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恶有恶报,但并未全报
谢府,客院。
谢晚棠端坐在房间中,默默运行功法。
经历谢府花园打架事件后,谢姓贵女的名声,确实受到不小的影响。
在外人的印象里,五姓贵女是端庄淑雅,温柔大方,待人接物如沐春风,总之样样都挑不出毛病的世家贵女。
但谢晚棠一剑斩破了他们的幻想。
五姓贵女是有贵妃娘娘那种雍容优雅派的,言行有据,举止得礼,一颦一笑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寻常人在她面前只有自残形愧的份。
但五姓贵女同样也有谢晚棠这种“无礼任性”派的,仗着五姓主脉嫡生女的身份,不尊重亲戚朋友,动不动舞刀弄枪,下手不知轻重,让各家公子狼狈不堪,简直没有一点贵女的样子。
在那天丢脸几家的卖力宣传下,谢姓贵女的名声如期变差,来谢府拜访的人流大幅减少,谢晚棠这几天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她得以有空多练功法,恢复状态。
此番赴京,她毕竟是来京城问剑修行的。
能否借助问剑的机会,在剑道上更进一步,才是她来京城的初衷。
“谢姐姐,谢姐姐,我听绿娥姐姐说,靖安县的案子判下来了。”
吴巧巧兴奋地手舞足蹈。
谢晚棠停下练功,对吴巧巧展颜一笑。
一时间,屋内活色生香,便连无色无味的空气都随着她的笑容,变得清甜可口起来。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姑姑终于沉冤昭雪,重获清白。”
吴巧巧想了想,道:“嗯……可是我听绿娥姐姐说,申明亭张贴的榜文上,没有错判我姑姑的事情。”
申明亭,楚国用于张贴判决书,警示民众的地方。
谢晚棠皱眉道:“怎么会没有?孙长茂不是俯首认罪了吗?”
“是认罪了,但好像没认判了冤案的罪。”
“走,我们去申明亭,亲眼看看。”
谢晚棠说走就走。
为了避免麻烦,她头戴帷帽,挡住面容,手里牵着吴巧巧,全程步行。
申明亭前热闹非凡,不少人都在庆祝正义伸张,孙长茂一案落字成书,板上钉钉。
谢晚棠没有挤在人群里,她站在稍远的地方,撩起帷帽一角,远远看着榜文上的字,一个不漏。
“谢姐姐,怎么样了?有我姑姑的案子吗?”
“确实没有,榜上对你姑姑的事情只字未提。”
“啊?”
吴巧巧沮丧无比,“可是姐姐,我姑姑她就是被冤枉的。他们怎么能不把我姑姑写在榜文上?”
谢晚棠一言不发。
恶有恶报,但并未全报。正义伸张,但并未全伸。
为什么吴巧巧的姑姑被衙门忽略掉了?
这事有蹊跷。
“巧巧,你谢耘爷爷是衙门的人,咱们回去问问他。”
“好,谢姐姐,我相信你。”
“嗯。”
谢晚棠微微点头,她站得很直,昂首挺胸,正如她的剑一般。
……
谢府门前,一位发须皆白的年迈老者,从马车上缓步走下。
他,正是两个时辰前,被贵妃娘娘喊入皇宫的工部尚书,谢耘。
贵妃娘娘没什么大事,主要是跟他联络了一下五姓之间的感情。
谢耘作为谢家在京城的代表,自然表示五姓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谢府,谢氏,还是工部,定以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娘娘大悦,给他看了谢晚松的手书,顺便聊了聊谢晚棠的事情。
有意无意的表示,想见一见这位谢家贵女。
谢耘自然百般点头,表示挑个良辰吉日,带谢晚棠进宫。
至于为什么不是立刻进宫,主要是某贵女最近名声有点差,得稍微避避风头。而且谢家女既然进宫,肯定是要找娘娘讨教剑法的,这样一来,必须做足准备,不能太过草率。
娘娘亲手指点的机会极其宝贵,绝不能轻易浪费。
“老爷,贵女在书房等您。”
谢耘一下马车,管家便迎了上来。
“小棠在等老夫?这倒是头一遭,走,前面带路。”
“是。”
谢府书房。
谢晚棠端正坐好,面前放着一杯一口未动的茶。
作为谢家主脉的嫡生女,谢晚棠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丝毫不少。只是她面对同辈时,往往不拘小节,但面对长辈时,她便注意得多了。
换句话说,她想不想端庄淑雅,做一个真正的“贵女”,完全看她的心情。有些人,压根不配她耐住性子,做一些“娇弱”的动作。
“叔祖父。”
谢晚棠见谢耘进门,立刻礼貌地起身打招呼。
谢耘老脸如菊花般绽开:
“好孩子快坐吧,有什么事情,尽管跟老夫说。当年在谢家,你爷爷没少帮过老夫,老夫待你,便如亲孙女一般。咱们府上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尽管把名字报到老夫这里来,老夫饶不了他们。”
“没有没有,不是府上哥哥姐姐们。”
“不是那几个小子?那是谁不长眼?欺负到咱们小棠头上来了?”
“是最近京城的一个案子,晚辈觉得,它判的不对。有猫腻。”
“案子?老齐啊,去给老夫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案子,能让咱们家的贵女都看不下去了。”
不多时,谢府管家老齐就带着情报回来了。
“老爷,那案子的卷宗都在这儿了。”
“嗯。给老夫点灯,老夫亲自看看大理寺的那些人,有没有玩忽职守。”
谢晚棠凑了过来,道:“叔祖父,我陪您一起看。”
“好。”
谢耘看得很快,单从卷宗上看,这案子证据确凿,没什么冤假错案的可能性。
唯一有点特殊的,是这孙长茂在入狱前不久,经手了一桩“男盗女娼”案。
此案涉及到了“公子张不凡”。
谢耘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是谁家小辈了。
谢晚棠纤指按住卷宗上“复核无误”的结论,道:“叔祖,这个案子不对劲。这吴姓女并非女娼,而是正经的良家女。”
谢耘点头,对齐管家道:“老齐,咱们京城里,谁家的公子叫张不凡啊?”
“回老爷,应该是兵部张侍郎的二公子。”
张权?
谢耘面色一变。
张权可是他的老熟人了。
其父张武曾任鸿胪寺卿,兵部尚书等朝廷要职,麾下门生数量不少,张权虽不如其父,但张家乃京城百年世家,人脉底蕴不可小觑。
更重要的是,此人不久前助力贵妃娘娘大败魏党。
其子张不器牵扯进武举舞弊案,此人当众请罪,被娘娘盛恩赦免。
仅此两件事,足可见贵妃娘娘对张家的倚重。
谢家作为五姓之一,哪怕经历数代楚帝出手打压,在京城的权势也并不弱于张家。
但这件事的关节点,和势力大小无关,而是贵妃娘娘的态度。
如今娘娘与魏党针锋相对,自然是不希望贵妃党内部出什么乱子。
何况张权刚立大功,哪怕犯错也被娘娘轻轻带过,正是风头无两的时期。
与张家为敌,得罪张家,实属不智。
但与张家为敌,万一得罪娘娘,那是自寻死路。
谢晚棠看到谢耘脸色不对,便问道:“叔祖,你怎么了?”
谢耘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这案子写得太细,叔祖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小棠你若不急,叔祖找个老友一起帮你参谋参谋。”
某个天真的贵女并未起疑。
她笑容甜甜地应道:“好,晚棠多谢叔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