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因为大嫂身体逐渐开始浮肿的缘故,朱五四将为数不多的麦子拿去换了黄豆。
这是穷人获取廉价蛋白质的方法,有了营养的补充嫂子身体浮肿也稍减轻了一些。
家中本来粮食就已经不多,现在拿去换了黄豆自然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没有食物的前提下,大家就给自己肚子里灌凉水。
虽然这么做没有用,但至少能够缓解一些饥饿感。
现在他们不用干活了,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出去外面找些能吃的野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只能用草根树皮对付着。
这几乎是到了最难熬的时候,庄子里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
李世民在大唐时也曾听说过饥荒的惨烈传闻,只是他在京城里收到的只有奏章描述的大概情况。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是冷冰冰的字眼没有真切的实感,直到切身体会之后发觉这才是真正人间炼狱。
晚餐的时候,分到李世民手中的只有几条草根,家里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麸皮在之前已经吃完了,现在家里仅剩下一些麦子,因为母亲身体虚弱的缘故,所以那麦子是专门留给母亲的。
大嫂之前吃了些黄豆,所以气色稍好了一些,但作为一家之主的朱五四全身却是浮肿了起来。
饭桌上的众人少言寡语,因为饥饿让他们打不起精神来,即便是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大哥朱重四看到父亲身体浮肿,不由担心道:“爹,您再去换些黄豆回来吃吧。”
朱重四心里很是愧疚,他认为正是因为自己媳妇吃了换来的黄豆,所以才导致父亲身体这样的。
“少在那啰嗦,你老子我身体还好着呢!”
朱五四一如既往的还是那副脾气,他仍有气力训斥着儿子。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后李世民原本的担心就消散了,还有力气说话这么大声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大朱重四听到父亲训斥后也不敢再吭声了,只是心中的担忧仍旧无法消散。
用过饭后,深夜。
之前还在儿子面前逞强的朱五四被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很明白自己身体浮肿后不及时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恐怕活不下去,只是家里的情况他更加清楚,几乎是数着米粒过日子的。
唯一能够让他消除身体浮肿的手段就是用仅剩的麦子来交换黄豆,但那留下的麦子是给二娘吃的。
自己若是拿走麦子,那等同于亲手杀掉媳妇是一个道理。
强忍着饥饿的朱五四蜷缩着身体,他将头埋在了床下的秸秆中,大口的咀嚼着这些干草,但却不敢咽下。
他很明白如果将这些秸秆吞下,那么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吐出那些带有唾沫的秸秆碎末之后,朱五四现在很想大哭一场,但作为家中主心骨的自己却不能表现得如此懦弱。
他翻身看了看床边的陈二娘,确认对方没发现异常后便闭眼强行让自己睡去。
而背过身子的陈二娘卷缩着的身体微微颤抖,热泪已从眼眶不停流出。
她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显然刚刚朱五四的举动都被她所察觉到了,她很明白自己的丈夫正忍受着饥饿,但自己却没办法帮上一点忙。
...
第二天,屋子里便传来了陈二娘和朱五四的争吵声。
“五四,你把这些麦子都换成黄豆吧。”
陈二娘将一小袋小麦拿了出来,这是家中仅剩的最后存粮。
自从昨晚知道朱五四的情况之后她便一直睡不着,所以一大早便拿出麦子来准备让丈夫换豆子。
“你这婆娘是疯了吧?就这麦子都不够吃的了,还去换成黄豆?!”
朱五四一听这话便立马将她臭骂了一顿,他不明白这婆娘一大早在发什么神经。
“让你换就去换,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命都要没了!”
陈二娘也是炸毛起来,态度尤为强硬。
“行了,把麦子收起来,我自己的事情有办法解决。”
朱五四得知媳妇是为了自己,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
不过他不可能拿走麦子,陈二娘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没法下地了,如果再连麦子都吃不上那还怎么活?
“这麦子你要不拿,我也不吃了!”
陈二娘像赌气似的将装有小麦的袋子随手扔到了一旁,想用这样的办法表明自己的决心。
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李世民和老大朱重四的注意,他们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朱重四率先开口问道,他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情况。
只见一袋小麦被扔在了床脚下,坐在床上的母亲眼眶略微发红,他不禁有些疑惑扭头看着父亲。
“没事,都出去吧。”
朱五四弯腰将装有小麦的袋子捡起,随后摆手示意让儿子们出去。
等两个儿子已经离开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这臭婆娘没那金贵命,这麦子你不吃就拉倒!”
说罢,朱五四便将麦子收了起来走出门外。
陈二娘见状还以为他是拿着麦子换黄豆去了,于是便重新展露出笑容来。
拿走麦子的朱五四并没有选择将麦子换成黄豆,而是找来了工具,准备将麦子捣碎。
全身浮肿的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干的很卖力,拿着杵慢慢捶打,直到麦子逐渐脱壳。
“二娘有多久没吃过麦饼了...”
朱五四低声喃喃了一句,似乎回忆一下子便拉回到了从前。
他做麦饼的手艺并不怎样,就连张五妞那接生婆都嫌弃自己烙的饼硌牙,但自己媳妇就是爱吃。
想着想着朱五四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手中的动作便更卖力了起来。
而李世民见到父亲正在捣麦子之后,他感觉有些奇怪。
毕竟那麦子之前可是被当成宝贝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他们找到给吃了,怎么如今却直接拿了出来?
李世民想起之前在屋子里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声,他猜测那麦子大概是娘拿给爹去换黄豆的。
于是他忍不住走上前来问道:“爹,这麦子难道不是娘拿给你换黄豆的吗?”
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后,朱五四手中动作略微停顿下来。
“吃顿黄豆难道就饿不死了?”
说完他又沉默片刻,抬起头来认真道:“重八,你们几兄弟一定要照顾好你娘...”
朱五四似乎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了,像是交代后事般的郑重模样。
说完后他又故作轻松起来,然后将已经捣碎的麦子倒了出来。
看着粗细不一的麦碎朱五四似乎有些不满意,或许是因为身体没力气了,就连捣个麦子都如此艰难,恐怕做出来的麦饼要比往常更难下口吧,也不知妹子吃不吃的惯…
不远处,老大朱重四听见父亲的话后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