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皓灵虚皇元始真经。
又称仙界第一真经,是万经起源,被万象诸仙视作“众经之首”。不过这种说法在其他五洞仙人处,却嗤之以鼻。
“第一真经?只是诞生早而已,《造化玉经》、《三皇真经》哪里逊色了?”
创世六君在开辟之初,皆以此界天道演化自身道果,生成“本经”。那是在仙职体系之前,更加古老的“仙经”体系。诸仙择六经之一为“本经”,修行仙业道果。
而之所以《元始经》被列为诸经之首,并非其道果更加高远,道法更加精妙。而是因为象主是第一位书写本经的道君。
更确切说,象主缔造了这个宇宙的根源文字——大道赤符。
《元始经》是世间第一本由“大道赤符”撰写而成的本经。其他五位道君或许在宇宙开辟之前,掌握其他大道真文,拥有自己的神箓体系。
但在这个宇宙,在象帝勾勒的寰宇秩序下,大道赤符便是天道唯一彰显的神秘文字。
因此,其他五位道君在此界显圣,在此界彰显的“本经”,也以“大道赤符”为载体。
《元始经》不仅是修行法,更是一本记录“大道赤符”的字典,一本记载宇宙万象的起源之书。
所以,万象洞天才敢宣称《元始经》为众经之首。
师曜灵默默站在一旁,看少年记录《元始经》内容。
丹光飞缠,文采焕斓,有金霞彩云环绕。
少年记录道经时,亦是一种对元始道果的探寻。
不过,师曜灵并不认为吕泽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元始经,他没读过?
我怎么就不信呢?
在仙经时代,六经既是无上仙法,同样也是流行最广泛的六本修行功法。道君们轮流讲道,让最初的种民修行六经,并从六经之中走出各式各样的仙法道路。
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这便是那个时代的修行方式。
即便道君们离去后,六洞仙王把持六经秘要,但大众、删减版的元始经、造化经仍在仙界广泛流传。甚至灵象道士、造生灵士、天烈力士等仙职的根本仙职功法,就是“六经”。
以当今仙王对仙人种民们的扶持程度,六经的大众删减版,是黉宫府学的必修功课。这东西,并不珍贵。
甚至完整版的《元始经》《造化经》,也不是没有正规渠道看。师曜灵就在修行完整版的《造化玉经》,万象洞天的元始道宫,更是把《元始经》当做必修课。在师曜灵看来,吕泽没看过正版元始经才是怪事。
“所以,他所在意的,并不是元始经本身。而是承载经文的大道赤符吧?”
大道赤符,天道起源文字,一应符法的源头。符箓一系之所以归在象主名下,便因为象主同样也是符箓之祖。据说,这是象帝从本打算竞争“符祖”的力主手中,硬生生夺下来的。
同时,大道赤符也是象主束缚世间万象,为万象定名取意的不二法门。
吕泽在意的,是这篇以“大道赤符”呈现于世的元始经本来姿态。这些赤符对他而言,价值比元始经更大。
半响后,十二万九千六百枚大道赤符被吕泽逐一刻录在玉板。
咔嚓——
丹华迸射,隐约看到玉板内部的裂痕。
显然,普通的灵玉难以承载“大道赤符”的玄奥力量。
“吕泽,看地上。”
师曜灵跺了跺脚,周围几块碎玉微微颤动。
吕泽当即醒悟。
利用废墟周围散落的玉块!
这处地界受七宝玄台影响,玉的品质极高。
而且,有些碎块可能还是七宝玄台的残骸碎屑。
于是,他收拢材料,重新记录《元始经》。
……
在吕泽埋头苦干时,师曜灵盯着玄台残留的阶梯,尝试着迈出第一步。
轰——
无尽威压混着先天道韵碾下。
师曜灵被迫变回一个不倒翁。
“哼——区区这点威压。”
本体遥遥运转造化道炁,脑后浮现一轮光轮。
同时他的六通仙脉加护完全激活。仙界之力源源不断涌来,在不倒翁身边形成一层屏障,抵消玄台威压。
“还好,我师家有仙王权柄。”
不倒翁一步步向玄台上面挪移,最后来到玉钟前。
“此钟号‘万仙’,若能带回仙宫,正统性便更加稳固了。”
不倒翁爬上钟架,刚一触碰,霎时狂风席卷,隆重的大道玉音在师曜灵耳畔轰鸣。
他与不倒翁的心神连接瞬间切断。
不倒翁失去加护,无法抗拒道音威压,直接崩碎在玄台上面。
道音回荡,无边道光被其引动,吓得吕泽连忙收起玉块,迅速将纸人傀儡送往本体。
……
吕泽本体同时睁目。
他飞快扫了一眼师曜灵,然后将飞回来的玉块收入豹囊。
“快,想个办法。”
下一刻,豹囊被玉块撑破,无数物品散落一地。
吕泽赶紧卷动灵风,把自己的物品收起。眼见先天道光暴动,他已经打算先一步跑路。
“没事,没事,就是唤圣钟被敲了一下。没大问题——你看。”师曜灵拉着少年,只见道光卷动祥云,玄台周围零星散落的黑炎又被道光、钟声熄灭小半。
而当钟声回荡在二人本体身边,却无半点损伤,反而有种清神醒脑的畅快。
“说到底,你我是正经的赤箓仙士。本就在‘万仙钟’召集范围中。此钟感应众仙,令万仙来朝,哪有什么杀伤力?”
吕泽稍作安心,借来师曜灵的金螺,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收起。
“所以,眼下我们要怎么办?上禀仙宫,然后等仙宫派人接管?”
师曜灵摇头。
“等仙宫那边走流程,不定多少年了。而且——”
七宝玄台的影响会很大。
各路真君、仙君都会卷进来。
“我们带走吧。依靠‘神物自晦’的特性,我们把它藏在我的仙山里。”
“仙山?你是驾驭仙山过来的?”吕泽敏锐察觉他话中漏洞。
“你都有仙山了,还在乎今晚住哪?还需要借用我们宿舍?”
飞渡仙山,仙界一种代步工具。
不同于传统的飞车、仙舟,仙山是一座自行循环的仙境福地。在仙山开辟仙府,然后居住在仙府,游历仙界南北,十分惬意舒心。渴了、饿了,有仙山生成的仙果玉谷,甘泉玉露。可以说,是当今最奢华,最高档的交通工具。也因此,仙山造价比一般的飞车、仙舟高很多。
“我想体验一下宿舍生活啊。”师曜灵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说谎找理由。
“在家里,我又没有住过舍室,更没有舍友。”
师姓哎,谁敢跟他一起住?
他诞生不久,哥哥姐姐们早就外出独立了。
自打出生开始,他就独自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大床上。
“我带来的仙山很大,品级也很高。用来装这个七宝台残骸,绝对够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行动!不要破坏外面这层灵玉。直接从外面的古战场开挖,把整个七宝空间都搬到你的仙山里。”
吕泽很亢奋。
师曜灵却能理解他在高兴什么。
界境大仙术·神殿。
是吕泽最得意的仙术。
他模拟千符神殿,让自己作为一座“先天道场”的主人。
可千符神殿是什么?
那只是万象洞天在诸地山境的一座据点罢了。
之所以吕泽选择这个充当参考对象,是因为他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目标。在清山境修行的他,最近的参照物就是这个。
而眼下,郁罗萧邰的残骸摆在眼前。
在道常三世,郁罗萧邰都属规格最高的一档仙界道场。
如果吕泽能模拟“郁罗萧邰”。
嗯……
想象一下,师曜灵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喊疼。
在神虚幻世完善这个仙术,他回头要揍自己多少次啊?
或许,徐乾江他们也要挨揍?
吕泽的每一个仙术、战术成果,都伴随着大量战力榜强者的血与泪。
……
钟声骤起。
哪怕只是轻轻一响,却引发仙界大道共鸣,无数回声在仙界徘徊,引发莫大波澜。
元枢黉学,上至师长、下至学生,所有人都听到耳畔回荡的大道玉音。
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陷入悟道之境,感悟钟声所携带的万象玉音,从而突破晋升。
赵源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我——晋升了?”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直奔红枫阁。
“山长,我薪酬该涨了!”
还没进入红枫阁,他便被里面澎湃涌动的气势逼退。
李山长虽然因为仙职要求尚未达标,但在大道玉音影响下,对万象仙法的领悟更进一步,已触及太虚道果。
而除却这些普通仙人外,还有一些种民仙人在钟声刺激下,朦胧回忆起一场大火。
白光,无穷无尽的白光淹没长空,日月星辰的光辉全数失色。待三天罗境在无边白光中隐没,惊天火光弥漫仙界的天与地,日月星辰无一幸免。然后,在无数柄漆黑巨剑的撕裂下,郁罗萧邰崩塌,三界就此失联……
“啊——”
端木瑜被一声轰鸣惊醒,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模样,他下意识摸着自己胸口。
他梦见自己被一拳轰碎仙体,自己掌控的小仙界分崩离析,那不朽不灭的道果在虚无黑炎中烟消云散。
隔壁房间,孙陀自打坐冥思中惊醒。
感受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痛楚,默默解开衣袍。
依稀可见,一道陌生剑痕出现在自己胸前。痛楚中,他似乎又有几分熟悉感。
“这是——我前世的致命伤?是我的道痕吗?”
长生道气在指尖流转,但面对这道来自灵魂的伤痕,却无半点慰藉。
女舍内,慕容春棠望着自己被花茎刺伤的手指。仙血滴在洁白月季上,泛起一片殷红。
她的心神澎湃涌动,回想方才忆起的提篮女仙。
西门晓云、裴安、赫元兴……
一个个或在修炼中惊醒,或在睡梦中醒来,同样梦到曾经的那一日。
天剑阁。
卢玉裳躺在榻上酣眠,神情无比挣扎。
“大人,大人。”
茫茫白雾中,少年奔走寻觅,追逐着前方一个几乎看不到的人影。
万里之外,一座图书馆内。
诸葛蒙喷出一口血,他耳畔同样回响万象玉音,脸色煞白无比。
望着面前转轮的时轮,他苦笑着继续进行谢罪仪式。
岁月神镜的仿照物,洁白圣洁的凌波花,以及轮转四时的一轮日魄。
哪怕明知时主不会原谅自己,他仍在尽心尽力的进行仪式。
万年前的浩劫真相是什么?
他现在仍想不起来。
但他记起来自己在那场浩劫中,和一众时主一系的仙家联合干了一件大禁忌。
他们这些时主的眷属,触及时主三禁,做下一件时主严令禁止的事情。
三天罗境的失踪,跟他们存在直接联系。
“陛下啊。如果您希望我们拨乱反正,将时间回归于正确。那么,请降下真正的神谕,指引我们该如何做吧?”
如何,才能切断不断轮回纠缠的宿命?
如何,才能从迷失的时空寻回三天罗境?
如何,才能让陨仙浩劫的因果真正了断?
……
火光中,少女伏在自己怀中,惨然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
“云芳——”
郁海元惊醒。
他看向四周,自己仍在祖宅寝室。
噹——
钟声在耳畔回荡,他有些不明所以。
四下张望后,起身赤足下地。
孤身一人行走在空荡寂静的祖宅。
这处祖宅是郁家元祖所建,比玉林仙楼那边的主家历史更为久远。
坦白说,郁海元对祖宅没有多少印象。
虽然这里是郁家的发家之地。但主家一脉搬到玉林峰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此。而在玉林峰那边几度修缮后,又在元枢省开辟各处别馆。那些别馆以及玉林仙楼,才留下诸多郁海元和家人们的回忆。
在这座祖宅,他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遑论一家人的陪伴记忆。
“好像有一次吧?因为我贪玩,抓了一条蛇差点把铭泽吓哭?然后父亲从书房冲出来,将我揍了一顿?”
神思流转,不知不觉,他来到父亲的居室。
默默走到床边坐下,郁海元看着屋中陈设出神。
“好朴素啊——”
陌生,哪哪都透露着陌生。
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未进入过父母在祖宅的房间。
突然,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快步走到博古架前,转动上面一个奇怪的玉饕餮摆件。
只听墙壁传来几声声响,一幅破损的画像小心翼翼从墙壁内推出。
“这是仙法机关术?”
郁海元曾经陪裴元一起搞机关作业,能看出这种机关术的本质。但——父亲在这里设置机关术做什么?
难道是郁家某些传承秘密?
抬头看向墙上出现的画,瞬间,他的脸色变了。
画像有焚毁痕迹,右上角那部分已经看不清晰。但画正中央的肖像,却原原本本保留下来。
那是吕泽的画像!
年幼时的吕泽,一如自己和吕泽第一次见面,是四十余岁,尚未迈入少年期的吕泽。
病态、憔悴、虚弱的孩童,正静静坐在轮椅上。
“老爹在卧室放着吕泽的画像?”
吕泽坐在轮椅上,正平静望向前方。
再往后面看,左上角被烧毁的部分,隐约能看到一个扶着轮椅的女子,只是她的面容已经被烧毁。
“芸姨?”
郁海元神情凝重,父亲留着他们母子的画像是为什么?
忽然,一阵幽香从窗外飘来。
郁海元晃了晃神,意识逐渐朦胧……
火光冲霄,房屋被烈焰点燃。
这是那一晚,是我家被大火焚烧的那天。
郁海元踉跄着向楼下走去,母亲正倒在血泊中。
他想要冲下去,但步伐却如灌铅一般迟缓。
轰——
另一端点燃的火光逐渐烧到血泊,将母亲的身体焚毁。
不要——
郁海元想要呼喊,却无法在这方回忆产生半点作用。
直到走下楼梯,他努力向前望去。
只朦胧看到一个人影走到郁云芳的身体前,然后在她身上鼓捣了什么。
火焰扑向自己,郁海元精神越发挣扎,最终跪倒在地。
直到那个人走到父亲尸身前时,小心把父亲断掉的头颅重新接回去。
轰——
伴随一阵闪耀的光,他终于看清那个人。
那个仔细确认父亲尸体的放火者。
放火之人与一道血红色身影交谈。
“咳咳……你这场火……你打算烧掉一切吗?”
“不然呢?郁家弄出这些糟心事,不一把火烧干净了。难道留着日后招惹麻烦吗?”
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注视着血色鬼影。
“记得你的契约,别忘了咱们的交易。”
“只要你遵守契约,我自然不会违反我们的约定。”
目送放火者抱着石盆远去,瞬间火光吞没一切,眼前升起无边浓烟,再也看不到他。
而血影在火光升腾的瞬间,也从郁海元视野中消失。
“那个人……那个人……”
激动下,郁海元从眠梦中怒起。
吕泽?
怎么会是吕泽?
他当时在玉林仙楼?
还有那个鬼影……就是铭泽他们提及,在郁家墓园出现过的吧?
鬼影出现时,郁海元被隐圣会之人偷袭昏迷,倒是没有见到鬼影诅咒出手。
“你想起来什么了?”这时,郁海元才恍然察觉,自己前方站着一个人——或者说,鬼?
方平薇欣赏墙上的肖像画。
“想不到,令尊很有品味?竟然在自己书房留着吕泽的画像。按照正常情况,不应该是你们一家人的画像吗?”
忽然,背后掀起一阵狂风。
这次方平薇学精了,果断甩出两道鬼眼符抵消攻击。
“别乱来,我可不是你的敌人。我的‘回梦仙香’如何?这几日,我偷偷摸摸在你身边放香,好不容易才帮你稳定元神,重新回梦溯想那一晚的事。想必,你有一些答案了?”
“你很无聊。”
“无聊不无聊,我无所谓。我在意的,只是真相。来吧,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看在我花了三万玉铢钱的份上,可以告诉我一点情报吧?”
郁海元低头沉思。
然后缓缓道。
“你既然这几天都跟在我身边,那么白天墓园出事,你应该看到了吧?那头赤鬼,就是当晚对我家动手的凶手。你既然是幽冥仙人,不妨帮我查一查?那个鬼物,到底是何来历?”
“这个,我已经在查了。”
白天,方平薇追逐大部队而来,自然也看到墓园内的鬼影。
比起当场昏迷的郁海元,方平薇感受更甚。
那分明是一位冥府仙君!
“除却这位鬼王外,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什么?比如,和吕泽——”
见郁海元皱起眉头,少女迅速甩出符箓。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一边甩符,一边尖叫,一边闭眼后退。
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郁海元行动,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郁海元坐在地上,冷冷看着她。
“说吧。”
居然没有直接发火?
少女松了口气,飞快道:“这绝不是我故意栽赃他,而是许多占卜系仙人进行‘天启’,一致得到的结果——郁家的事,和一位天才有关。
“天才是谁,没人知道。但所有人在启示的那一刻,都能察觉一道强大、高洁的魂灵。也由此,许多人把目光放在你堂弟,也就是郁铭泽身上。但不论大家怎么算,都算不出一个所以然。
“我也曾亲自向陛下求取‘冥视’。最终所照见的,便是那个光影模糊的天才少年。另外,我还专门请来一位探案高手听我讲述案情。他听完后,一言断论吕泽必然与此有牵扯。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一位‘死神眷属’的直觉。冯哥哥可是泰明洞天的天骄,是年轻一辈最杰出的那一批人。”
“冯开明?”
“你认识冯哥哥?对,就是他!”
冯开明,战力榜上的月冠。
在吕泽搭桥牵线下,郁海元跟他玩过几次。
他说这件事跟吕泽有关?
唔……的确,他并不清楚“明山”在现世的身份。
“然后呢。和吕泽有关,然后呢……你想怎么查?”
“我怎么查?这不应该是你吗?”少女吃惊问,“你们是朋友啊,不应该你去问吗?”
“如果他有意隐瞒我,你觉得我能从他口中得到真相?”
“这——”
少女上下打量郁海元,小心翼翼问。
“那你能打过他吗?你能数日之内晋升三转仙职,应该很强吧?”
还是战斗系仙职呢。
郁海元笑了。
“咱俩联手,都不可能赢。因为——他绝对不会跟我们正面交锋。”
天知道,他会扔多少个巫蛊娃娃,暗中埋藏多少符箓。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别说,吕泽和当夜之事有关,这件事如果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回头肯定要憋出事。但有一个人分担,哪怕只是一个神经质的女鬼,也让郁海元心情好受不少。
“如果不能问吕泽,目前也找不到有关那位‘赤鬼’的线索……”
她一下午就在研究那位赤鬼仙君的身份。可翻阅众多古籍,也没找到那位仙君到底是谁。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询问真相。至少,可以得到那位赤鬼仙君的情报。”
“哪?”
“宙阳图书馆。”
宙阳图书馆,说是图书馆,实则是时主一系眷族的聚集地。
在这座囊括无尽时光的图书馆内,保存眷属们收集的一切历史。这是作为宇宙末劫时,对时主进行的祭礼。
“那座图书馆内,必然存留当天晚上发生的事件始末。”
“既然这么简单,为何这么多天,没人想到去那里?”
“时主那些眷属一个比一个神秘,而且从图书馆寻找真相,手续很麻烦的!”
沉寂于阴影中的历史真相,在图书馆内都属于隐藏范畴。
正规渠道去申请,怕不是几十年都过去了。
“所以,我想偷偷进去翻阅‘时轮’。”
……
尸山血海,郁铭泽看着身后一众战友们的尸骸,再看前方升起的诸多仙光。
心中满是悲愤。
叛徒,该死的叛徒!
要不是那个混蛋,天师怎么可能会被伏杀!
我们黄天教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还有这群伪君子,明明说好的谈判,结果却——
咳咳。
看着“自己”咳出鲜血,心中的怒火却仿佛被进一步点燃了。
“作为仙君,只要你投降,本座愿意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他朝轮回千世,可渡你前往天烈洞天。”
“滚——”
“自己”挥动长戟,朗声大笑。
“裂天元帅,作为天烈一系的通天仙职,可从来没有向人低头、投降的前例!”
“来吧,想要杀死我,你们至少也要死几个仙君陪葬!”
噗通——
梦中,自己挥动长戟。
下一刻,郁铭泽察觉自己从床榻滚落在地。
冰冷的地砖告诉他,方才一切都只是梦。
但那份实感……那份恨意……却仍在胸膛燃烧。
……
噹——
钟声回响在一方神秘空间。
黄衣门徒依八门之阵排坐,口中吟诵复活咒言。
“赫赫威灵,司命司寿……”
“九幽哉哉,阴生冥主……”
郎朗咒言在空间回荡,无数秘文符光在空间中央的一座座棺椁周围徘徊。
突然,在钟声回响时,最中央的玉棺传出微微声响。
咔嚓——
棺椁裂开,一只干瘪的手缓缓伸出。
三位主持“复活秘仪”的长者露出兴奋之色。
一边用刀划破手腕放血,一边将事前准备好的祭品献上。
三头气血充沛的麒麟神兽被抬上来。屠刀落下,麒麟当场毙命,神血源源不断流向棺椁。
在仙人之血和神兽精血的滋养下,干瘪手臂缓缓充填生气,恢复丰满的血肉之态。
随后,一位男子挣扎着从棺椁坐起。
布满咒文的“玄阳绷带”一点点从体表脱落,露出充满力量与生机的肌体。
“我这是……”
青年看向手背,金红色的印记赫然烙于其上。
“汝名勾陈,黄天八神将之一。”
久远的册封仪式在脑海深处回响。
自己跪在玉台下,接受初代天师赐福。
噹——
万仙之钟的回响下,更多记忆自脑海深处浮现。
“对了,我名天禄。是黄天教八神将之一。当年——当年我被六洞仙君围攻,已经战死——”
突然,他站起来,看向外面众人。
黄巾黄衣,正是黄天教的门徒。
“你们是黄天教众?我为何不曾见过你们?”
青年捂着头,从棺椁跨出来。
呼吸着万年后的空气,他沉声道:“是天师大人让你们复活我的?太阴呢?她的情况如何?”
“我等俱是黄天苗裔,恭喜天禄大人归来。”
三位老者包扎后,上前恭谨行礼。众门徒也为这位赤裸的男子奉上衣袍。
一边穿衣,天禄一边感应天道。
瞬间,他察觉不对劲,脸色沉下。
“我到底死了多久?天师、天君两位大人何在?我们的宏愿,可是完成了?”
“这……”
众门徒对视。
“此事,还请您直接询问太阴大人。”
“太阴?她还在啊。”
天禄神情缓和,当年那一战,自己倒是没有白死,至少让同伴逃出去了。
稍作休息后,众人为天禄引路,来到一座密林间。
“太阴大人就在前方。”
众门徒自觉退下,任由天禄昂首走入林间。
白雾袅袅,瘴气弥漫。
天禄暗暗皱眉,打量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条条青紫色藤蔓从周遭升起,交织成一条道路,引他来到密林中央的枯黄老树前。
树粗合五人抱,枝桠扭曲如蛇,没有一片叶片,唯有密集的黄色苔藓爬满枝桠。而那些藤蔓则缠绕在树干、根系,作为老树对外衍生的触须。
看到这棵树,天禄犹疑一阵,才不确定问:“庞红鑫?”
“是我。”
老树传递一股阴柔神念,迷雾形成一道朦胧婀娜的身影。
女子自嘲道:“想不到吧,我竟落得这步田地。”
天禄急切问:“怎么回事?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天师大人呢?”
作为天师身边的三巫之一,那位怎么可能容许庞红鑫落难到这步田地?
“这就是我特意将您复活的目的。我要知道,天师大人的下落,我要知道黄天教到底遭逢了什么。”
女子话语阴沉。
“自我苏醒以来,便寄身于这颗魂木。我的记忆失去了许多,我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落得这般下场。而在我的打探下,目前是一个名叫‘仙宫黄庭’的组织取代六洞,统治仙界。而我们黄天教的痕迹,几乎被人铲除干净了!所以,我需要有帮手,帮我寻找真相,帮我复兴黄天教。”
“六洞没了?”
天禄惊了。
道隐三劫,仙王、仙君们倒行逆施,迫害周天种民与下界诸天。从而引出黄天教、赤鬼团等一大批反抗势力。
而比起赤鬼团那群复仇者,黄天教“扫荡六洞,重订仙界秩序”的口号更得人心。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当今的仙界已经腐朽了,六洞仙王们无德无功,难以继续维系仙界秩序。
因此,我们黄天教要取而代之。在接下来的衰劫中,为众生力挽狂澜,争取最终的一线生机。
在天君、天师率领下,备受欺压的周天种民纷纷加入黄天教。甚至,他们曾一度攻入万象洞天,迫使万象仙王退让。
“对,六洞已经向仙宫臣服。”
“……”
听到老对手的遭遇,当年太阴神将的心情和现在的天禄一样微妙。
在天君、天师率领下,他们和六洞争扛多年。到头来,却被一个根本不知来历的仙宫取得战果。
而且——
“仙宫怎么赢的?那么多仙君呢,还有六位仙王依仗洞天之力。当年天君和天师面对六洞联合,也只能死守‘太平天国’啊?”
“不知道。根据仙宫官方历史,末劫之时爆发陨仙浩劫,众仙丧命,齐坠轮回,众生万不存一。天地河山随之倾倒、破灭。彼时有初代仙王横空出世,以天网修复天道,成为仙界唯一正统。”
“天网?”那不是天师的手段吗?
天师依靠“太上真人”之身,力抗泰明洞天仙王,全仰仗他持有的“天网”。天网,也是黄天教培养教众,方便联络、进军的依仗啊?
“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接下来一段时间,兄长请好好看一看现在的仙界吧——如今的仙界,跟我们当年与六洞抗争时,大不一样了。”
眼熟,太眼熟了。
好多都是当年在天师的太平国度里面出现过的。
太阴神将想到自己当时的感受,不觉升起些许恶趣味。
希望天禄兄长接下来一段时间,能过得开心。
“对了,你只复活了我吗?”
太阴沉默了下,幽幽道:“只有您的尸骸所在,我是清楚的。其他人……我并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死的。”
天禄露出尴尬的笑,摸了摸鼻子。
换言之,自己死得太早了。
所以,让大家都记得自己的葬身地。
而后面的人嘛……
“不过,在寻回天禄兄长时,在那个名叫清山境的地方,有一些意外之喜。一桩灭门案,一群卜仙的测算,倒是让我察觉‘九天’的下落。”
“九天?九天有人选了?”
天君、天师之下,八门十神护法。
直符、腾蛇、太阴、六合、勾陈/白虎、朱雀/玄武,九地,九天。
天禄为勾陈护法,死的时间太早了。他活着那会儿,九天还没归位呢。
也正因为八神将体系不全,天师的“八门陨仙阵”才无法真正完成。最终导致天禄在万象洞天一战陨落。
“有了。在你和朱雀离开后,天君大人指定了一个少年。现如今,他的转世身正在清山境。回头,我会尝试将他的前世唤醒,一起寻找黄天教的真相。”
……
接下来两天,吕泽、师曜灵埋头在“七宝洞”里“挖矿”。
期间,吕泽抽空返还地面给温西明发消息,敲定“六洞交映”的合作事项。
“泽宝——郁宝真去游学了?”
卢玉裳发来消息。
“赵师说,郁宝昨天突然来了一趟黉学,把游学文书延期,然后就离开了。我今天问郁家人,他们也不知道郁宝去哪了。据说,只留下一封书信。”
吕泽赶紧和郁家联络,但郁铭泽那边也不清楚状况。
只知道郁海元留下一份去寻找凶手的书信后,便自行离开。
“凶手?一群自愿奉献死掉的人,去哪里找凶手啊?”
“吕泽,我已经把玉层都切下来了!只要我们搬入仙山——你怎么了?”
吕泽叹了口气,将石简扔给他。
“自己看吧。”
师曜灵飞快浏览后,皱眉道。
“要不,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直接告诉他算了。”
“现在说,他道心受损,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精进。还不如凭借‘复仇’这口心气精进修为。等修为差不多了,我再告诉他。这也是伯父的意思。”
现在说,怕是人真就废了。
师曜灵并不傻,虽然吕泽说话遮掩,但还是明白过来几分。
如果说那种麻烦的情况,的确不方便现在说。
“算了,算了,来帮我把七宝台搬到仙山。然后——我这边的行动也可以开始下一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