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陶的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猛地一紧。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悲凉直冲头顶。
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父亲……父亲他……竟然真的是被人毒死的?!”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敢下此毒手?!”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涌起无数个愤怒的质问。
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如同走马灯般一一闪过。
但此刻,那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却依旧如同笼罩在浓雾中的鬼影。
扑朔迷离。
让他抓不住一丝确切的头绪。
阿磊站在一旁,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布满了震惊和愤怒。
他知道,先君之死若真是被人谋害。
那这背后所牵扯的阴谋,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也更加……血腥和危险。
姬陶长长地、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充满了背叛和杀戮的黑暗陷阱。
每一步都危机四伏。
每一个人都可能心怀鬼胎。
这个陌生的春秋世界,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波谲云诡。
也更加……残酷无情。
“此事……此事绝不可声张!”
姬陶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冷静下来。
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用一种带着几分压抑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对阿磊和那名老仵作沉声说道。
“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三人知晓!”
“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休怪本君……无情!”
“至于究竟是谁下的毒,又是如何下的毒。”
“本君……定会一查到底!”
“将那幕后真凶揪出来,碎尸万段,以慰先君在天之灵!”
回到寝宫之后。
姬陶坐在冰冷的案几前,点燃了一盏孤灯。
昏黄的灯光,将他那张因愤怒和思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
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着手调查这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
但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
他必须小心行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绝不能打草惊蛇。
更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心中的真实意图。
阿磊在送走仵作,并仔细处理了灵堂的一切痕迹后。
很快便返回了姬陶的寝宫。
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他看着姬陶那紧锁的眉头和眼中闪烁不定的寒光。
知道这位年轻的国君,心中定然是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他走上前,轻轻地关上了寝宫的殿门。
然后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和凝重问道:
“国君,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从何处查起?”
姬陶沉思了许久。
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般。
将宫中所有与父亲有过接触、或者有作案动机的人物,都一一过滤了一遍。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之上。
声音低沉而冰冷地说道:“如今,先君中毒身亡之事,已基本可以确认。”
“但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
“又是在何时、通过何种方式下的毒。”
“这件事,绝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查。”
“必须暗中进行,越隐秘越好。”
“以免打草惊蛇,让真凶有所防备。”
“甚至……反咬一口。”
阿磊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抬头看着姬陶,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凝重:
“那……国君心中,可已有怀疑之人选?”
姬陶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双手负在身后。
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他的脑海之中,正在飞快地梳理着宫中复杂的人物关系。
以及每一个潜在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和可能。
为了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他必须仔细地推敲每一个细节。
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
“没错。”
姬陶缓缓转过身,目光坚定而冰冷地看向阿磊。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现在,必须先列出几个……”
“最有可能谋害先君的嫌疑之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我的母亲,武姜。”
姬陶的声音低沉沙哑。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知道,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列为第一嫌疑人。
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何等的令人心寒。
但理智告诉他,武姜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她偏爱段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扶持段生夺取国君之位。
在这样的宫廷斗争之中。
为了给段生扫清所有的障碍。
她完全有动机、也有能力,对先君痛下杀手。
“她执掌后宫多年,权势滔天。”
“对父亲的饮食起居了如指掌。”
“宫中更是遍布她的心腹眼线。”
“若她真的想毒杀父亲,手段之多,机会之便,远非他人可比。”
姬陶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尽管这个猜测让他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冰寒。
但他却无法排除任何一丝可能性。
阿磊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听着姬陶这石破天惊的分析,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他知道,国太后武姜在郑国的势力有多么庞大。
性格又有多么刚愎自用。
若此事真的与她有关。
那国君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何等凶险的局面。
简直如同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其次,便是我的好弟弟,段生。”
姬陶继续说道,眼神变得愈发冰冷锐利。
“他自小便在母亲的溺爱之下长大,骄横跋扈,目中无人。”
“对我的国君之位,更是觊觎已久,毫不掩饰。”
“若他认为,毒杀父亲可以帮助他提前登上国君的宝座。”
“以他的狠辣心性,以及对权力的极度渴望。”
“他绝对……不会有丝毫手软!”
段生的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
他曾在多个场合公然挑衅姬陶。
甚至在册封大典之后,还敢在武姜宫前与姬陶大打出手。
虽然他年纪尚轻。
但其性格之乖张狠戾。
若是他下的毒,也完全在姬陶的预料之中。
“不过,以段生的头脑和阅历,恐怕还不足以策划如此周密的谋杀。”
“若他真的参与其中,那母亲武姜,定然是幕后的主使和策划者。”
姬陶冷静地分析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和杀意。
“还有那些在父亲身边日夜伺候的亲信内侍和宫女。”
姬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深的怀疑。
“这些人,表面上对父亲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但暗地里,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被人收买?”
“或者……受到胁迫?”
“尤其是那些由母亲武姜亲自挑选、安插在父亲身边的眼线。”
“他们的嫌疑……更大!”
他非常清楚,在这座深不见底的王宫之中。
充满了数不清的利益纠葛和权力倾轧。
那些看似卑微的内侍和宫女们。
他们的忠诚,往往是最不可靠的。
或许只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或许只是因为受到了某些人的威胁和逼迫。
他们就可能参与到这场毒杀国君的惊天阴谋之中。
阿磊闻言,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国君所言极是。”
“这些人确实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每日都能接触到先君的饮食起居。”
“若有机会动手脚,定然是他们这些近身之人最为方便。”
姬陶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他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还有……”
“那些负责为父亲诊病开药的太医们。”
“父亲生前,身体一向还算康健。”
“但就在去世前的几个月,却突然龙体欠安,缠绵病榻。”
“那些太医们开出的药方,以及每日煎熬的汤药。”
“如今想来……也大有可疑之处。”
“太医们确实也值得怀疑。”
阿磊沉声说道。
“如果毒药是通过药物混入的。”
“那宫中的太医,无疑是最容易接触到先君,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人。”
姬陶的眼神骤然一冷。
声音也压得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有外部势力在暗中干预。”
“比如……申国!”
“母亲和申国的关系,早已是人尽皆知。”
“而父亲和申国之间,却素来不和,甚至可以说是积怨已深。”
“若申国想通过扶持母亲和段生,来进一步控制我郑国。”
“那么,他们暗中策划,毒杀父亲,也并非没有可能!”
阿磊听完姬陶这番分析,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申国的手段,向来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若是他们真的在暗中施加压力,甚至直接参与其中。”
“那这件事情……就更加复杂和凶险了。”
“简直就像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黑手,正悄无声息地伸向我们郑国!”
“还有那些……在朝堂之上,对父亲心怀不满的宗亲大臣。”
姬陶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声音也如同淬了毒的利刃。
“父亲在位之时,为了推行新政,巩固君权。”
“也曾触动了不少旧有贵族的利益,压制了一些大臣的权力。”
“若有人因此而怀恨在心,借此机会下毒报复。”
“也并非……没有可能。”
在这座深宫之中,权力的斗争,从未有过片刻的停歇。
那些在父亲执政期间,因为利益受损而被压制的宗亲大臣们。
或许早就对父亲心怀怨恨,只是隐忍不发。
如今,借着父亲“病重”的机会,暗中下毒。
推翻现有的朝堂秩序,重新夺回他们失去的权力与地位。
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在姬陶的脑海之中,一个又一个潜在的嫌疑人。
如同鬼魅般不断浮现。
而那个在灵堂之中,神秘而凄婉的女子哭声。
也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
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个突兀出现的细节,仿佛是一块散落在棋盘之外的、至关重要的棋子。
却又让他一时间难以找到它与整个棋局的联系。
他开始仔细地回忆着那晚在灵堂听到的哭声的每一个细节。
那声音,哽咽而低沉,充满了无尽的哀怨和绝望。
那人一边悲声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对父亲的种种抱怨、不舍。
和……刻骨的思念。
从那哭声中流露出的情感来看。
此人与父亲姬掘突之间,定然有过一段极为深厚、也极为复杂的情感纠葛。
绝非寻常的宫女或妃嫔所能拥有。
可是,在原主的记忆中。
父亲姬掘突虽然身为郑国君主,后宫之中自然不会缺少美貌女子的侍奉。
但他似乎……从未对哪个女子表现出过特别的宠爱与情意。
那么,这个在深夜潜入灵堂,对着父亲的棺椁泣不成声的神秘女子。
究竟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