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宋向阳刚睁开惺忪睡眼，就听见屋外传来两个妇女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卫春嫁过去可就是纯享福，人家伢老子能耐大着呢，家里家外操持得妥妥当当。”
“也不用你这边办多少嫁妆，上头的嫂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一准不会为难。”
“哎，我给介绍的这家也不差。在县城里还有房子呢，嫁过去以后可就是城里人咯。”
宋向阳心中满是好奇，麻溜地穿好衣服，踱步走出房内。
只见村里那两位能说会道的媒婆，此刻正稳稳坐在堂屋，和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旁边几个姐姐，则像乖巧的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大姐呢，脸颊上还隐隐透着一丝尴尬，眼神时不时飘向别处。
“哎呀，二嫂，眼瞅着再过个把月就要过年啦。”
“这事儿要不就趁早定下来吧，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其中一个媒婆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
“是这么个理儿呢，年前的好日子一抓一大把。”
“大家伙儿也都清闲，办起事来也顺畅。”
另一个媒婆忙不迭地附和。
宋向阳悄咪咪地走到三姐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问道：
“三姐，这是说的哪家啊？”
三姐下巴微微一扬，指着那两位媒婆说道：
“那个说的是李家村的，那个讲的是唐家村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大姐是什么意思啊？”宋向阳眨巴眨巴眼睛，愈发好奇。
“大姐能有啥意思，人都没见过，照片也没有。”
“就这俩人在这儿，天花乱坠地瞎咧咧，换谁能乐意啊。”
三姐撇撇嘴，轻声回应道，言语里透着几分不满。
“我以后，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
三姐继续嘟囔着。
“不是都要见一下面吗？”
宋向阳问道。
“哼，那所谓的见面，就是让去集市上远远瞅一眼罢了，能看出个啥门道。”
三姐眼睛盯着那两个媒婆，看都没看宋向阳，随口应道。
“是有点不靠谱。”
宋向阳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眼睛，打着哈欠说道。
“你赶紧去洗把脸吧，瞧你这邋里邋遢的模样，以后谁敢给你说媒。”
三姐转过头，白了宋向阳一眼。
宋向阳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便转身朝灶房走去洗漱。
他可不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呢！
待他洗完脸回到堂屋，两个媒婆已经起身。
一副准备打道回府的架势。
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
“要不，就趁下次赶集去瞧上一眼？”
“反正，就是远远地看一下，又不见面，也不怕旁人嚼舌根。”
母亲抬眼看了看大姐，见她闷不吭声，没有回应的意思，只好应道：
“我和卫春商量商量吧。”
“要是行，我就去门上通知你们。”
“今天也辛苦你们了，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说完，母亲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意。
“哎，那就等您的好消息啊！”
“可得抓紧咯！”
“现在，我家门槛都快被踩烂了，都在求着我去说媒呢！”
两个媒婆一边迈着碎步往外走，一边还扭头念叨着。
那语气，极尽夸张。
“要的哦，我们尽快哈。”
母亲陪着笑脸，送两人出屋。
“大姐，你是不是这两个都看不上？”
三姐微微偏了偏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大姐。
“这俩人，光顾着吹嘘他们家里如何如何好。”
“男方到底啥样，一个字都没提，让人心里没底。”
大姐淡淡地回应道。
“大姐，咱不急，慢慢看。”
“好饭不怕晚，姻缘自有天定！”
宋向阳咧开嘴，一脸笑意地宽慰道。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过不了多久，“大姐夫”就会请人来说媒了。
不过，在此之前，自己可得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
那小子，做事太磨蹭。
脑子也不灵光，办事也扭扭捏捏的。
“卫春在家吗？你爸爸的电报。”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宋向阳暗道：果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这小子，每次来送电报、送信，眼睛就像长在大姐身上似的。
一口一个大姐的名字，明眼人都能瞧出那点小心思。
宋向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姐一眼，然后便准备拔腿跑出屋去。
身后还传来大姐的声音：
“你这次，可别嘴再瓢了！”
宋向阳回头，对着大姐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就快步走到屋外。
“是你啊，你姐不在家吗？”
邮递员瞅了瞅宋向阳，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你是给我家送信啊，还是给我姐送信啊。”
宋向阳憋着坏笑，不怀好意地问道。
邮递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了一下，转而说道：“呐，这是你爸爸的电报。”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半个月才来一次吗？”
“最近怎么跟装了风火轮似的，来清水村可勤快啊。”
“是换嘉陵摩托了吗？”
宋向阳接过电报，调侃道。
“嘉陵摩托？你看我这像不像？”
邮递员一脸诧异，转而拍了拍自行车的坐垫，那坐垫上的补丁都快赶上补丁摞补丁了。
“呵呵，你这二八杠，从街上骑上来够费劲的吧，遇上陡坡不得推着走啊。”
宋向阳继续道。
“骑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邮递员挠挠头，应道。
“我叫宋向阳。”
宋向阳没来由地冒出一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邮递员。
“哦，我知道，你是卫春的弟弟，就是名字不太清楚。”邮递员笑着说，“向阳，这名字真不错。”
“我知道你叫李国庆。”宋向阳狡黠地笑道。
“我常来村里送信，不少人知道我名字，不稀奇。”
李国庆笑着回应，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猜不透宋向阳的意图。
“你最近有去老鹰村送信吗？”
宋向阳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老鹰村？那地儿偏远，比这儿还远几里路，路弯弯曲曲跟鸡肠子似的，难走极了。我通常个把月才去一趟，去一回可费周折。”
李国庆皱着眉头，有些好奇地回应道。
“哦。”
宋向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本盘算着趁李国庆送信，让其帮忙收几棵天麻回来。
“你们那儿有亲戚吗？需要送信吗？”
李国庆扶着自行车，歪着头问道。
“我们那儿哪有亲戚！”
“我是想，那地方不是出天麻吗？
“想收几棵泡点蛇酒。”
宋向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泡蛇酒啊，给你爸喝的吧？”李国庆笑着问。
“那倒不是，我想泡了蛇酒卖点钱。”宋向阳一本正经地答。
“哟！看不出，你还挺有生意头脑嘛！”
李国庆一脸笑意，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着宋向阳。
“我明天就可以去，你要收多少天麻？”
他继续说道，语气里透着热心。
“我就泡个四十斤酒，先试试水。”
宋向阳腼腆回应。
“四十斤啊，拿几棵应该就可以了。”
李国庆顿了顿，眼珠一转，说道：
“我顺便给你带点山参回来吧。加入天麻和山参一起泡，药效好，也好卖些。”
“那我就太谢谢你了。”宋向阳眼睛放光，一脸兴奋地说道。
“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李国庆说完，便准备推着自行车要走。
“我钱还没给你呢！”宋向阳忙说道。
“没事，等我给你带回来的时候再说。”
李国庆一脚蹬开脚架，开始朝前走。
回头还不忘叮嘱一句：“你放心，事儿包在我身上。”
“那个，有时间可以来我家坐坐啊。我大姐最近很多人来说媒呢，热闹着呢。”
宋向阳在后面故意说了一嘴。
李国庆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过头来回道：
“行，有时间就来。”
那语气里透着点犹豫。
宋向阳抿着嘴笑了笑。
他故意点他一下，就看他开不开窍了。
这事儿，得让自己悟，旁人急也没用。
“你取个电报，咋这么长时间？”
这时，大姐走出来问道。
眼睛还看了看那离开的背影，眼神里透着几分嗔怪。
“哦，就问了几嘴街上的新鲜事。”
宋向阳回头回道，脸上带着点若无其事的笑意，心里却在偷笑。
随后，便把电报递给大姐，说道：
“大姐，电报给你，我去看下那些套有没有收获。”
说完，便急匆匆地朝菜地里去了。
他已经知道电报的内容了。
爸爸今年为了省钱，不回家了，所以，发个电报说一下。
他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菜地里。
母亲补好的种子已经开始有些发菜，但他眼下顾不得细看。
“嘶嘶”声从篱笆外传来。
宋向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又捕到野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