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不平乔解元出手,立大功年将军被忌(二)
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小二哥那长着青春痘的脸,看得三个喝酒的大老爷们额头左上角冒出三根黑线。
但是当看到那小二哥身后的人时,饶是看惯前世70亿人口里的各色美女的假雨村和出身江南名门望族、打小什么姿色没见过的俩老表,也不禁为之气夺。
各位看官请看,这就是沉鱼落雁之容,这就是闭月羞花之貌。
三位才子好歹是孔门门徒、儒家子弟,读书明理、浩然正气之人,控制住了心神,却控制不住眼睛,直看着好几息的时间,眼皮也不眨的好似害怕一眨便消失一般。良好的修养,才让他们好半天缓过来,惭愧的心中默默唱号数遍,方消了心魔:
“南无加特林菩萨,南无加特林菩萨,南无……”
这几息的功夫,饶是感觉过了好几个时辰,缓过来的几个,兀自尴尬,涵养较好的乔正熙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小二哥,你身后的人可是刚才在窗外哭哭啼啼的人。”
“禀这位官人,正是这女子!”小二躬声回答道,“刚刚小人寻着声音找去,发现这姊弟二人在屋檐下哭泣,便带了上来与各位官人有个交代。”
“嘿,你二人缘何哭啼在此搅得我兄弟几个的酒兴!”洪士贤本该像平时一样呵斥人的气势,这时声音柔得似温柔如小绵羊。
听得这问话,方才上楼一直低着头的女子连忙抬头举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眸勇敢的看着几个人回答道:“我与小弟不知几位官人在此,搅了几位官人的雅兴,万望赎罪;女子方才与小弟在楼下哭泣乃事出有因。”自她十三四岁起就知道自己这好看的皮囊引得很多男子的觊觎,一直承受着来自周围好多男子那炙热吃人的目光,每次都像能闻得到吊睛白额大虫口中那森森的死气一般。
刚才她低头的时候有偷瞄过这几个人,这是她养成的本能,本能的希望察觉危险,她发现他们的目光中多的是欣赏的目光,如是在看一件绝美的汝窑瓷器,没有外面的那些吃人的眼光,这才大胆的抬起头来。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乔正熙温和的说道,“不妨说出来,我等因误会萍水相逢也是有缘,或许能帮得上姑娘!”乔正熙没有说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之类的话,而是直截了当,而这在饱受各种怀着不良目的无事献殷勤的女子来说,显然无意之间让她戒备之心放下了许多。
“小女子先在此谢过这位官人的好意,”这女子欠身道,“我与诸位官人萍水相逢,官人能有此番好意我深感激,我这就更不能麻烦官人了!”
假雨村眼睛一眯随即又睁开,这女子颇有心计,开口要帮助她的是乔正熙,一个“诸位官人”,再加上男人天生的保护欲,不找痕迹的让他们几个潜意识里勾起了要帮助的念头。这等美色在前,如果不是非常棘手的难事,十个男人里九个都愿意体会一把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的桥段的。
可是假雨村也知道,这等事,并不是他目前这个只有举人功名、无官身、无背景、无名气的人能参和的,美色虽好,若无福消受,之前所做的很多努力可能会因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而烟消云散,实在不值得。因此,假雨村不愿意主导,幸好乔正熙站了出来,他可以在旁协助。
“那这样,姑娘不放先把你的经历说一下,我等好给姑娘的谋划谋划,”说完,乔正熙稍微严肃的再说道,“你与你的弟弟在此啼哭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女子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边说道:“谢过官人,我与舍弟姓吴,小女子名唤钰环,舍弟名唤汉卿,蜀中人士……”
原来这吴钰环家里乃是四川一个千户家中的子女,母亲早亡,其父吴贵遂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更爻平定青海的罗卜藏丹曾叛乱,拼着为流矢所伤生擒察罕诺门汗。其他战功俱在,但就是这最重要的功劳被记在一勋贵子弟身上,一开始吴贵以为是记录官记错了,不想记录官跟他说没有记错,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才知道记录官也是被逼无奈记在那勋贵子弟身上。那子弟原来是忠顺王妃的弟弟,袭了千户的世职。
吴贵,不敢相信一个亲王王妃的小舅子,竟然好大的胆子竟敢贪了别人的功劳,饶是忠顺王也是不敢如此,他毕竟不是那种善于算计的人,想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遂决定前往西宁大军行营找抚远大将军年更爻告状,年更爻主政四川的时候,他与年更爻多有接触,希望年将军给他主持公道。不想在路上竟然被人所截,与家丁拼死抵抗,寡不敌众,导致箭疮崩裂,家丁豁出命杀出重围。本欲回原先的驻点,不想路上便遇有人拦截,匆忙之下,转路南下回到四川。
打算在做计较,不想竟然被那些人安上了逃兵的罪名,愤怒之下,新伤加旧伤发作,死于家中,致死都不能瞑目,想不通为何那些人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敢于贪墨生擒酋首之功。
这吴钰环虽是女子,但是却有着坚强的性格,带着弟弟一路从四川来到神京
就是要讨个公道。暂时住在姨母家里,姨父是京营里的一个千户,但是在京城这个地方,一个千户的官职实在微不足道。
抚远大将军年更爻不日就要回到京城,姨父建议让她等些时日,他再使些关系看能不能到时候见到年大将军,以述冤屈。不想,那日随姨妈上街被一个衙内看到,那衙内预作轻佻之事,幸好被巡城御史看到,呵斥了一顿,才作罢!
可是,那衙内不作罢,竟派人跟踪寻来,原来那衙内乃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儿子,软硬兼施,说是要求娶为妻。可是她姨父久在京营,自是对京营头号人物家里知道一二,知这王仁乃纨绔子弟,这外甥女要是去了,无异于羊入狼口。
想办法拖住了来人,再想办法,吴钰环不想给姨妈家添麻烦,毕竟已经帮了很多了,便带着弟弟要离开。行至这里歇脚之时,想着家里所发生的一切、近些日子所来的遭遇,就不由的掉下了眼泪。年少不懂事的弟弟也跟着一起哭了,这才引出后面的事情来了。
在场的人闻罢无不动容,假雨村内心直感慨,这勋贵子弟脑子有坑嘛,你溜街走狗的不好嘛,抢去别人的功劳,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最义愤填膺的当数洪士贤,虽是文人,那脾气也是相当耿直。
“这勋贵子弟当真大胆,目无王法,抢人功劳就是毁人前途,常言道: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义愤填膺的说罢,又对着吴钰环说道:“既然遇到姑娘,还是杀贼有功的忠直之后,我等饱受圣人教诲之人,理当相助。”
“谢过官人,只是小女子所遇之事不愿因萍水相逢而误了各位官人的前途,”那吴钰环说道。
没有理会洪士贤的冲动,乔正熙是一个稳健的人,“这么说来吴姑娘现在无去处可去,你这贸然出来,可会让你的姨妈一家担心,”接着乔正熙说道,“我等虽是浙江人士,但是某家里在京城还另有一处宅子的,府上丫鬟婆子俱在,颇为隐蔽,可暂时住在哪里躲过那衙内的滋扰,姑娘要找年将军为父亲申冤,何不先住于那里。然后遣人去寻你姨妈姨父说明清楚,好让他们安心。”
“我姊弟二人原本打扰到几位官人已是罪过,再麻烦官人实在是过意不去。”吴钰环说道。
假雨村听着这吴钰环的用词语气显得已经有些松动,看着这乔正熙似乎有意,心下了然,当即再添一把火。“姑娘默可推辞,相逢便是缘分,姑娘为身计、为父亲申冤计,也应当在京城等年将军回来,方有一线生机,若是就此回四川,不说不能为父亲申冤,说不得那些人已在你家守株待兔,”接着假雨村又说道,“况且乔兄家里祖上也是列侯(伯爵),族中清流名士不胜枚举,乔兄还是乡试解元,无惧那勋贵滋扰,姑娘要为父申冤何不暂且住下再做计较。”
这些话不能让本人说,必须由旁人说出来才好,不然有炫耀之嫌。假雨村说的也是实话,这乔家第一代本是太祖的谋士,自第二代很轻易成功转型文官,大房文官,二房继承爵位,到现在第四代,族里不要说举人,进士都出了十好几个。
乔正熙是大房的嫡次子,其兄乔正照扬州判官、其父乔平锡户部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皆是进士出身,如若这次乔正熙中了进士,那可是一门三进士,这在士林清流的名声可是很大。不过假雨村没有直接说这些,总要让别人觉得帮忙付出是很大的。
假雨村这话说出来,吴钰环松动了很多,再加上掌柜的一番过来人的劝说,最终答应,当即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姨妈一家说明情况,好让她安心,乔正熙还建议,不然让她姨妈也一并来府上住好有个照应,这明显让吴钰环安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