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祖孙情
走入正堂,只见迎面墙壁上挂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两面墙边垂下数条白幔,正中桌上摆着一块灵牌,上写着“先夫孙讳少卿之灵位”,灵牌下面摆着香炉和几色祭品。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贾瑞面向灵牌庄重的拜了三拜,孙寡妇递来三根香,贾瑞上前插入香炉。
孙寡妇擦擦眼泪。
“节哀顺变吧,以后咱们是一家人,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贾瑞按寻常礼节安慰一句。
随即发觉有点不妥:“尊夫刚刚去世,我就……这恐怕……”
“按例停灵四十九日,今日已是第四十八日,料也无妨。”
“那你明天去坟上祭拜一下吧,给你放一天假,后天咱们再正式交接。”
贾瑞的大度马上迎来幻儿和金哥赞许的目光。
“唉,哪有坟……”
一说这个,孙寡妇的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奴家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亡夫的尸首,就只有那天衙门来人把我叫去,通知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贾瑞、幻儿、金哥一起惊问。
“他们说,亡夫夜走北山山路,不慎遇到了猛虎,……尸骨无存……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好可怜……”
幻儿泪光盈盈。
贾瑞劝道:“好啦,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都过去了,人活着还得往前看,以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孙寡妇泣道:“是,多谢大爷,以后奴家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对了,你娘家在哪?家里还有谁?你可有闺名?”
贾瑞问道。
“奴家……”
吞吞吐吐的,似有难言之隐。
贾瑞察言观色,也不再勉强,便道:“罢了,以后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香兰吧,”
转头对金哥:“你叫香梅。”
“是,谢大爷。”
香兰道个万福。
“不好听,”
金哥悄悄撇撇嘴。
幻儿:“平时还叫金哥便是。”
“好了,天也不早了,哦对了。”
忽然看到金哥手里提着的五花肉和豆腐,不禁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是给祖父祖母……”
于是重新解开包裹,从二百两银子和两吊钱中拿出半吊,交给香兰:“去买点菜买点肉,回来好好做一顿。”
香兰答应着接过。
贾瑞把包裹系好,想要塞进怀里,鼓鼓囊囊的却塞不进去,一直提着吧,又沉甸甸的,便打算背在肩上。
幻儿忽道:“凡间俗世不都是把钱放在家里么?这已经是你家了,家里还有带锁的柜子,你为何不放下?”
贾瑞一怔,好像……是这么个理……
拿出五十两放进怀里,把包裹一推:“香兰,那你就收着吧。”
“是,大爷。”
好像有点怪怪的……
安排了幻儿和金哥在家休息,香兰出去买菜,
贾瑞自己提着五花肉和豆腐回到祖父家里。
院子里的棺材已被退掉,贾代儒手里又多了二两银子,再加上秦钟刚刚送来的二十四两,手头已是颇为宽绰。
不过老两口也不舍得乱花,除了给贾瑞买了一块五花肉补补身子,其余的都存了起来。
老两口照旧还是一小碗米饭,一小碟野菜,坐在院中的小方桌慢慢吃着。
“哎呀,你们怎么还吃这个?”
贾瑞进来一看,登时满心里不是滋味。
看到贾瑞回来,老两口眼中都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祖母慌忙把野菜用笼布盖上,
站起来抚着贾瑞的胳膊,关切的问道:“瑞儿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和你祖父都担心死了,要是吃了饭你还不回来,你祖父就要去荣府找老太太论理了。”
“呵呵,没事,”
贾瑞轻松的笑道:“以后哇,咱家的日子就好过啦,哪天得空,我给您二老买几个丫环伺候着,就不用这么劳累啦。”
“哼!说的轻巧,”
贾代儒把手里筷子重重一放,严厉的说道:“老夫一世清贫,何来余财?你又整天不务正业,不肯读书上进,谁给你银子花?若是做那等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之事,老夫断断不依!”
“哎呀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
祖母急的扬手打了老头肩膀一下:“瑞儿刚回来,你凶他干什么?再说了,瑞儿也是一片孝心……”
“孝心?哼!他若真有孝心,就该给老夫好好读书,不要被那些风花雪月乱了心性,将来考个功名在身,也不枉了咱家书香世家之名!”
贾瑞摸着鼻子苦笑。
事实证明,他在外面有丫环有娘子的事,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瑞儿啊,别理你祖父,他啊,犯起轴来就是一个倔,饿了吧?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祖母喜孜孜的牵着贾瑞进屋,来到灶台前,把锅盖一掀,顿时一锅清蒸五花肉出现在眼前,
每一块都切成均匀的小块,蒸腾的热气散发着浓浓的肉香。
“怕你回不来,我又添了一根柴,快,趁热吃吧。”
祖母这就要去拿碗盛出来。
贾瑞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实在忍不住了,一扭头跑到外面,
指着桌上的野菜,冲着贾代儒急声说道:“祖父!我刚才碰到秦钟了!咱家又不是没钱,你又何苦如此?”
“放肆!”
贾代儒脸色倏地一沉:“你要教老夫做事不成?真是反了!”
祖母端着碗出来,急忙放在桌上,一手拉过贾瑞,低声道:“瑞儿啊,我们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身子不还是好好的?那些钱你祖父说了,要留着给你说一门好媳妇……”
“哎呀你个老婆子,就是管不住你那张嘴!跟这个不上进的东西说这些干什么?”
贾代儒怒声打断。
“祖父,祖母,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会上进的,喏,你们看,”
强忍泪水,贾瑞打开手中的油纸包,二斤五花肉,一块豆腐摆了出来,
“今儿个匆忙,没来得及多买,明日我再多买些好吃的孝敬您二老。”
祖母心疼的:“哎呀你买这么多干啥?这得花多少钱啊。”
贾代儒却是眼睛一瞪:“孽障!你哪来的钱?”
对于这个问题,贾瑞早就想好了,便笑嘻嘻的说道:“祖父放心吧,方才荣府老太太赏了我两吊钱,我又去了一趟东府,恰好那府里焦大又喝醉了闹事,我帮着按下了,珍大哥就谢了我十两银子,所以我就想,也该给二老补补身子啦。”
那焦大在东府无法无天,贾代儒自然早有耳闻,听到贾瑞如此说,不禁面色稍霁,
捋须说道:“既如此,倒也算你颇有孝心了,只不过以后切勿做那好勇斗狠之事,当以读书为第一要事,《论语》有云: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完了祖父的絮絮叨叨,
贾瑞不顾祖母的再三阻拦,硬是亲自操刀,做了一锅红烧肉,
把野菜撤走,给二老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盯着他们吃下,自己却只是把祖母做的清蒸肉块简单扒拉两口。
随后站起身来,编了一个理由,匆匆就要出门而去。
祖父在后面叫道:“若二更不回,大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