点头同意。
“张御史此言差异,西域诸国是想借建立关市的机会,与我天朝重归于好,其次,西域诸国的香料、珠宝、玉器、宝马、牛羊等等都是在中原稀缺的物品,而他们所求的也不过是我们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品,这些物品都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管制物品,我们也能借此机会,换回一笔岁入。”兵部的官员回应道。
张剑又道:“可是,万一有人借着这个机会,私自倒卖食盐,铁器,药品、甚至马匹等物资,那我们不是养虎为患吗?再者说,就算不建立关市,我们也有来往西域的商队,从西域各国贩卖这些物资,我们大可不必建立关市,便宜这群蛮夷!”
“陛下,臣赞同张御史的话!”人群中站出一人,这回终于有人同意张御史的话了,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同意张剑的人名为上官磊,是礼部的一名官员,他又接着说道:“臣以为,关外尤其是西域诸地,乃是苦寒之地,西域诸国没有我天朝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据臣所知,西域各国没有专门产食盐的地方,食盐在西域都是稀缺品,西域诸国要想获得类似食盐的稀缺物质,只能通过往来的商队,或者烧杀抢掠来获得,若是建立了关市,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这些物资,岂不是在我们的关外之地,养了一头饿狼吗?其次,西域商队运往中原的都是我们稀缺的玩意儿,往往都是一物难求,价钱居高不下,建立关市之后,谁又能保证朝廷官员不会中饱私囊,甚至被敌人的暗探所腐蚀,成为食君之禄,不为君分忧的人!”
上官磊大声急呼。
“几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祁相公,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赵恒把问题抛给了须发有些花白的齐衡。
齐衡今年五十有四,担任政事堂首相也有四年了,君臣二人配合也相得益彰。
齐衡站出来回答道:“启奏陛下,几位同僚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各自的顾虑臣也都想到了,至于建立关市与否,臣今天也给不了陛下一个确切的回答,具体我还要与几位次相公商议之后,再请陛下定夺!”
“祁相公做事朕素来是放心的,既然如此,建立关市的事情就以祁相公的意见,改日再议!”
“臣领旨!”几位站出来发言的大臣领旨之后,退回了原位。
“陛下,臣由本奏!”
“陛下,臣由本奏!”
“陛下,臣由本奏!”
朝议一项接着一项,最后在司礼太监的散朝声中结束了这月的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