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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6【讨生活的漕帮】

我们是文官集团 莺影莹盈 3529 2024-11-15 08:49

  “那你们怎么靠呢?”刘时敏颇有些好奇。

  “怎么靠?打比方说吧,”葛老头笑着道,“假如现在有艘船突然撞了咱们的船,然后对方要你赔偿,理由是你毁坏的是朝廷、官府的财物,你就说你赔不赔?”

  刘时敏诧道:“无缘无故的,他干嘛要撞我们的船?明明是故意,我凭什么要赔?”

  “呵呵,人家就是无缘无故,你能把他怎样?告官?切!说不定衙门都是人家开的,告有用吗?”

  “那我就是不赔呢?”刘时敏有些不高兴了。

  “行,你不赔。”葛船头依旧笑呵呵,“那一路行船总有松懈的时候吧,好比月黑风高,兄弟几个偷偷把漕米放在你船上,而你呢,啥也不知道。然后兄弟们转过身就报官,说你偷盗了给皇上的贡米,你觉得你是舍财好,还是丢命好?”

  “这样?”刘时敏瞪大了眼睛,又一时无语。半天才摇头叹道,“原来你们就这样靠河吃河的?”

  “对啊,这还不算狠的,还有更狠的,直接河上铁索连环,不给买路钱谁也跑不了,哪怕是给皇上运粮的官船。”

  “啧啧啧,”刘时敏听得直摇头,“哪个帮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不是这边的,是沛县那边的,其实都是徐州帮。那边因为韩庄和台庄正在拓河道,往后有可能会避开徐州,直接从邳县连到山东漕河。”

  “嗯,是这样。”刘时敏突然想起开春,工部尚书杨一魁有疏言‘今岁不雨,徐邳一带粮运浅阻,乞敕泇河工程复工’……还是他写的注语。

  “确实有些胆大妄为,难道管河道的官儿就没人出面阻止?当地官府衙门也能派人来管啊?”

  “你这说的就外行了,”葛船头哼了声,“说不定背后就是官府的人。那徐州帮的帮首丁朋铃,听说过吗?都传他的靠山就是提督漕运的总兵官,那可是个爵爷。”

  “哦?”魏进忠不禁问道,“漕运总兵官,姓什么?”

  葛船头想了想:“姓王吧,俺们也只是听的传言,不敢当真。不过徐州帮现在收敛多了,没有再干铁索连环那事,也不知道为啥原因。”

  刘时敏又问他道:“现在北上的漕船依然走徐州吗?还是走新河道?”

  “你问泇河?不行的。”葛船头摇了摇头,“万历二十一年就修了新河道,那年因为黄河决堤汶上,溃堤二百里,倒灌徐州、沛县。后来呢河道官就修了韩庄支渠,引了湖水由韩庄注入泇河,这才始通……

  “直到去年,听说又要拓宽泇河,以求通航大船。但是工程太难,又拖到今年年初,好像才开始修浚。小船倒可以走,大船基本还是走的徐州。”

  ~2~

  魏进忠没有再听葛船头吹牛,

  他心中有了个主意,找来贾艾,悄悄嘱咐他道:“俺让你去查一些官员的资料,好查吗?”

  “具体的那得回镇抚司,魏爷想查谁?”

  “漕运总兵、漕抚,最好再查查那些漕帮,他们究竟有没与官府勾结。”

  贾艾想了想道:“既这样,那我就在天津卫下船。查到之后,我再快马赶到临清。”

  魏进忠颔首:“可以。”

  船自通州出发,很快就到了天津卫。

  贾艾由此下船,而魏进忠一行,歇息了几个时辰后,再一次出发。

  夏季是漕运旺季,夜间同样可以行船,河道中船只往来频繁,一路来都是如此,两岸亦是灯火明亮,可见商业何等繁华。

  船停靠在天津卫的三岔河口时,魏进忠就仔细观察过,河中的漕船商船马船快船多得数不清,往来川流不息,河边亦是桅樯林立。而运河岸边的街上,店铺一间接着一间。光绸缎庄、布庄、皮货店都有数十家之多。

  天津卫再次起程后,经一夜便抵达德州。

  德州自然是德州帮的德州,葛船头到了自己地盘上,似乎也昂首挺胸起来,气质都显得与别人不同。

  “其实德州啊,不比一前一后的天津和临清繁华,”他颇为得意的说道,“但为啥漕帮总舵还会设在这里,知道么?”

  “为啥?”刘时敏好奇问道。

  “因为德州的军户比民户多,最早的德州帮就是几个军户成立的。军户嘛,除了守城守粮仓也做买卖的,德州城现在都还有军市。”

  “还有军市?军市里都买卖些啥?”葛船头讲的连魏进忠也不免好奇。

  葛船头故作神秘道:“外边买卖啥军市里也照买照买,只是有些货,是只有军市里买卖而已。”

  “啥货?”他那故作神秘的样子,魏进忠还真勾起了兴趣,“总不会是烟草乌香一类的吧?”

  “那些多普通,”葛船头摇了摇头,“其实你们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么说吧,俺们漕船常年跑河,虽说运的是漕粮,但也怕三种船:一种是钦差的官船,正儿八经的官船;一种是水师的军船:还有一种你们想也想不到,就是云南的运铜船。这船要是在河上,谁特么也会退避三舍的,真正惹不起的船。”

  “运铜船?”魏进忠十分意外,“难道你们军市上也买卖铜?”

  “这有啥?很正常嘛。”

  “正常?呵呵……”魏进忠不禁笑了,“你一个跑船的都知道,那估计运河上没几个人不知道了。算是公开的秘密?”

  “嘿嘿……”

  “既然铜都能在军市上买卖,那么其它的呢?铁、铅、硝石……再进一步,刀箭火药铳炮是不是也可以买卖?”

  葛船头脸色不变:“其实俺也是道听途说,从来都没见过。”

  “而且,”魏进忠又继续道,“能开这样的军市,德州帮不简单呐,背后的靠山是谁?”

  “小的就是个船头,真不知啊。”

  魏进忠就是故意,但也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再问了。

  德州出来后走的卫运河,过故城、武城,不消一天就到临清。

  临清别的不说,闸关特多,从卫运河来,先过德州分关,再是一道北桥口关,这里是稽查南下空重船只,验票放关,最后北水关进城。

  葛船头送客到此也算完成任务,魏进忠一行进城之后不久,就都下了船。

  钞关是户部在临清设的榷税分司,建筑宏伟,自运河而西,共有南北三进院落,房四百余间。李进忠打算先去的地方,是陈增设在钞关里的中使衙门。

  他作为皇帝新派的税使,到了临清,自然要先与陈增碰个面,交接工作。

  魏进忠自登岸后,先让人将随身携带的一并送往住处,然后再叫了几顶轿子,往钞关衙门去。到了衙门却不见陈增,打听之下,才知他早就离开去了徐州。

  魏进忠暗自嘲笑,这人知道自己坏事做尽,在临清不敢呆了?

  很少说话的贾比也提醒道:“魏爷,这里的人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对税官皆怀有怨恨,还需事事小心。”

  “知道了,”魏进忠心里自然清楚,所以他才做商人打扮。“既然他不在,还是给他送个信去,说咱们到了。这几天嘛,先不忙找人,在临清城里逛逛。”

  “小师兄,还有应元和进教,”他又对刘时敏几人说道,“你们就待在这衙门里吧,要出去的话,也低调一些。”

  徐应元和赵进教连忙点头应下。

  “丑话先说前头,”魏进忠又故意吓唬道,“别以为仗着宫里出来的,就到处惹事生非,之前马堂在这可是惹得民怨沸腾,你们别提他背了锅。武昌闹民变知道吧,那陈奉死了好几个手下……反正好自为之吧。”

  一番恫吓有些作用,赵进教连忙道:“那我还是跟着魏哥好了,徐应元,你自个去逛临清吧。”

  “哼!”徐应元白了一眼,“自己就自己,怕个求!”只是他口上说的凶,实际脚底却没挪动半分。

  魏进忠懒得管他们,只在心中盘算自己的事情。

  这税使衙门在前年民变时被烧过,虽然后面修葺过了,还是依稀看得出事发时的痕迹。魏进忠那时听人讲起过,说要是马堂没被及时救出,恐怕就是头一个为皇上收税而丧命的内官。

  后来那守备还因此被问罪下狱……

  “啧啧啧……”魏进忠不禁替那些当武将的惋惜,“这年头,啥都不好混,当官的都没啥安全感,救个人还被下大狱……还真是应了葛船头说的‘人不为己天都要灭你’。就算为了别人,又谁能记得你的好?就像马堂,他能记得那守备的好?”

  一想到此,魏进忠长吁短叹,又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眼神还是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人在这样的世道里,命就是自己的本钱,若是不豁出去一盘,搏一次,恐怕到最后都是一样的下场,赌一把,说不定还有未来。

  “魏爷,”贾必来到他身边,禀道:“大哥赶到临清了。”

  魏进忠笑道:“巧了,刚才还在估计快到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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