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瞬间,陈长柯像是被人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天地,让他明白,原来人也可以如此厚颜无|耻。
陈长柯愕然:“如果没有你和巩百户,新宁城早就被安楠的大旗所取代了?”
“这跟我没关系,多亏了巩百户,要不是新宁城,我们还真有些麻烦。”乔招待连忙摆了摆手。
“乔大人,虽然我们已经击败了对方,但南方的军队还会再来一次,我们要不要早作打算?”
乔洗尘闻言沉吟片刻:“我对阵法并不在行,但你面前这人很在行,他曾经击败了后金,成为了我们的英雄。我相信,这件事情,他会处理好的。让他们放心,还有,我们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兄弟们……”
陈长柯见他处理的如此从容,也知道他所说的“多亏了巩百户的英明神武”,多半是一句恭维,新宁城之所以能屹立不倒,还是因为他是一个爱摸猫的学者。
陈长柯对着他,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乔接待交代完毕,此人向陈长柯抱拳一礼,便匆匆而去。
陈长柯轻笑一声:“巩百户,就是这位吗?”
乔洗尘点头道:“不错,我们能守住这座城市,多亏了他。”
陈长柯立刻一挥手,说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此番没有丢失新宁城之功,都是他的,至于逃走的千户,也不必再回去,我立刻封巩百户为新的千户,让其召集八百之众,驻扎新宁。”
乔洗尘被揭穿了心事,脸上露出一丝不在意之色,并没有向陈长柯表示感谢,更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感激之情,而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长柯却是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往南方走,现在广西可是战火纷飞,你就不怕被人打死吗?”
乔洗尘闻言瞪大了双眼,惊讶道:“你不是把我送到这里来了么?”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陈长柯也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他在和年轻的皇上聊天的过程中,提到过乔接待的事情。
他在北面的时候,就已经被派到了南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年轻的皇上居然被派到了广西,这简直就是在执行任务,简直就是把自己送进了火坑。
陈长柯立刻急促的说道:“有一点,在下必须先说明一下。
我和陛下说了你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把你送到广西来的意思。我担心陛下误会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乔洗尘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将我送到思明郡来做县令,如今思明郡已经被安楠控制,我别说是县令了,就算是县令,我也不能胜任。”
“文人雅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陈长柯连忙纠正。
“你是秀才,你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而且他才和人打了一架,心情有些激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骂几句脏话,也能让他心情好一些。”乔洗尘说道。
陈长柯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并没有急切之意。
“陈先生,你这次带来的人手有几个?我们能不能保住这个新的宁城?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这里的平民全部撤走,改往宣化?”乔招待突然开口,一脸的忧心忡忡。
陈长柯回答:“加起来不到五百,还是清一色的铁骑,如果在开阔地带冲锋,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不过广西这么多的山川河流,如果不能完全展开,那就很难起到最好的作用了。没关系,以安楠的实力来看,我手下的四百多人足够守护新宁了,到时候我再从附近抽调人手,安楠就不用担心了。
可你要知道,我一个人能打一万个,没有数千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来的人也太少了吧?你这次来广西,并不是作为一名经略使来的。”乔接待十分疑惑的问道。
陈长柯闻言点头,说道:“我是新任两广经略,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我也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其余的人马正在赶来的途中,想要到达南宁,还需要几天时间。”
乔洗尘闻言,心中了然。
大军行进,与自己一个人行进,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个人的极限速度,就是你的极限速度。而在大军中,速度最快的一支部队,就是以速度最快的一支部队为标准。
所以,他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你何时收到了新的任命?”此时,陈长柯突然想到了一事,开口询问道。
“距离你从南京出发,已经过去五日了!”乔洗尘说道。
陈长柯闻言一怔,随即冷笑:“老臣,你这个思明府的县令,与老臣可没什么关联,当时老臣还未抵达北京,恐怕是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便要借助老臣之手除掉老臣。
我说你来广西的时间那么短,原来不是我的错。”
换做一般人,听说自己被冤枉,被分配在这等险恶之地,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
不过乔洗尘却像是一缕轻风,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自在。你就不能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地诅咒一下那个什么东林派,再来巴结我吗?何必如此冷漠。”陈长柯打趣了一句。
“如果我是那种人,又怎么会被安排在这个地方?”乔洗尘摇摇头:“既然来都来了,就顺其自然吧!再说了,我对目前的局面很满足,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是在干我想干的事。”
闻言,陈长柯却是哈哈一笑道:“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跟我来!”
说罢,陈长柯带着乔洗尘,当先而行。
百里寻和李远则是静静地跟在后面,他们并不是禁卫军,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做些护卫的工作就行了。
当陈长柯一行人走到这座不算很高的围墙时,看到那荒凉的围墙,还有那布满青苔的围墙,都不禁微微摇头。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些青苔没有被清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此一来,就会让他们的防御变得更加困难。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宁城的新驻军,哪怕明知道大战在即,也没有做好任何战斗的准备。
除此之外,那些女子的围墙与孩童的围墙也被破坏得七零八落,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修缮了。
再加上城墙上连个护城河都没有,三米多高的城墙,对人类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
只要有一架云梯,他们就可以直接跳上城墙,和那些守军厮杀。
如此好的一座要塞,却是暴殄天物。
新宁城的西部,靠近左河,有左河作为防线,根本不需要防守。
南面和北面都有敞开的大门,而东面则是修建了高大的围墙。
因此,只要占据了南面和北面,对方就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陈长柯这四百余人,连同城里的兵马,纵然来了上万人,陈长柯也能抵挡得住。
而他们,却被对方七百多人,打得落花流水。
刹那间,陈长柯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现在,你已经攻入了新宁,那么,我就以此为起点,给你一个教训。
就在这个时候,吴三桂提着一个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汉子走了过来,随手一扔,那汉子就倒在了地面上。
“陈帅,他是这群人的首领,你看该如何处置他。”
陈长柯见状,微微皱眉,正要说他不会用安楠语言和对方沟通。
这时那囚犯率先道:“我是郑梉,是和平王郑松之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将给你带来难以想象的利益。”
这个被抓的人,操着一口标准的京方言,要不是早就猜到他来自安楠,陈长柯都要把他当成了大明人了。
陈长柯这才知道,为何吴三桂会把他带来,连个翻译都没有。
原来这家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翻译,只是为了装逼而已。
不过,也不知道那个翻译有没有听懂这句话。
“是吗?不知道友可否说来听听,让在下感不感兴趣?”陈长柯一听此言,顿时来了兴致。
“若是你肯臣服于我大越国,我自会向父亲王请命,册封你为平北大将军,到时候,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有多大的权力,若是你立下了大功,说不定还会被册封为其他国家的国王,若是我们大越国在大明的统治之下,你的财富,将会无穷无尽。”郑梉说到这里,不屑的一笑,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记得明代有一段名言,叫做良鸟择木,能屈能伸,能屈能伸,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到底是哪一方的英雄,哪一方的落魄。”
陈长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位平安王的大儿子,居然如此嚣张,仿佛安楠是他家似的。
陈长柯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你说你父亲是什么人?”
郑梉一副自豪的样子,开口道:“大越国和平王郑松!”
直到此刻,陈长柯终于记起了此人的身份。
这个郑松到是挺厉害的,在安楠的百姓中,都有一个称呼,叫他“曹操”。
而安楠建国之初,也是以“大越国”为名。
不过,也有不少王朝。
成祖朱元璋,曾经出兵攻破安楠,建立交趾,后来有一名叫做黎利的人起义,击败了大明守卫,建立了大越国。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在莫登庸撺掇下,黎朝改名为大越的“莫朝”。
不过,这还不算完,还有一部分使用黎朝的人,继续向南扩张,想要重新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
在这样的局面下,莫登庸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投靠大明,投靠大明,于是,他改称安楠都都统,由莫氏一族担任安楠都统,正二品。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直到黎朝的将军郑松,打败了墨朝,才重新进入了安楠的政坛。
从那以后,郑松就过上了一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日子,自称为平安王,掌管着整个大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安楠已经不再是黎氏的掌控者,而是郑家。
这一点,陈长柯也从文件上看过,不过越南这么大,陈长柯又不想掺和他们那种类似于国战的事情,所以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故而,陈长柯一时之间,并未想起郑松的身份。
如今知道了此人的真实地位,陈长柯才知道自己的分量。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郑梉和曹家曹丕一样,很有可能会在郑松去世后,强迫黎氏继承王位,然后他就会登上大越国的皇位。
一张人质,价值不菲。
你看,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而他的父亲,最少也要比他大十多岁。
郑松生几乎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与大明一战,很可能就是他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次辉煌,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他就会死去。
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是陈长柯真正的劲敌。
如此珍贵的底气,自然要好好利用陈长柯。
顿时,陈长柯哈哈大笑:“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是郑松之子!”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身份了吧,为什么不把我给放了?”郑梉佯怒道。
陈长柯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的地位如此尊崇,我自然不会放过你。我还想着,能不能把你和你父亲,都卖个好价钱呢。好了,三桂,你将他带走,好好看着,今天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吴三桂听得此话,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上前,将郑梉押了出去。
被拉着离开的郑梉气的哇哇大哭:“不行,你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懊恼,你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大明的江山,终有一日会成为我大越的天下,到那一日,我一定会百倍奉还,灭你满门。”
陈长柯扫了一眼,挥挥手:“走吧,毕竟你只是大明的安楠都总管。”
事实上,他这么叫,也是有深意的。
郑梉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这个国家,已经脱离了大明的掌控。
即便是换了好几个皇帝,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名字,用这个名字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对于大明来说,无论是交趾布政使,还是安楠都,都代表着他们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自尊,完全归顺于大明,这就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压制。
所以像郑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认自己是安楠人的。
“他是个很有地位的人吗?”乔问。
陈长柯点头,开口说道:“他父亲郑松执掌安楠三十余年,与当年曹操如出一辙,再加上郑梉是他最大的儿子,如何?”
乔洗尘闻言,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李远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下他?还不如现在就把他干掉,免得他回来之后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陈长柯哈哈大笑,扭头对众人说道:“换做是你,你觉得你会带着一百多人去新宁吗?你打算怎么办?”
陈长柯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陷入了寂静。
此时陈长柯继续说道:“若是我,必然会躲入安楠心脏,稳住局面,只等郑松一死,安楠便尽归我所有,不仅仅是安楠,连同安楠打下的所有疆域都将归我所有。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如此拼命,应该与安楠原本的打算不同,他是打算暗中立下一些战功,从而稳固自己在郑家族中的位置。
看得出来,他这个和平王世子的位置,并不是很稳固。
如果我们现在就把他干掉,那么郑家就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反倒是郑梉,可以让他们内讧,让他们元气大伤。
我会支持他登上皇位,就是要让他的敌人变得更弱,这样我们大明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