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灵学院那幽静且弥漫着神秘气息的禁闭室里,宋菁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
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偷了三个入体巅峰之人的东西,哪曾想那些东西竟是他们从一位厉害人物那里偷来的。就因为这个,自己一直被关在此处,哪都去不了,这里灵气稀薄,连修炼都无法进行。
这时,禁闭室的门缓缓打开,宋铭走了进来。他看着有些落魄的宋菁,眼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宋菁啊,这几日睡得可还舒坦些?”宋铭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
宋菁抬头看到是宋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起身,恭敬地说道:“大长老,侄儿知错了,您再向院长求求情,让侄儿出去吧。”
宋铭脸色一变,语气严厉起来:“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那位中域的使者大人可是能轻易灭掉星澜国的存在,人家脾气好,没跟你计较,你一开始还想着隐瞒我们,要不是我哥临终前让我多照顾你,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宋铭举起手,又恨铁不成钢地放下,转而说道:“过些时日我去一趟宫里,让二祭司再给你弄点修炼用的灵液,你先好好待着,我估计院长很快就会放你出来了。”
“真的!”
宋菁喜出望外,满心都在盘算着出去后的日子。就在此时,左谙带着卫巧儿走了过来。
“院长。”
“院长。”
两人同时出声,不过宋菁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急切。
左谙看了看他们,然后对宋菁说:“关了这么久,想来你也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过几天,你的禁闭就算正式结束了。”
宋菁连忙点头:“是,院长,宋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听到左谙这么说,宋铭却犯难了:“院长,过些时日就要筹备迎年的事情了,到时候会不会……”
“这几天也有不少事,让他再在这儿反省几天不是更好?”
宋铭这才想起皇上驾崩了,而继承人还未确定,这个时候不让自己这个侄子出去惹事确实更好。
“如此,宋铭就先谢过院长了。”
“谢谢院长,宋菁确实也想在这里多待几天。”
宋菁一个劲儿地点头,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早几天还是晚几天出去了,只要能出去就很好了。
“这个不是巧儿吗?”
宋铭这时也发现了跟在左谙身后的卫巧儿,亲切地看向她,不过后者似乎对他并不亲近,往左谙那边靠了靠。
“巧儿,怎么出了院子就怕生了?”
左谙转头看向卫巧儿,她才不情愿地说了声:“叔叔好。”
宋铭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着取出一串银色的手链,说道:“叔叔刚好得到这串手链,好看吗?送给巧儿好不好?”
“谢谢叔叔。”
虽然卫巧儿接过手链后就放进了口袋,但看她拿到手链时的惊喜模样,想必是很喜欢这份礼物的,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生硬了。
离开禁闭室后,左谙看向卫巧儿,边走边问:“巧儿想去哪里玩呀?”
卫巧儿抬起小脑袋,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去爸爸那里。”
“等爸爸忙完就回来了。”
左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那爸爸什么时候忙完?”她似乎不想放弃这个问题,再次追问左谙。
“巧儿乖乖听话的话,爸爸就能快点忙完了。”
左谙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顺势牵起她的小手。
“走吧,带巧儿去吃好吃的。”
“嗯。”
在皇帝驾崩后的那座静谧且充满哀伤气息的宫殿里,莫诗筠像一座孤独的雕像,静静地守在父皇的遗体旁。她面容略显憔悴,眼中透着疲惫与悲伤,眼角有泪珠在打转,可这哭声又能让谁听到呢?
随着嘎吱一声,她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略带慌张地调整好情绪,用拇指轻轻一抹,便自然地将泪珠藏了起来。
“白公子?”
当看到来人是白轩宇时,莫诗筠先是一愣,随后便猜到了他来此的原因,眼神逐渐变得释怀。
白轩宇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她眼角微微泛红,不过他并没有声张,接着又扫视了一下宫殿。
宫殿大部分地方都挂着白色布条,最显眼的当属中间的棺材,棺材上暗金色的边纹彰显出所葬之人的高贵身份。
殿内冷冷清清的,很难想象外面长达一公里的走廊都布满暖气,到了这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而莫诗筠还只穿着一件薄衣,这个天气连他都穿了两件衣服。
“秦儿都和我说了,这个时候你的心情确实很难好起来。”
“让白公子见笑了。诗筠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快到诗筠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诗筠知道父皇也一定不想看到诗筠这个样子,请白公子放心,诗筠只需稍作调整就好,让公子费心了。”
莫诗筠嘴角上扬,她的笑容带着一丝凄惨,但总体还算阳光,让人感觉舒心;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哭腔,但大致比较平和、释然,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白轩宇还是看穿了她的伪装,要说他是看出来的,倒也不是,因为莫诗筠的话换做现在任何人听到都会对她放心的。
白轩宇之所以知道她在伪装,是凭感觉,因为自己也有过类似的伪装,所以更能发现同类的伪装,甚至对此种感觉深信不疑。
看着莫诗筠的笑容,白轩宇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扭曲的想法。像这样一个强撑着的人,等到最后发现自己的软弱无法向他人展示的时候,那根紧绷着的弦一定会“呲啦”一声断掉,到时候的哭声一定会很动听。
眼睛一闭一睁,白轩宇将这些恶趣味深埋心底,既然他来到这里,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还以为你终于能不再提起父皇这两个字了呢。”白轩宇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讽刺。
“白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诗筠皱着眉头,脸色明显不悦。
“难道不是吗?我好像每次见到你都会听到一次‘父皇’二字。”
白轩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反问莫诗筠,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不高兴而改变。
“诗筠从心底非常尊重父皇,白公子为何要质疑诗筠口中的‘父皇’二字?”
莫诗筠也很强硬地回答了白轩宇,只是眼神的飘忽不定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我不是在质疑你对父亲的尊重,如果我的话让你产生误解,那我道歉。”
说着,白轩宇的语气缓和下来:“平时只在父亲面前才会展现孩子气的一面,到了人前就换了一副模样,觉得自己很成熟,不是吗?可这种成熟是有代价的呀,平日里受了委屈怎么办?当然是默默忍受,等到了父亲面前再倾诉出来,因为你知道,父亲一定会安慰你。可是现在,你在强撑着什么呢?那个能安慰你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哭过,因为你害怕突然有人进来看到,怕别人觉得你不够成熟,像个孩子。”
莫诗筠紧咬嘴唇,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哭腔,她问白轩宇:“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白轩宇接过她的问题。他轻叹一口气,语气也低落下来:“因为我把自己代入你的情况,也会这么做,因为我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才不是,你现在明明就不像个孩子。”莫诗筠摇头反驳,语气中的哭腔更明显了。
“因为我心里的那根弦还没断,因为一个孩子叫不醒另一个孩子。同病相怜、互相舔舐伤口什么的,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只能像个大人一样跟你说话,也只能这样。”
白轩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情绪上来之后,他只能将伤感压制下去。没有给莫诗筠再狡辩的机会,他又接着说道:
“我不是来劝你放下的,我是来劝你和解的。你口中的‘父皇’已经不再是避风港了,你不必非得在他面前才能哭出来。把你心里的负担放下来吧,如果你不知道应该选在什么时候,那么我就是来给你这个机会的。别委屈到只能自己一个人哭泣啊,我不想看到那样。当然不一定非得是我,宁月音、白秦儿,你觉得谁能让你感觉更好就找谁,你不是孤独的人,我们都会接受这样的你。我只是自顾自地认为,如果是我的话,以后再跟你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你能有一个反驳的理由,毕竟我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也做过这样的傻事。”
“那你有找谁哭过吗?”莫诗筠眼中已经泛起泪光,听了白轩宇的话,她已经接近忍受的极限。
“我?没有。”白轩宇默默移开目光,情绪上来后,哪怕他知道这个回答会让自己没有理由再劝说莫诗筠,他也无法说违心的话。
“这样啊。”莫诗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轻抹去眼泪,“那,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白公子。”
“嗯……”白轩宇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莫诗筠也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有些越界了,紧张地握住双手:“对不起,诗筠不应该说这种话的。”
白轩宇再次叹气,无力地垂着双手,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如果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说完,白轩宇就把头撇向一边。很快,他能感觉到莫诗筠将双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淡淡的清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即使僵硬也还是有了反应,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直到莫诗筠的哭泣声传入耳中,白轩宇的身体才不再僵硬。他抬眼看向外面哗啦啦的大雨,心想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莫诗筠哭得很轻,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压抑自己,不过在白轩宇看来,她愿意放下心中的包袱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与自己和解了。
莫诗筠哭了很久,白轩宇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了,所幸她并没有完全哭出来,所以白轩宇到现在都没觉得肩膀有什么不适。
“成长,是什么?”
她的哭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哭腔的问题。
“是责任吧,有些事,即使你不想去做,但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你必须去做。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在生活,他们对你抱有期待,你也不能骗自己说一辈子躲在他们身后。所以,如果一个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他自然不需要承担什么。”
莫诗筠被他的话逗笑了,侧着脸看向他:“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呢?小石头人?”
“都说了是如果,石头里怎么可能蹦出人来,要蹦出来也应该是猴子。”
白轩宇有些着急了,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着,却不想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对上了,两张脸此时相距不到十公分,白轩宇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嘴里呼出的热气。
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白轩宇知道,她也陷入了紧张状态。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可能和自己一样有别的想法,所以她也没有动作。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十来秒,在白轩宇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莫诗筠像是灵魂归位一样,略显慌张地站了起来。
白轩宇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脸庞从热到冷的变化,稍稍平复心情后站了起来。
“看来我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白轩宇的语气带着几分欣慰,眼神却不敢看向她。莫诗筠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上面除了泪痕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眼泪的痕迹了。
“真是的,到头来还是让您费心了。”
莫诗筠轻挽秀发,微笑着看向他:“我一直在想,以朋友的身份一直称呼你为‘白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白轩宇眉头轻挑,回应道:“你也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白公子’这个称呼也不错,之前都没人愿意这么叫我呢。”
“那不正是表明他们与你的关系并不生疏吗?既然你也觉得这个称呼不错,那就用于公众场合吧,除此之外,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轩宇。”
莫诗筠略显调皮的话语没有给白轩宇任何拒绝的余地,对此,他也只能默认了。
“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调整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好再久留了。”
“稍等。”莫诗筠拉住想要离开的白轩宇,“对于我的称呼,也请你私下里称我为‘诗筠’。”
听到这话,白轩宇心里难免一阵别扭,他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称呼过别人呢。
“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想法吗?别像个小孩一样擅自替人做决定。”
“这种事情我不管,是你之前说我可以不用伪装的,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莫诗筠把头撇向一边,一副不想听他解释的样子。
白轩宇把手抽回来,表面上默认了这件事,反正自己没亲口答应,后面怎么说都由他。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莫诗筠再次叫住了他。
“轩宇。”
说得很别扭,看来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称呼。白轩宇因此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他隐隐约约知道她要说什么。
“谢谢你今天能来这里,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想明白。你也说过,我们都是长不大的小孩。那么,当你真的撑不住的时候,请别忘了还有我,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嗯。”
简单的一个应答,她当成了他敞开心扉的开始,认为这是一个承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以他的固执,那个时候永远不会到来。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