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卢西恩眼睁睁看着丹尼斯先生的脸抽搐了一下，双手颤抖地往自己的茶杯扔了好几块方糖，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又被呛得不断咳嗽。

　　“丹尼斯先生，您还好吗？”

　　卢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咳咳！哦！当然！我很好！”丹尼斯咳嗽几声，捂着胸口，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这个方法可能不太行，我们需要换一种崭新的方式了——唉，年纪大了，心脏总是不舒服。”

　　说话间，丹尼斯微笑着站起身，接过卢西恩手中一变为二的水晶球，缓缓来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将水晶球们放回架子，然后又从上面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丹尼斯先生，这是？”

　　“这是仪式魔法。”丹尼斯笑着走回来，将材料一样样摆在桌子上，然后清出一片干净的区域：

　　“仪式魔法是神秘学的基础，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都能独立完成……总之，这是早晚都要学的内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讲解一下……”

　　说话间，丹尼斯先生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复杂的法阵，卢西恩凝神看去，发现这法阵跟昨天诺亚布置的法阵又几分相似，只不过法阵中间的图案是两个交叠的圆圈和竖线，像是简化版的黑夜圣徽。

　　“仪式魔法的本质是向神明祈求力量，这个法阵就是这个作用，中间的阵眼一般会绘制所希望祈求的神明。”

　　丹尼斯一边画一边解释着，说到这，他微微停顿，笑容消失，一下子郑重起来：

　　“所以我们在进行仪式的时候，必须要确保指向物正确，绝！对！不！能！用这个方式联系除正神外的其他未知存在！”

　　看着丹尼斯严肃的表情，卢西恩不由得想到了昨晚见到的那个高坐在苍白雾气上的存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庄重地点头，“好的丹尼斯先生，我记住了。”

　　得了卢西恩的保证，丹尼斯的表情微缓，拿出几根白色的蜡烛，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这是四根蜡烛，‘4’是代表女神的数字，秩序是‘1’，真理是‘3’……嗯，其实蜡烛的数量并没有严格要求，只算是一重认证保险，毕竟如果一个神明的数字是‘99’，我们也总不能真点99根蜡烛不是？”

　　他冲着卢西恩眨眨眼，开了一个玩笑，

　　“总之，只要其他步骤正确，哪怕你只点一根蜡烛，仪式也是有效的——只不过效果可能不会很好。”

　　他将四根蜡烛依次摆在了法阵四角，然后点燃，在蜡烛跃动的火苗中，他又拿出了一个玻璃小瓶，里面似乎是某种浅色透明的液体。

　　“这是夜香草的精油，精油在神秘学中有引导灵性的作用，同时夜香草也指向黑夜女神。”

　　说话间，丹尼斯将精油依次滴在了蜡烛火焰上，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丹尼斯快速的念诵起冗长的咒文。

　　他用的并不是费伦的通用语，而是一种卢西恩从未在这个世界听过的，带着古典冗杂段落的语言，卢西恩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能听懂那些话的意思——

　　丹尼斯说的，是TM英语！

　　他确实从未在这个世界听过，但是在前世，因为该死的应试教育，他听这玩意儿听了二十多年！

　　虽然丹尼斯先生念的英语同他所知的英语还是有很多差别，但卢西恩越听越觉得那玩意就是某种被魔改后的英文！

　　为什么异世界会出现英语？救命……怎么穿越后还逃不掉学英语……

　　虽然在“异世界碰到英文”这种事的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事的时候，卢西恩快速收拢思绪，认真听着丹尼斯的念诵：

　　“沉眠的永暗，庇护的帷幕，绯红的凝视者，慈爱的黑夜女神啊，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神力的降临！”

　　丹尼斯念的是在网文已经烂大街的三段式神名，但不得不说，经典的就是好用。

　　随着丹尼斯话音落下，伴随着夜香草淡雅的香味，四根蜡烛的烛火猛地窜高，颜色也变成了如同月光般的绯红！

　　某种静谧安详的感觉自小小的桌面上升起，笼罩了整个房间，看着那跳动的绯红火焰，卢西恩突然感觉自己跟一……不，是无数双慈祥温柔的绯红双眸对上了视线。

　　“嘿！回神！”

　　丹尼斯的声音响起，卢西恩晃了晃神，便见他将一把银质的小刀递到了自己眼前，“来，在左手上割一刀，滴点血到法阵中间——伤口不用太大。”

　　似乎收到了仪式的影响，丹尼斯的声音相当柔和低沉。

　　卢西恩闻言也不废话，直接在掌心来了一刀，然后将左手伤口渗出的，同样呈现出苍白色的血液滴在了法阵中心。

　　随着血液滴落，它们接触到法阵化作苍白的雾气，又被四根蜡烛的绯红火焰束缚在了原地。

　　“我看看……绿色，颜色鲜艳，代表稳定安全，蓝色，颜色较深，代表使用的时候需要节制……”

　　丹尼斯的双眼再一次泛出银白色的光，他一边念诵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纸笔，掏出守夜人的怀表反扣胸口，冲着蜡烛微微鞠躬：“赞美女神！”

　　话音落下，他再一次拧开装有夜香草精油的瓶子，依次在蜡烛上滴了一滴，

　　绯红的火焰重新化为正常的橘黄色，笼罩在室内的宁静氛围也随之消散，丹尼斯缓缓松了口气，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好了，已经解析出来了。”

　　听着丹尼斯的话，卢西恩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好奇问道，“丹尼斯先生，女神怎么说的？”

　　“女神说你不用担心。”丹尼斯笑着眨眨眼，“这东西对你暂时没有危害，只要有节制的使用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之前看丹尼斯一边念叨一边写，卢西恩心里就有一个大概预期了，此刻得到丹尼斯确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他相当在意的事：

　　“丹尼斯先生，您之前进行仪式的时候念的究竟是什么语言？”

　　“古圣语，你以后也需要学习。”丹尼斯笑着说道，“这是黄金纪元流传下来的语言，这种语言天生就具备神秘学的特制，不过也因此，念诵的时候容易招致神秘存在的窥视，加之因为过于久远，很多词汇都在历史中丢失，久而久之就只在神秘学的圈子里小范围流传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自己之前念诵的内容翻译了一遍，不出所料同卢西恩了解的内容差不多。

　　不过，为什么英语会成为古圣语？难道我实际上并没有穿越到别的世界，而只是单纯来到了未来？

　　这个猜测让卢西恩毛骨悚然，冥冥之中他又感到了灵视在疯狂示警。

　　不！再想下去会有危险！

　　卢西恩紧急止住了想下去的念头，转而冲着丹尼斯道：

　　“丹尼斯先生，我发现您念诵的这三段神名和【黑夜】命途‘监视，安眠，保护’这三个道标似乎含义相似？”

　　“当然。”丹尼斯微笑点头，“你觉得一道命途走到最后是什么？”

　　卢西恩愣住了，

　　成神！

　　所以命途走到最后是成神？

　　他不由得心中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我成神了，能回家吗？

　　看着卢西恩逮住的模样，丹尼斯笑了笑，拉回了卢西恩逐渐发散的思绪：“好了，那些离你还远着呢——你现在的任务是学好基础的超凡知识，你欠了不少呢。”

　　“好的，丹尼斯先生。”

　　意识到自己确实想得远了，卢西恩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想起来另一件事，冲着丹尼斯说道：

　　“对了，丹尼斯先生，我下午要去学会继续调查走私的事，但我的灵视失效了，您能帮我再开一次灵视吗？”

　　“哦，当然可以。”

　　丹尼斯非常爽快地笑着拿出了银针和灵视药水。

　　在瓦斯灯温暖的火光照耀下，那根银针仍旧闪着令他眼睛疼的寒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卢西恩总觉得这根针比上次那根粗长了不少！

　　“丹尼斯先生，这跟上次那根针好像不是同一根吧……”卢西恩额头不由得冒出冷汗，挤出一个笑容，“您不是在报复我弄坏了您的水晶球吧……”

　　丹尼斯举着针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笑容愈发灿烂：

　　“哦，不，怎么会呢？放心，这次可能会有点疼，不过效果会比之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