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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冒牌货

东风摧折 律缨 2875 2025-04-17 14:59

  亥时。

  冷宫陷入一片火海炼狱。

  中央庭院因为足够大所以形成一块没有火焰的空地,但这里的温度堪比熔炉。

  孩子的哭声嘶哑难听,还夹杂着听不懂的语调。

  碎石堆里爬出一个人,她浑身都焦了,衣不蔽体,也没有蔽体的必要,除了人形什么都分辨不出来,恐怖诡异的黑雾包裹着她。每走一步,血水混着脓液形成一个脚印,烙在地面闪着腥红的光。

  引爆火药的时候文枝没来得及跑开,强大的冲击使她瞬间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她就成了这副模样,听力和视力严重受损,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听见有孩童在哭。她想要张嘴呼唤,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声喉。

  突然,有个孩子抱住她,像抱住救命稻草般用力,疼得她浑身抽搐,却生出一丝迷茫与妄想。

  是小殿下吗?他怎么在这里?万侧妃没能把他带走吗?

  疼痛使她意识混沌,她不敢思考,每一寸思考都会加速她的死亡。她此刻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唯一的念头是把小殿下带出去。

  她牵起小殿下的手,感觉很不对劲,她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手掌上的皮肤全被烧焦了所以才失去判断。不过没关系,整个冷宫里就小殿下一个孩子,还能有谁呢?

  突然,她的脚趾踢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还会说话。

  “文枝……”那个声音嘶哑,又熟悉。

  是侍佛。

  “文枝,不要……”

  在侍佛的眼里,浑身焦黑的文枝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是什么支撑她走向前的她不知道,但肯定不能是眼前这个冒牌货——披着小殿下的衣服的侏儒男人,模仿孩童的哭声,眼里射出凛凛寒光。尤其是看向侍佛时,故意扮鬼脸挑衅,扭头又假装害怕般抱紧文枝的大腿。

  可是文枝已经失去神智,她只知道牵着小殿下离开……

  城墙上,士兵们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具“焦尸”如何走出去这么远,他们内心恐惧,觉得这是恶魔附身,蠢蠢欲动的弓箭搭上弓弦,试图射杀这个怪物。

  何友全拦着他们的动作,眼睁睁看着文枝如何带走假质子,说不定通过她能引出公主藏在宫外的接应。届时,质子出逃的罪名可以让皇帝名正言顺处死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顺便卸下公主手中权利,将她流放封地。郝运来跟在他后面,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造孽”“罪过”诸如此类。真是可笑,他趋炎附势两头通敌竟然也好意思求神告佛?何友全冷哼一下,已经想好尘埃落定后如何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墙下的文枝走得磕磕碰碰,她看不清路,脚步越来越虚浮,最后甚至要靠小殿下搀扶,但她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哪里要转弯、哪里要夸门槛她的肌肉都有记忆,竟分毫不差一直走到宫门口。

  快了,快出去了……她心里涌起欢喜,试图加快步伐,可脚底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或许她的路就到这里了,她好累,好痛,好想永远地闭上眼睛……

  侏儒男人抬头看了眼文枝,嫌恶地干呕,然后又学了几声孩童哭声,给文枝最后的生命火上浇油,感受到“小殿下”的求救,她痛苦地哀嚎一声,拖着支离破碎的躯干继续超前走……

  他们走出皇宫,外面却没有任何动静,黑漆漆的街道比任何时候都冷清。

  暗处的接应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敢辨认这具“焦尸”到底是谁,可是那个孩童的服饰又确实是桑棠部的风格。

  冷风吹开文枝眼前模糊的血肉,她仰望天空,星光点点,是皇宫里绝对看不到的景色,她明白这一次自己的路是真的走到头了。她垂头朝着“小殿下”惨淡一笑,随着死灰色爬满眼眶,她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何友全下令皇宫侍卫假装追捕,配合假质子上演一出你追我逃的戏码,果不其然,本来还在犹豫的接应一看这架势立马默认逃出来的孩童就是雅利王子。他们从暗中冲出来,胯下黑马旋风一般冲破侍卫的队伍,捞起“雅利”就往西直门跑。

  西直门外三里地,杨同喜等得心急如焚,她的人虽然控制了沿路守卫,却也没多少时间,要是今晚不能渡河,雅利难以逃出生天。就在她快要以为行动失败时,远处奔腾的马蹄再次给了她希望,她跳下马车冲到最前面,期待地看向路口,直到真的看见自己的人马背上驮着一个孩童。

  “雅利……”杨同喜张开双臂朝他跑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银色的刀刃划破皮肉,鲜血飞溅,一片哗然。

  杨同喜向后仰倒,眼里最后的景象是一张男人扭曲诡异的脸安在孩童的身体上。

  …………

  光明公主遇刺,命悬一线,全城叫得上名号的医士都被召集到东宫为其医治,天子罢朝,雍王和太子轮流守在病房外。

  一个早上,周子鹤的马车来来回回从东宫门口经过数十次,无奈人多眼杂,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现身,只能通过府内线人传递消息。

  终于,田御医从病房走出来,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血水沾湿半幅衣衫。他举起手中的纱布,半枚飞镖躺在里面,正是侏儒刺客刺杀公主的暗器。

  “公主暂时脱离性命危险,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午时前能否苏醒。”

  杨永霖抬头看太阳,距离午时不过弹指间是角度。

  他刚要上前追问详情,身体被人撞开,是杨同贲抢先一步拦住田太医,

  “啥叫暂时脱离危险,那我妹妹现在到底是救过来了还是没救过来!”

  田御医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虚汗直流,吞吞吐吐道:

  “伤口太深了,伤到了心肺,虽然取出了暗器,可是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公主的造化了……”

  只听得“哐当”一声,杨同贲揪着田御医的领子狠狠压在墙上,怒斥道:

  “去你娘的造化,养着你们这群御医是要你们治病救人,你给我扯什么造化!我告诉你,我妹妹要是救不过来,你姓田的全家都得给她陪葬!”

  狂风大作,吹起杨同贲空荡荡的左袖,布料拍打在木窗上,悲戚得好像谭皇后去世那天兄妹两个在华安宫外磕的头,他没有血脉骨肉,和他骨血相连的,只剩下这个妹妹。

  田太医,他真是可恶。出身杏林世家,却是个庸医,忝列御医之首,每次悲剧的故事里都有他。谭皇后气绝是他宣布的,皇帝身患绝症是他诊断出来的,如今公主性命垂危也是他说要看“造化”。

  门外的传令官瑟瑟发抖,壮着胆子通报道:

  “殿下,刺杀公主的那个刺客在押送途中……咬舌自尽了……”

  那个侏儒男人是何友全从死囚牢里捞出来的,干的就是一命换一命,何友全当着皇帝的面只交代他假扮质子诱骗出公主的人马,背地里却又许诺如有机会刺杀公主,事成之后给他家人三倍的钱。就在刚刚,何友全带着他的小儿子站在街边楼上远远看了眼他的囚车,他知道此人兑现了承诺,便毅然决然地赴死。

  在杨同贲看来只是咬舌自尽太便宜这个畜生,一定要剥皮拆骨、碎尸万段方能解恨,若非王妃及时劝阻,叫他为公主积阴德,他恨不得现在提着把刀亲自去动手。

  不知什么时候,杨永霖突然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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