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下午店里有生意吗？”

　　“卖了半斤丹参，还有个女的，来抓药……”方涛回道。

　　“这段时间是淡季，我回家一路上，都没看到几个人。”

　　方彦正个子不高，身形肥胖，虽然快60岁了，但给人一种精神爽朗，体力充沛感觉。

　　从懂事起，方涛就很敬佩爸爸，偌大的中药家业，靠他一步步支撑起来。

　　其实，颐御堂祖传中药材生意，当初差点毁在方涛爷爷手上。

　　他爷爷是个败家子，染上了赌瘾，家业十分，败去了八九分。

　　爸爸方彦正接管颐御堂后，励精图治，多方维系，开拓了不少销售渠道。

　　早些年，他全国各地收购中药材，走南闯北，收购道地药材，凭借眼光和经验，低吸高抛，赚了不少钱。

　　方彦正做事谨小慎微，考量周全，一生不曾冒险。

　　在儿子方涛看来，他爸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守成之君”。

　　“我今天有一个好消息，是有关你的。”方彦正又道。

　　“哦？”

　　“我刚才去见了黄院长，他告诉我，你去第三人民医院规培的事，终于敲定下来了……”

　　方涛一怔，这的确是个久违的好消息。

　　规培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很难。

　　如果是专硕的话，规培证可谓轻而易举，如果是学博，那么即使博士毕业，也还需要规培。

　　方涛是本科毕业，好的医院根本进不去，差的医院又没有规培资质。

　　所以毕业将近两年，方涛一直待在家里，在药铺给人抓药，跟着爸爸学习做生意。

　　幸好方彦正有些人脉，为了方涛规培的事，前前后后托了不少人，也送了不少礼。

　　借着国家鼓励发展社区中医馆之风，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黄院长，多番与区第三人民医院协商，终于谈下方涛委托规培的事。

　　这属于一种定向规培，附带条件。

　　方涛三年规培结束后，必须在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三年，否则需支付高额赔偿金，并在当地卫健委“备案”。

　　一个中医药大学本科毕业生，能够入职乡镇卫生院，其实也算不错的选择，至少能够解决公立医院行医资质问题。

　　“这次，要好好谢谢黄院长！”

　　“可不是，跟医院打交道，现在有多难？不是自己医院的实习生，谁给你规培？黄院长这次出大力，跑了好几次，嘴皮都快磨破了，才让上级医院同意的。”

　　方彦正脱下外套，滔滔不绝道。

　　“规培什么时候开始？”

　　“手续已经在办了……这种事越快越好，免得节外生枝。黄院长说，最快下个礼拜就行。”

　　方涛听后点点头。

　　小时候，爸爸方彦正带他认识本草，带他启蒙中医。

　　方涛考取大学后，又替他一路筹谋，现在如愿获得规培资格。

　　他从内心深处感谢爸爸，要是没有他引路，就算自己大学毕业，也很难走上行医这条路。

　　“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医生了。公立医院的资源，比起这里，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方彦正说。

　　颐御堂虽然是百年老字号，但是池子太小了，他希望儿子方涛，趁着年轻，到外面世界去闯一闯。

　　他一直教导方涛，不要局限于眼前，即使入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好过自家药铺。

　　毕竟公立医院履历，是一块不错的金字招牌，可以积攒经验、人脉和资源。

　　等方涛将来具备了一定实力，再从医院跳槽，开中医诊所也好，继承中药铺也好，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正是方彦正开明睿智，高瞻远瞩之处。

　　“你放心，我到医院，会好好学习的。有空的时候多看看书，也可以继续考研。”

　　方涛跟着他爸爸，在自家药铺，已有多年中医临床经验，帮人看病，游刃有余，所以规培三年，对他而言，意义并不大。

　　但是没有办法，要想入职公立医院，这一关是死的，这三年就算你是“齐天大圣”，也绕不过去。

　　“对了，刚才店里还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人，说昨天中了蝎毒，你给他开的方子？”

　　“是的，好像是个工地干活的。我看他心里焦急，给他开了不少解毒的药。”

　　“他说手上的伤没好，还要求退货……”

　　“什么？”

　　方彦正一听大为惊异。

　　“我开了那么多中药，居然治不了？他心太急了，才过了一天，哪有好得这么快！”

　　药物起效需要一定时间，况且因人而异，有些人好得快些，有些人好得慢些。

　　没有统一标准。

　　“他带着两个工友，在店里闹事，刚才还赖着不走……”方涛继续道。

　　“哦？那你后来，怎么打发他们的？”

　　“我给他加了点药，让他回去再等一天。如果明天还不好，就退他钱……”

　　“你答应退钱？”方彦正闻言，不禁眉头一皱。

　　儿子方涛从小聪颖好学，对中医理论，特别是中药本草和药理，表现出一种惊人天赋。

　　对于一些中药材甄别，以及相应药理知识，方涛甚至比他还要熟稔。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方涛做事善于思考，心细如发，即便遇到问题，也会沉着应对，不慌不忙。

　　给人一种“少年有大志”感觉。

　　方彦正对他颇为信任，还把颐御堂未来，寄托在他身上。

　　但是，这一次，方涛竟然随口答应退款，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配出的药，怎么还能退呢？

　　“如果不答应他退钱，他就一直在店里闹事，我怕影响顾客。况且，他身上蝎毒，我找到了医治方法。”

　　方涛话音刚落，方彦正顿时来了兴致。

　　昨天他开方的时候，用了“五味消毒饮”方剂，又添加了外敷解毒之药。

　　可以说是内外兼修。

　　难道方涛有更好的办法？

　　“你用了什么药？”

　　“我加了一些生半夏……”

　　什么？生半夏？

　　方彦正有点意外，他没有猜到，儿子方涛居然用的是生半夏。

　　“生半夏是可以解毒，但是本身有毒性，药效很难把握……”方彦正念叨。

　　他当然懂药理，也懂半夏的功效。

　　只不过对于有毒本草，他一般都是避而远之。

　　毒药当然也算是一种药，只是用毒药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会酿成大祸。

　　当下，即便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也根本不敢使用毒药，因为其中蕴藏的风险，实在承担不起。

　　“我手上正好有株半夏，他是蛰伤，外敷的话，基本不会有问题。而且，我自己也测试过了，对皮肤没有毒性症状。”

　　一方面，方涛觉醒【系统】，获得道地半夏，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另一方面，方涛虽然行事大胆，但是一旦考虑周详后，他敢于出拳，做事毫不犹豫，当机立断。

　　“生半夏的确可以解蝎毒，你胆子倒是真大，这一点，让我想起了你的太公……”

　　听了方涛解释后，方彦正对他使用生半夏，没有觉得不妥。

　　生半夏虽然有毒性，但是外敷的话，副作用很小，方涛能跳出思维框架，另辟蹊径，敢于以毒攻毒，算得上胆大心细。

　　其实每个医生，都有自己风格，有些人保守一些，有些人激进一些，都有可取之处。

　　就如画画一样，有些人擅长工笔画，精益求精惟妙惟肖，有些人喜欢写意画，不求形似只求生韵。

　　“太公，他和我像？”方涛讶异。

　　他知道方家太公，曾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夫，留下了很多救死扶伤事迹。

　　“你今天用半夏治病，让我想起另一件事……走，上楼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完，方彦正踏上木质楼梯。

　　方涛觉得奇怪，究竟看什么东西，老爸变得神神叨叨的？