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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忠义谱

赤焰流云 小王子韦 3588 2024-11-15 07:44

  半日后,九成宫接到了来自京都的密报。

  薛太后、薛皇后、太子妃、郭忠恕、薛玉琮、杜衍、杜牧之……这些让明宗放心不下的人,全部都命丧黄泉了,明宗觉得自己筹谋地太久了,耗费的心血太多,需要安静地休息一下了……

  明宗驾崩,九成宫中一片哀嚎、哭丧之声。

  魏国公、程霖身披麻衣,扶着明宗灵柩,太子骑着马走在前面,朝着京都而去。

  太子神情没落,眼神空洞。一趟九成宫之行,自己的妻子、生父、养父、岳父、好友、兄弟竟全部一名呜呼,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孜然一身独活在这世上,九成宫是他心中伤心之地!

  太子一行回道宫中,妥善办好明宗、太后、皇后、太子妃、薛绍、姚淙等一干人等的丧事。众臣上庙号明宗,定薛太后谥号为慈懿太后,薛皇后谥号为文德皇后。

  魏国公与称霖清出明宗亲手所书遗诏,扶持太子即刻登基为帝。

  萧昱珩一人独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自己脚下稀稀落落跪着一众大臣山呼万岁。彼时朝中大臣在玄武门之变中被屠戮、残杀之人十有六七,所剩无几,新帝登基尚未来得及补位。

  九成宫、玄武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昱珩无从知晓,相关人等几乎都已不在,只有魏国公、程霖、许用晦等三个当事人存世,三人对这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宁死不愿透露半句。

  萧昱珩想到如今世上,自己的亲人只剩下靖国夫人冯柳儿与妹妹薛玉柔,便派遣内侍前去薛府将两人接入宫中。

  内侍从薛府空手而归,面有悲色地向萧昱珩禀明道:“陛下!靖国夫人听闻靖国公薛绍身亡,在前日一并去了——!云和县主见父母、兄弟皆一一逝去,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昨日已在京西水月庵出家为尼了!”。

  萧昱珩嘴唇微微颤抖,缓缓闭上双目,泪水从眼角汨汨留下。

  武德殿的灯火幽暗,龙涎香气幽微。

  这段时间,魏国公、许用晦携手迅速将军队、朝政整备一新,两人所请,萧昱珩一应准奏。

  大朝会,许用晦出列,跪在殿中禀道:“陛下,臣死罪!魏国公胁迫臣矫诏,挑拨已故靖国公薛绍、左相姚淙对立后,以谋逆为名将两人诛灭,已故薛太后、薛皇后、太子妃、江陵郡侯郭忠恕、礼部正卿杜衍、靖国公世子薛玉琮、大理寺正卿杜牧之等人之死亦是魏国公在背后作祟,魏国公所作所为天理难容,人神共愤,请陛下定要铲除此奸臣贼子!”。许用晦贴地而跪,以示认罪。

  众臣听得许用晦所述罪状,桩桩皆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已然惊地目瞪口呆,一时难辨真假,不敢轻易表态,便纷纷作壁上观。

  魏国公见状大怒呵斥道:“许用晦,你可知污蔑大臣附逆,乃是灭族之罪!”。

  许用晦不卑不亢道:“魏国公你的所作作为怕是灭族只是惩处了十之一二吧!”。

  程霖本站在萧昱珩身旁,忽得跪在地上请罪道:“陛下,老奴亦受魏国公胁迫,许监所述种种,老奴皆可为证!”。

  魏国公大骂道:“程霖,你个老阉狗,也敢污蔑本公!”。

  许用晦继续向萧昱珩禀明道:“陛下,请命三法司公审!”。

  程霖附和道:“老奴死罪,死不足惜!但魏国公如此用心险恶之人,必得除之啊!”。

  萧昱珩听闻这些惊天动地的曲折,也已经懵了,一时无语,许久之后方才郑重下令道:“魏国公李玄毅、秘书监许用晦、武德殿都监太监身系九成宫、玄武门之变故,干系重大,着即刻收监待审。命刑部会同大理寺、谏察府三法司会审本案,在京三品以上管员、公卿陪审,朕亦将亲自听审!”。

  “谨遵圣谕!”,众臣山呼道。

  魏国公一案,一时为朝野侧目。案情的审理进度及来龙去脉一时成为坊间的热闻。

  此案虽牵涉甚多,但审理的异常顺利,秘书监许用晦、武德殿都太监程霖、陛下生母姚才人的侍女萍儿纷纷认罪,并指证魏国公是主谋,在一干人证、物证面前,魏国公已不得不低头认罪。

  最终定谳的案情是:魏国公利用明宗身患重疾的时机,胁迫程霖、萍儿伪托萧昱珩是姚才人之子的说法,挑拨薛绍、姚淙对立,更联合许用晦向二人下发伪造,随后以谋逆之名将薛绍、姚淙围杀,郭忠恕、杜衍等人之死亦是此法,魏国公又胁迫、诱骗薛太后、薛皇后、太子妃致使三人身亡。如此,魏国公以平乱功臣之名,都掌大权,位及人臣。

  魏国公罪大恶极,定于次日斩立决,枭首示众十日。魏国公一族凡成年男子全部斩首,未成年之男子流放岭南,永不得入朝为官,女眷悉数没入宫廷为奴婢。

  许用晦、程霖助纣为虐,其罪当诛,但检举有功,从轻发落,着发配渔阳郡,永不叙用。

  当夜,萧昱珩独自一人来到大牢,支开众人,独自与魏国公相对。

  魏国公见萧昱珩漏液来访,赶紧跪下叩拜道:“罪臣参见陛下!”。

  萧昱珩伸手将他扶起,说道:“魏国公公忠体国,何罪之有?”。

  魏国公一怔,赶紧说道:“臣谋害后宫及大臣,罪孽深重,万死不赎,陛下肯念在老臣过往功绩,肯送老臣一程,老臣死而无憾矣!”。

  萧昱珩缓缓说道:“魏国公,你不觉得这个案子审得太顺利了么,人证、物证俱全,倒好像是早已备好。此案最大的疑点便是你魏国公的动机何在?”。

  魏国公见萧昱珩心中似有筹谋,便苦笑道:“人心不足,罪臣自是利益熏心,才犯下此滔天之罪!”。

  萧昱珩背对着魏国公,干劲利落地打断道:“不对!如果我是你我既已经作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再往前一步,索性杀了我,自行称帝呢?”。

  魏国公大惊失色道:“谋害君上,罪臣绝不敢行此悖逆之举!”。

  萧昱珩转过身体,伸出双手将魏国公紧紧扶住,恳切求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老国公还不肯对我说实话么?”。

  魏国公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萧昱珩说道:“陛下即便知道,只会徒增烦恼,又何必追问呢?陛下既知臣的委屈,臣便是身首异处亦不觉得有憾了!”。

  萧昱珩见魏国公已默认,心中更加悲痛,呜咽问道:“这一切是否都是父皇所筹划?这一切是否都是为了我?”。

  魏国公默默点头。

  萧昱珩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得因我而死么?”。

  萧昱珩紧紧抓住魏国公,情绪激动地问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国公缓缓说道:“只因为陛下是明宗皇帝的血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萧昱珩:“我是明宗皇帝的血脉?这怎么会?!”。萧昱珩一时无法接受,自顾自地发问。

  魏国公语气悠长地说道:“陛下乃明宗皇帝嫔妃姚才人所生,确是明宗皇帝血脉,此事毋庸置疑,许用晦、程霖也可作证,其中各种曲折、渊缘、巧合,之所以有此巧合,已故陛下养父薛绍、陛下母舅姚淙才会被明宗皇帝轻易挑拨起兵,在薛绍眼中,姚淙是薛广;在姚淙眼中,薛绍是薛广;在明宗皇帝眼中,薛绍与姚淙皆是薛广。此案之所以演变如此,一切缘由都是明宗皇帝、薛绍、姚淙对陛下不顾一切的爱!”。

  萧昱珩悲痛不已道:“所以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想到自己所亲所爱之人都因为自己而死去。萧昱珩心如刀割。

  魏国公郑重一拜,对萧昱珩说道:“明宗皇帝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扫除陛下登基的肘腋之患,明宗皇帝一片苦心,还望陛下铭记于心!老臣为明宗皇帝的声誉,担下这一切罪责,便是最好的选择,老臣无怨无悔!陛下亦无须觉得愧对老臣,只望陛下能开太平之盛世,便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萧昱珩默默转身离去,坐上马车,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之上。萧昱珩默默地流泪,他突然感觉这夜是如此的寒冷,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却只能自己抱紧自己。偌大的宫室,所有爱他的人以及他爱的人都在这场本不应该发生的变乱中离他远去,独留他一个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地存活在这个高耸的宫墙之内。他问他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谁的过错?是明宗?他只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护自己唯一血脉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耗尽心机,步步为营,将所有可能威胁到萧昱珩的人全部算计,难道他错了么?不,他没错?那姚淙、薛绍错了么?他们也没错。如果说有错,只能说明宗将姚淙、薛绍看作了薛广,而姚淙也将薛绍误认为了是薛广,薛绍则是将姚淙当作了薛广。他们三人为了萧昱珩,可以牺牲一切,因此绝不允许萧昱珩的人生中出现第二个薛广。于是在明宗眼中,姚淙、薛绍必死;在姚淙眼中,薛绍必死;在薛绍眼中,姚淙必死。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甚远。而明宗、姚淙、薛绍三人终究成了那个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

  第二日午时,魏国公及一应人等被斩首于法场。魏国公府的女眷被悉数没入宫廷,充作女婢,算是萧昱珩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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