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谦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他翻了个身，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清晨5:43，昨天晚上陆明修回去后给他发来的《燕京高材生私藏旅游攻略》还开着，第一行写着：护国寺小吃总店，七点前到，不然排队排到你怀疑人生。

　　他揉了揉眼睛，套上一件洗得发软的灰色连帽衫，抓起黑框眼镜戴上，纯素颜，连头发都没打理，甚至直接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就出了门。

　　清晨的燕京胡同里，大爷们已经拎着鸟笼开始遛弯，自行车铃铛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护国寺小吃店里热气腾腾，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裹着面香扑面而来。

　　柜台前排着长队，林谦学着前面人的样子，用一口不甚标准的京片子喊道：“一碗面茶，一套糖油饼，豌豆黄打包——”

　　盛面茶的大妈抬头瞥了他一眼，舀了一大勺芝麻酱淋在糜子面上：“南方来的？这玩意儿得转着碗喝，别搅和，一搅和就泄咯！”

　　林谦捧着粗瓷碗，小心翼翼地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口——芝麻酱的醇厚混着糜子面的清香，烫得他舌尖发麻，却又忍不住再喝第二口。

　　糖油饼刚炸出来，金黄酥脆，咬下去的瞬间，糖浆从脆壳里溢出来，粘在手指上，甜得发腻。

　　隔壁桌的大爷端着豆汁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伙子，你是哪里来的？”

　　林谦也笑着看向大爷，礼貌地回应道：“港岛来的。”

　　“港岛来的？你们那儿饮茶精细，我们这儿早点实在，管饱！”

　　“嗯，确实大份儿！够劲儿！”

　　“小伙子儿化音用得不错哈！”大爷夸奖道。

　　“呃……我爷爷奶奶曾经在燕京任职过，可能有一点影响吧。”林谦笑着说道。

　　按攻略拐进教子胡同，青砖灰瓦的院落间，法源寺的飞檐在槐树梢间若隐若现。

　　买票时，窗口的大爷正捧着收音机听《空城计》，头也不抬：“五块，只收现金。”

　　千年古刹里几乎没什么游客，只有几位老居士在碑廊前拓片，宣纸沙沙作响。

　　殿前的石阶上蜷着一只三花猫，见人来了，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林谦蹲下来，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却突然蹿上碑亭，爪子在高悬的“法海真源”匾额上蹭了蹭。

　　“它叫抄经。”扫落叶的僧人笑道，“总爱往有字的地方钻，大概前世是个读书人。”

　　“抄经……好怪的名字。“林谦心道，但是总不能直接说出来。

　　后院的丁香树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几簇残瓣沾在青苔上。

　　林谦在茶寮要了一壶普洱，翻着陆明修的攻略，上面写着：据说李清照在这儿写过词，真假不知，但树荫下打盹很舒服。

　　他靠在藤椅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脸上，远处传来僧人诵经的低吟。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已经是个专辑销量九百多万的歌手，仿佛只是个普通的游客，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攻略第三页用红色粗体字标注着聚宝源（牛街店）：别去一楼排队，直接上二楼小包厢，报学生会王馨学姐名字，有惊喜。

　　林谦跟着穿白褂子的服务员拐进储物间旁的窄门，里面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间，只摆了两张桌子。

　　铜锅里的清汤已经开始沸腾，手切鲜羊肉的纹理在雾气中宛如一幅水墨画。

　　“王馨的学弟？”服务员端来麻酱小料，突然压低声音，“她交代给您加份独家糖蒜。”

　　琥珀色的糖蒜酸脆爽口，配着涮肉吃，解腻又开胃，只不过林谦真的吃不惯这玩意儿，只吃了一瓣就再也没动过。

　　饭后，林谦从饭店里出来，看似随意地穿过几条胡同，攻略上附了一张图片，下方还特地标识着：法国人建的，中西合璧，适合发呆。

　　哥特式的尖顶下立着中式碑亭，彩绘玻璃透进的光斑落在汉白玉石狮子上。

　　林谦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看着光柱里浮动的尘埃。

　　管风琴突然奏响，原来是婚礼彩排，新娘拖着鱼尾裙走过红毯，裙摆扫过他的球鞋。

　　“不好意思啊！”新娘转头道歉，突然愣住，“你是不是那个……”

　　“不是。”

　　林谦迅速否认，新娘也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私人行程，忙里偷闲出来玩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笑眯眯地给他撒了一把喜糖。

　　“谢谢。”

　　道了声谢后，林谦随手剥开一颗糖塞入嘴里，一股浓厚的酒精味在嘴巴里弥漫开来，甜丝丝的回味过后，林谦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居然是酒心巧克力：“完了，这下做不到滴酒不沾了。”

　　爬上景山万春亭时已近闭园，几个扛着长焦镜头的“老法师”正对着故宫全景猛拍。

　　林谦靠在西侧栏杆上啃糖葫芦，突然有只鸽子扑棱棱落在他肩头，翅羽扫过他的脸颊。

　　“别动！”旁边穿摄影马甲的大爷突然调转镜头，“这构图绝了——穿帮的现代人配鸽子，比那些穿汉服摆拍的强！”

　　“嘿！小伙子！”

　　“啊？”林谦环顾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大爷，指着自己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是……喊我？”

　　大爷笑着点头：“对，喊你呢，有没有空给我们当个模特啊？”

　　模特吗？倒也是个新奇的体验，试试看咯，没准以后还真用得到呢。

　　这样想着，林谦便应了下来。

　　林谦像个任人打扮的花姑娘，随着几位大爷拍了十几张，终于满意地笑了。

　　“大爷，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背着相机的大爷神秘地笑笑：“你会看到的。”

　　随后他就招呼着那群伙伴走下了山，林谦一个人站在原地懵住了。

　　太阳即将落山，他一个人坐在坡边上拍下了故宫和夕阳，突然想到自己的微博也好久没有营业，便心血来潮地搭配着照片发了一条微博：“夕阳下的故宫[图片]。”

　　攻略最后一页画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麻小配北冰洋，辣哭别找我」。

　　在胡大饭馆排号两小时后，林谦终于抢到吧台位。戴塑料手套剥虾时，红油顺着手腕流到肘关节，辣得他猛灌冰镇北冰洋。

　　隔壁情侣吵着“根本你不懂得爱我，连我过敏都不记得！！”，后厨飘来爆炒香料的焦香，服务员用京片子吼着“28桌再加三斤蒜蓉口的”——这一切比任何综艺都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